夏天晚飯的時候,被宋雅萍嗆完幾句話後,吐的臉色發白,迷迷糊糊頭暈的狀態跟着宋雅萍進去的。
宋雅萍等着夏天進屋後,二話不說就給她一沓錢,目測一百塊錢左右。這給錢爽利的動作,搞的夏天一愣。
夏天明白,一百塊錢在當時婆婆這個級別,是需要攢兩個月的工資。她停頓了一下,沒伸手接。葉家裡,她的收入倒數第二,荷花姐倒數第一。
“拿着。別一副不敢花錢的小家子氣。你在外面是葉家兒媳,不只是你自己。
以後做飯收拾屋子你都別插手了。多休息、靜養。我這你不用跟着幫忙。哼,我是怕你沒幫上什麼忙,再給我添點兒亂。你呀你……算了,不說了。
你除了去看伯煊,儘量讓自己放鬆心情想點兒好事兒。你不是擅長瞎樂呵嗎?
懷孕都嘴饞,不丟人。喜歡吃什麼就去買什麼。對了,還有啊,別鄉下作風圖便宜,吃進嘴裡的東西要小心。”
“謝謝媽。”聽完宋雅萍這一番話,還有什麼可不敢拿的?!夏天收錢沒手軟。給就拿着。揣好了錢就準備回家。
是啊,我是不敢花錢小家子氣,因爲那不是我掙的,因爲我跟您一起過日子,花多了,您又得說我土包子開花學攀比、做人變質了。
因爲我得每個月偷着攢私房錢,給我念大學的哥哥定時寄去五塊錢,我怕他吃不飽飯。
我不敢亂花錢,我怕再出現奶奶生病那樣的事情,我拿不出來錢來,我攢着自己的津貼而已……
我窮。我沒理。
我也從來就沒有過鄉下作風卻被您這樣說,只因在您心中,我就是從鄉下來的。
不是我做飯給您臺階不對,是我這個人,在您眼裡一無是處,處處不對。
夏天心裡清楚,不敢說出來。要是依着性情痛快嘴。她倆就沒好嘍。
宋雅萍心氣不順,句句埋汰人,她只能強迫自己聽的是二人轉。替宋雅萍翻譯成“婆婆關心她。”
宋雅萍往樓上瞅瞅。沒看見葉志清的身影,小聲叫住了夏天,又小碎步挪到電話旁,親自安排司機開車過來送的夏天。
站在院子裡等車的時候。婆媳倆橫排站着,氛圍有些不和諧。
夏天尷尬的玩着手指頭。低着頭,沒像以往一樣沒話找話。
“你們不愛回家就不回吧。過段日子緩過來了,亭子她們也走了,我就接你爺爺和外公來家住一陣。現在還不能告訴他們伯煊受傷。哼。更不能告訴你懷孕,怕有個閃失,他們受不住。”
“媽。是伯煊的腿不適合爬樓梯……”
宋雅萍擺手打斷:“別解釋了。他不轉院也不轉吧,你們都這麼大了。我也不操那個心,免得就我一個人不是好人。你們有大主意呢。”
“媽,這不是解釋,他的主意,您說我……”
聽到車喇叭聲,宋雅萍表情不再那麼鎮定,她忘了司機到地方愛按喇叭,急忙打斷夏天:“你趕緊走吧。留點兒心,有事兒去找我。”
坐在車後座的夏天,本該清麗漂亮的小臉上,滿臉金錢官司。
月月給哥哥就寄那麼點兒生活費,哥哥還退郵回來兩次,還是她幾次三番寫信才勸住。
自己那點兒津貼到現在也沒攢下什麼,賺的太少、底子太空啊!
以上全是因爲她那點兒可憐的自尊心作祟,就是不想伸手花葉伯煊的錢買衣服和吃喝。究其原因,奶奶的那次事情給她的觸動很大。或者準確的說是,人窮還要面子,她知道自己有這方面的特質。
唉!真想像亭子那樣一次,使勁花一次錢,是不是就能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啦?而不是給別人家孩子買衣服、給別人錢時的大方,給別人送糧的痛快,卻對自己憋屈的摳門。
小家子氣,有時候是自己強加給自己的。
“你好,麻煩你去人民醫院。”
司機愣了一下:“是!”葉志清的專車拐了個彎兒……
“謝謝,你回吧。”
司機從車窗探出頭:“如果時間短,我可以在這等您。您儘量快去快回。”
門口站着抽菸的家屬和三兩名在外面透口氣的醫生,看着開進院的車,又看了看車牌,對夏天行注目禮。
夏天被人家當特權人士觀察着,有些彆扭、不自然。她一直以來就是個普通百姓。
推開病房門,葉伯煊有些意外,媳婦怎麼這麼晚了來這啦?瞅了一眼小宋,小宋給夏天敬禮完就閃身出去了。
夏天直奔葉伯煊,往病牀上一坐,就撲進了葉伯煊的懷裡。
“怎麼啦?媽又難爲你了?”
