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阿姨……”
宋雅萍把照片歸攏到一起,伸手:“膠捲呢?”
沈梅吱吱嗚嗚,宋雅萍聲音無波無瀾:“小沈,你別跟我說不在你手裡,我是不信的。
沈梅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忽然站起,直視着宋雅萍哭訴:“阿姨,爲什麼就不是我,爲什麼?我哪不比夏天強,到底哪裡?您怎麼就不阻攔?您只要攔住伯煊哥,他一定聽您的。”一派梨花帶雨樣兒,聲音卻有些尖細。
宋雅萍摘下眼鏡放到一邊兒,揉了揉太陽穴:“梅子,現在已經不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了。希望你能找到懂得你好的人。阿姨和你處了這麼多年來,對你應該還不錯吧?阿姨現在想要這些照片的底片。”
沈梅和宋雅萍對視着。宋雅萍此刻不得不對原來的判斷產生了質疑。原來她女兒葉伯亭就評價過沈梅:“那人不成。我哥對她那麼決絕,可她還如此癡迷,可見心不大,愛鑽牛角尖。太以自我爲中心。這樣的人,心胸不寬廣,做事沒遠見。我哥是幹什麼的?成了也會扯後腿的。”
宋雅萍搖了搖頭站起:“梅子,人生的路還有很長,你這歲數剛剛開始,有什麼丟不開手的呢?況且,你和伯煊並沒有過曾經,沒有曾經就是沒有回憶,有什麼可想不開的呢?”
“不,不,阿姨,你不知道,你不瞭解……”沈梅瘋狂地搖頭。
如果眼前的女孩不是宋雅萍看着長大的,如果不是跟沈梅處出了幾年的感情,如果不是跟她的父母交好,宋雅萍真想接一句:“我確實不理解。都沒談過沒相處過,何談了解?我兒子都不知道吧。”
可她懂。她只懂一個心高氣傲的女孩子放下身價,卑微地討好該是如何豁的出去、如何難得。
正因爲以上的原因,宋雅萍對待沈梅的行爲,不同於以往對外人的冷漠和嚴肅,而是用着更寬容的心態。
宋雅萍拍了拍抱着肩膀哭着的沈梅:“阿姨給你再介紹個好小夥子。你和伯煊沒緣分。有些,你要忘了,才能儘快找到幸福。”
沈梅來之前還是帶着破壞的心理。甚至破壞不了。也要讓夏天結個婚也不痛快。可現在,她已經對於夏天婚後是否順利不在意了。她只知道徹底挽回不了了。她和葉伯煊之間再也扯不上聯繫了。
她沒敢寄匿名信給宋雅萍,因爲她跟宋雅萍多年的相處。她瞭解宋雅萍是個凡事兒較真的人。她一定會查找細節,最終找到她頭上,性質可就變了。
不如她主動上門上交,雖然拿不準宋雅萍會如何想她。但至少,無論怎樣。她還剩下個面子。
最關鍵的是,葉伯煊在地方,天高人遠,查需要費力。宋雅萍在京都,身份、地位,都會很方便。
沈梅哭着轉身了。她以爲她和宋雅萍能成爲一家人。她以爲她跟葉伯煊會成爲“一個人”,可從此他有了妻子。他的妻子叫夏天。他愛夏天到底能付出多少,他們幸福的可能能有幾分,已經都不關她的事了。
宋雅萍手心攥着膠捲。她的內心真的如表面看起來那麼平靜嗎?
葉家的保姆於阿姨站在廚房門口,不知是進是退。只能拽着圍裙立在那。宋雅萍擺擺手示意阿姨進廚房,該忙什麼忙什麼去。於阿姨明白了,宋家妹子心煩着呢。閃身走了。
宋雅萍皺着眉頭拿起電話,撥通要了葉伯煊的辦公室線路。
“你好,一四二團。”
“我是你.媽!”
“呵,您怎麼這個口氣?亭子氣您了?”
“你,你個不孝子!我問你,如果夏天身上有污點,你預備怎麼着。”
葉伯煊收起了笑臉,一瞬間臉色就拉了下來:“媽,污點這個詞用在夏天、您的兒媳婦身上是不是不妥。”
“你還知道她會成爲你媳婦、我未來的兒媳是吧?”
“您有事說事。要是因爲結婚的程序瑣碎,我自己會安排的。”
宋雅萍就覺得寒心,養了幾十年的兒子,她掏心掏肺地對待,最後竟不如一個外人、一個相處沒多久的夏天。捂着胸口,忽然想起正事還沒提:
“那我就說說我爲什麼這樣說你的寶貝夏天。我問你,夏天跟部隊裡其他的小夥子有說有笑的,你到底在意不在意?我可警告你葉伯煊,即便你不在意,到我這也不成。”
葉伯煊皺眉,他.媽到底是要表達什麼呀?
