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由於魔尊一向喜歡直來直往,所以魔族隊伍並未掩藏自己的行蹤,哲世鏗早在很久前便做好了遇到仙族甚至是遇到由仙帝率領的仙族大軍的準備,並在如何能讓自己“師出有名”上傷透了腦筋——只可惜,一直行進到仙界中心地帶的南天門,他們也僅僅遇到了溯玥而已——而且溯玥還是因爲兩隻仙獸發狂地往他們隊伍裡衝,不放心纔跟過來的……

原本就算平常時候也應該有仙將把守的南天門此刻卻空空如也,刻着“南天門”三字的石碑被利器削去了三分之一,而整個城樓也似乎被激戰的劍氣掃得斑駁殘破,塌陷了大半邊,預示了之前曾經發生過何等慘烈的情景。

哲世鏗與魔尊互看了一眼,彼此都發現了對方眼中的擔憂與震驚——怪不得仙界竟然無任何人迎戰,原來現下正出了問題,自顧無暇。

是內亂?還是外敵入侵?如果是外敵入侵的話,大概只有魔族能給仙界帶來如此重創了,而此時此刻,不聽魔尊調動、擅自跑來仙界還有本事獨闖的,大概就只有隻身一人卻將整個妖界攪得一團亂的軒轅凜了吧?

哲世鏗只想要捂臉,主角一人大殺天下四方臣服的劇情終於到來了?!但是軒轅凜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給力啊!剛從妖界出來就跑來仙界,你是送死啊還是送死啊還是送死啊?!

哲世鏗心急火燎地就想要往前趕,魔尊也不例外,方纔還態度散漫的他此刻也明白了情況的刻不容緩。哲世鏗不願看到軒轅凜受傷或者死亡,魔尊自然也不願意。並非僅僅因爲軒轅凜是魔界的一員悍將,同樣因爲軒轅凜對他而言也是一個朋友,一個好對手。死了一個軒轅凜,估計就算再等上一千一萬年,也出不來第二個有軒轅凜這般資質之人,爲了自己也爲了魔界,軒轅凜這個人,必定是魔尊要保住的。

“原本以爲軒轅凜是有腦子的人,沒想到竟然會做出這樣送死樣的事情!我看他是活膩歪了!”魔尊恨恨地念道,似乎都想要打開軒轅凜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些什麼,“就算要報仇也不能硬幹啊!我可沒工夫去給他收屍!”

“…………”哲世鏗腳步一個踉蹌,總覺得被魔尊這個沒腦子的傢伙說沒腦子,軒轅凜纔是真.悲劇……

“一定能趕得及的,軒轅凜不是沒腦子的人。”雖然內心裡同樣也在憤怒責備軒轅凜太過冒險,但是在外人面前,自己人還是要維護的。哲世鏗深吸一口氣,力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應當是有把握纔會這樣做的吧?”

“如果是之前,我倒是會這樣想,但是自從那傢伙喜歡的人不知所蹤,他就變得連我都不太認識了!”魔尊皺眉,顯然認爲軒轅凜這般爲情所困的樣子非常不符合魔族的身份與性格,“原來與世無爭地讓我以爲他是個仙人,現在呢?最好戰的魔族都沒他兇狠!簡直是不要命了!”

哲世鏗沉默,他懺悔了,分別的這一段時間不僅對他是折磨,對軒轅凜而言顯然更是如此。他只是這樣過了十五天就有些受不了了,而軒轅凜卻是這般過了三百六十年,哲世鏗決定待到找到軒轅凜,一定要好好……嗯,補償他……

要問軒轅凜在這個世界上最恨的人是誰,那顯然就是間接導致了哲世鏗離開這個世界的仙帝。雖然軒轅凜這次來仙界,大家都認爲他是要來奪仙界至寶天嶽輪的,但是也保不準他一個抽風,就直接跑去挑戰仙帝了。