葉伯煊自從親眼見着母親難爲媳婦的場面,他是處處不放心。
他就聯想啊,他媳婦從前過的得是什麼日子!這是他看見的,他以前看不到的那些呢?
他根本不知道他媳婦會頂嘴,只是這次示弱沒開口。在葉伯煊的心裡,夏天需要受保護,母親太強勢。
“葉伯煊,我坐爸爸的專車來的。我還讓司機在外面等我,一會兒還讓他給我送回去。”
“嗯?”葉伯煊不明白夏天說的是什麼意思。這有什麼好告訴他的呢?
葉伯煊摸了摸夏天的頭髮:“嗯,那樣我就放心了。要不然待會兒還得麻煩小宋。”等着夏天說主要話題。
“我從車上下來,別人都羨慕的看我。可我有點兒彆扭。”
“你走自己的路,注意別人幹嘛?不要東張西望。”
夏天從葉伯煊的懷裡立起腦袋,和葉伯煊對視的說道:
“媽給了我一百塊錢。”
葉伯煊颳了刮夏天的鼻子:“嚇我一跳,我以爲她又罵你了。給你就拿着花。”
夏天很認真的告訴葉伯煊:“我想一次都花了,敗家!”
葉伯煊先是聽完愣了一瞬,接着就從胸腔發出悶笑聲:
“出息!花一百塊就是敗家啊?受什麼刺激了?”
“我明天就都花嘍。一次性都花完。行不行?”
夏天眼神一錯不錯的看着葉伯煊,她要認真的看看,他會不會像曾經一樣罵她滾回食堂吃粗糧,看看他是不是會有遲疑和捨不得。
越窮,自尊心越強,當初受傷創面越大。共同經歷了那麼多,可夏天由於自己的心理原因。愣是沒邁過去這個砍。
葉伯煊雙眼注視着夏天。本是玩笑的心思,被夏天眼裡的認真看的不得不收起漫不經心:
“聽好了媳婦,敗家得先去敗了。不用經過任何人同意,要任性的花!還有,一百不算敗,你男人兜裡還剩七八十。你走之前都掏出來,想買啥買啥。”
“得令。”夏天真的一鼓作氣。搜刮走了葉伯煊所有的錢,走之前站在病房門口,無助的回眸看向葉伯煊,停下了腳步。
“敗家得理直氣壯。歡歡喜喜,不是戰戰兢兢看別人眼色。女兵,聽我口令!立正。向前一步走!”
……
葉伯煊當這是一個小插曲,沒多想。他認爲媳婦匆忙來這一趟。神經質的說兩句話,是跟他沒話找話,實際上是真想他了。他心情挺好。
只是在以後的生活裡,葉伯煊才慢慢品出來,婚姻,有時真不是兩個人的事兒,而是兩個家庭的締結,以及媳婦是奉獻範兒,她的夢想是養家、養他。
夏天在小毛的滿眼高興中,下了小汽車,回了老宅。
“真牛氣!我們市都沒有幾、幾臺小汽車。小時候,我都跟附近的小子們在車後面瘋、瘋跑。”
小毛翹起大拇指,拉着夏天進院子。
夏天笑了:“趕明我婆婆再找車送我,我拉着你坐車。”
還是回到這裡好,不得不說,她婆婆說進了她的心裡,並沒有完全冤枉她。
她確實有點兒排斥一起生活。老宅多好,有好嫂子陪着,能說說笑笑、想幹嘛幹嘛,等過段日子葉伯煊再回來,溫馨又放鬆。
入睡前,夏天用手指捅了一下小毛的後背,小毛迷迷糊糊的轉身看向她。
“好嫂子,明天忙完我們逛街。我們花錢。”
“爲、爲啥?”
夏天下地拿兜子,從兜裡拿出一沓錢,很厚實,一撒手、揚滿牀。
“哎呀、哎呀我的媽呀。”小毛沒了睡意。
……
小毛說:“不過啦?得會過日子。”用手摸着錢,很稀罕。
夏天回道:“我們還年輕。二十歲啊!”
小毛卻聽明白了夏天的意思:“年輕敢發瘋,那、那也得瘋自己掙的啊?!”