“今天沈家的梅子來了,她遞給我幾張照片。照片裡的男的我就
不說了,我就說說那女孩,跟那男兵有說有笑的是夏天,你聽好了,是夏天!葉伯煊你一天窮忙活什麼呢?你到底有什麼窮樂呵的啊?你連自己的未婚妻跟異性.交好都不瞭解嗎?”
“沈梅送的照片?”
“是啊。膠捲也在我手裡。我已經要了下來。你告訴我,你這個婚到底要怎麼着!”
“什麼怎麼着?”葉伯煊有點分不清楚是被誰氣的,一手握着電話,一手插着腰站起,嗓門壓制不住。
“你問誰呢?葉伯煊,你跟我喊?”
葉伯煊平靜了些情緒,大大吐出口氣纔開口回答:“媽,您誤會了。夏天和那個男兵是軍報同事。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照片裡能看出來天氣不好是下着雨吧?拽拉動作是因爲夏天摔在飯店門口……”
“她剛來報到就能認識男同事?就能一起外出吃飯?”不愧見多識廣,宋雅萍馬上就抓住重點詢問。
“媽,那個男同事叫裴兵,曾經到過我們團採訪常駐記者站。夏天在我們團能多次發表一些小文章,都是他幫的忙。他們是朋友,並不是剛到就認識就外出吃飯,我們講講道理好嗎?”這位忘記了,他當初比誰都不講理。
“朋友?男女之間怎麼能走的那麼近?當的什麼朋友?”
葉伯煊深呼吸:“媽,就類似你們醫院一樣,你也會有男同事的對吧?”
“我是有男同事,可都是正常的工作關係,不會私下出去吃飯交流。你打聽打聽伯煊啊,你不要總是在夏天的問題上執迷不悟。你不要總是因爲夏天矇蔽雙眼啊兒子!你.媽我,你姑姑,你妹妹,你看看我們誰會跟男同事私下接觸?即便那天真是夏天摔倒被扶起,可不出去私會能出這種事嗎?”
“私會?媽,您怎麼越說越難聽了。夏天只是性格外向,爲人熱情坦蕩而已,像個假小子的性格。您不要一句污點一句私會的說她成嗎?”
宋雅萍在電話旁也在調整呼吸,她試圖冷靜地跟她兒子談話:“好,我們越過這個話題。我就問你,你知道她這種你所謂的熱情坦蕩、率性逼人的性格會給你帶來多少麻煩嗎?這照片如果流傳開,對你有多大影響你知道嗎?你父親身上都會多個話題!沒有人會跟你.媽似的來聽你們的解釋!這說明什麼伯煊,說明這個女孩的平時作風做法都欠缺考慮。她總是昏頭漲腦地混日子過,對你無利!”
“媽,您是不是該去找沈家說道說道?而不是在這裡說夏天的作風。我作爲她未來的丈夫,我認爲她沒有問題。而且之前我也收到過照片,夏天已經都跟我解釋過也保證過,在以後的生活中,她會注意自己的行爲的。媽,如果您不去找沈家,我也要問問沈剛沈梅,夏天怎麼得罪她了?她這樣的行爲叫什麼?跟蹤又拍照,四處傳照片,她想要捏造什麼?很有問題!”
“伯煊,沈梅的意思我很清楚。她只是不甘……”
葉伯煊在他.媽話還沒有說完的時候,就截斷話回道:“不甘什麼?我和她之間從來沒有過私人關係,以前沒有,以後更不會有。媽您不檢討下嗎?如果您不是老拉拽着她……簡直了,太神經了。
還有啊,媽您對沈梅這樣侵犯別人隱私捏造事實的行爲都能理解,對沈梅寬容到這份上,對夏天,您太帶有個人主義了,太過嚴格了。我還有事,先掛了。”
宋雅萍掛了電話就坐在沙發上直捶打胸口。她萬萬沒想到,事情都如此了,葉伯煊依然維護夏天。
不怪宋雅萍小題大做,在這個年代,異性能成爲朋友的,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朋友這個詞不似後世那麼寬泛。作風問題屬於敏.感的話題。一旦受人詬病,就似背口大黑鍋般要承載進履歷的。
宋雅萍打電話前自己也搞不清楚,事情都到了這一步了,還能不結?可結吧,那幾張照片成了她心裡的大石頭。
葉伯煊如果不解釋“朋友”的說法,宋雅萍沒多想。說了朋友這個詞彙,她就覺得夏天太不注意、太不檢點了。看了看時間,這麼晚了找夏天不方便。又轉頭一想,婚指定是結了,等結了的,你夏天的毛病我好給你管管,重新給你就算捏、也要捏出個樣兒來。
如果類似的事發生在她兒子身上,宋雅萍會信“朋友”這個理由,不會多想。因爲她自認爲她瞭解葉伯煊。世界上誰也沒她瞭解。
可夏天身上呢?
婆婆這個詞,夏天在婚後領教了威力。知道了婆婆真不是媽的真理。
因爲婆婆永遠對自己兒女的缺點很寬容,卻對別人家的孩子很嚴格,是雙重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