夏天閉眼強迫自己睡覺:“借用。”
小毛睜着兩個杏仁大眼看棚頂:“你這是憋、憋屈大發了,受了刺激了。要是能治好心病,那就一起吧……”
第二天一大清早,葉伯煊還沒睡醒呢,徐才子就跟打了雞血似的滿臉興奮,敲開了病房門。
徐才子進了病房就衝門的方向揚了揚下巴,小宋懂,明白着呢,最近他經常受此待遇。拿着牙缸臉盆就出了屋。
葉伯煊從枕頭下面掏出手錶看了看時間,雙手使勁搓了把臉:“你丫有病吧?比給我輸液的醫生報到的還早。”
我媳婦莫名其妙那是真想我了,我不信你丫想我想的大清早不睡覺。再說要是真那樣,我也噁心不是?
徐才子根本沒管那個,直接拽過椅子就坐了下來,臉上掛着笑,欲要急切的開口,看見葉伯煊那樣,忽然就放鬆了坐姿,很是傲嬌的說道:
“昨天我去給張毅家孩子送衣服去了,你猜我看到了什麼?”擺譜賣關子。
葉伯煊被徐才子搭把手扶着坐了起來,瞟了眼徐才子那憋着壞笑的臉:“愛說不說哈。門在那,好走不送。我再睡個回籠覺。”
“噯?你這人有勁沒勁?我跟你說哈。”話還沒說完,自己先嘿嘿地笑了幾聲,笑的葉伯煊這回真兒真兒的莫名其妙了。
徐才子笑完推了推眼鏡,自己對着自己的手背就使勁親了起來,親手親了足足一分鐘:“明白沒?幹這個呢!”
葉伯煊看着對面人的白癡行爲,用手指抓了抓自己的毛寸短髮當整理髮型了:“張毅沒你二,不會沒事兒大清早咬手背。怎麼着?你去看見他啃豬蹄呢?”
徐才子翹着二郎腿揮了揮拳頭道:“甭跟小爺這裝傻嘿!你明白那意思。”
“跟誰呀?”
誰說男人不八卦,八卦起來一點兒不比女人差。
徐才子來了精神頭:“穿軍裝的。圓臉型、尖下巴,個兒頭也挺高。盤兒正條兒順。眼睛水靈靈的。看我進來,往那一站,不躲不閃,清亮亮的看着你。那可是被哥們我抓現行啊!哥們都臉紅了,人家居然鎮定的注視着你,那份魄力就是野性的魅力……”
葉伯煊呲了呲牙:“人家張毅的,你看那麼清楚幹嘛使啊?能不能說正題。”
徐才子趕緊點頭繼續道:“哥們我拎着吃的喝的和你買的那些去看張毅,就聽看守的說正在接客。
你聽聽,接客,氣的小爺當場就踢了他一腳,那狗腿子才說是那個女兵給了他幾盒煙,讓他放行。估計也不是幾盒煙的事兒,你懂的,現在沒人有心思太管這方面了,鬆動了。
總之,我進屋就看到了倆人正那樣呢,那女兵可能在哭,哭着還不忘……”
說到這,徐才子又連親了幾下手背:“那個急切啊!張毅那表情,哈哈哈,享受又悲傷,繞指柔了。”徐才子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葉伯煊上手就給徐才子一拳頭:“你給爺小點兒動靜。這才幾點啊,附近病房都被你笑噩夢了。”
葉伯煊說完徐才子,自己也無聲的樂了。
“噯?噯?你們部隊培養人才啊!真心的。膽兒肥啊!”徐才子翹了翹大拇指繼續感慨:
“你看看咱張毅,都什麼情況了,還能消受美人恩。你看看那女兵癡情的,估計大姑娘上轎頭一遭,上煙只爲相見。”
“滾蛋!跟部隊什麼關係?!別胡說八道。”
葉伯煊笑完抿抿脣,忽然想到了一個人,皺了皺眉。啊,原來是她,媳婦的好朋友。
那面徐才子還在自顧自的嘟囔着:“搞的哥們扔了東西落荒而逃。噯?你說撈出張毅會不會馬上就辦喜事兒啊?”
葉伯煊慢了半拍兒:“嗯?”
“得負責任啊!”
葉伯煊上下掃了徐才子一眼:“當年咱上學時,你對咱同學叫什麼來着?都那樣了,不也沒負責嗎?說什麼生生世世不變。那女孩兒被騙的真可憐。”
“丫的,小點兒嗓門。讓我家老爺子知道,就不是讓我跟辦公室混日子了,皮帶抽我!抗拒從嚴!”
到什麼時候,都不缺花心的男人,伴着他走過一段的都是沿路風景,不會留給你機會抱怨,下決心娶回家的,纔是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