——天嶽輪是仙界至寶,自然是放在仙帝所在的玄天殿的,雖然在仙帝的眼皮子底下奪取天嶽輪已經算是難以完成的任務了,但是這難度也絕對不會比直接殺了仙帝更大。前者起碼還能逃,後者則是抱着玉石俱焚兩敗俱傷的信念的。

衆人儘可能地提速向仙帝所在的玄天殿趕,一路上遇到不少形容憔悴狼狽的仙人,見到哲世鏗這一隊魔族,有的驚恐逃竄,有的赤紅着眼睛撲上來拼命,有的則將不理解的目光投向了頂着創世聖人身份的哲世鏗,不懂他爲何竟然與魔族一起進犯仙界。只可惜現在心急火燎的哲世鏗一點都沒空照顧他們的想法,雖然知道這也許會對於他今後統治仙界不利,但是此時此刻也沒有心思想解決辦法的哲世鏗乾脆直接將其無視了。

待到衆人趕到玄天殿之時,正迎面遇上尚乾與嫿坤所率領的一衆仙人。這樣的相遇哲世鏗顯然沒有想到,但是尚乾與嫿坤看起來早就發覺了哲世鏗的氣息,剛一見面便拜倒在了他腳下,“主上!”

哲世鏗看了兩人一眼,表情有些複雜,尚未及開口,尚乾便搶在他前面表了衷心,“主上,我等願意追隨於您!我們一直在找您,但是卻遍尋四界也未曾尋到,如今您終於回到了仙界……”

“即使我回來,也不可能將仙界當成最爲重要的存在。”哲世鏗垂眸,神色間並沒有什麼變化,雖然心中卻急得恨不得繞開這些傢伙趕緊去軒轅凜身邊,但是卻也知道自己不能太過任性行事。

雖然他旁邊跟着個惟我獨尊的魔尊,但是目前他們可是在敵人大本營啊!孤軍深入的孤膽英雄從來都是主角的活,而不是他的。仙魔兩族宿怨太深,如果他哲世鏗只是帶着一羣魔族闖仙界,就算他有創世聖人的頭銜,也絕對不會被仙族所包容。

兄弟鬩於牆,外御其辱,如果他和其中一方的仙人聯合,統一仙界的話,那便是仙界內亂,就算是另一方戰敗的仙人,也可以接受這樣的結果。但是如果他率領的人是魔族,那就是魔族入侵仙界,以仙族那麼強的自尊心,顯然是不可能輕易束手待擒的。萬一逼得仙族狗急跳牆了,別說是順順利利地將軒轅凜救出來,就連他和魔尊說不定也要折在這裡!所謂蟻多食象,雙拳難敵四手啊!

既然尚乾與嫿坤正巧送上門來,哲世鏗怎麼可能不在這關鍵的時刻與他們聯合?不過,就算是聯合,話也是要說清楚的,反正他在三百多年前離別的時候,已經給他們打過預防針了。

“是,主上,我們明白。”徹底瞭解到了創世聖人對於仙界和對於整個四界的態度,尚乾苦笑了一下,垂首應道。

創世聖人本就不屬於仙界,四界在他眼中盡皆平等,如今仙界大亂,羣龍無首,他們迫切地需要以創世聖人爲旗幟,挽救仙界於水火之中——就算無法在創世聖人心中佔據最主要的地位,但是一視同仁,卻也沒有什麼不好。

——而且,作爲傾向於創世聖人、不滿仙帝統治一派的領袖人物,尚乾與嫿坤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他們想要追隨聖人。

——曾經,他們試圖將創世聖人與仙界緊緊地連接在一起,讓創世聖人只屬於仙界,但是,這只是他們的妄想。

——如今,就讓仙界追隨於創世聖人身後吧!只要能德蒙創世聖人的庇護,仙界也會恢復從前的尊嚴與榮光吧?

“既然你們明白,那便好。”哲世鏗點了點頭,轉頭看向身側的魔尊,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雖然不喜哲世鏗身上被打上仙界的烙印,但是早就發現哲世鏗對仙界態度不同的魔尊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撇了撇嘴,聳肩,似是默認般傲然抱胸看向旁邊。

魔尊的反應,讓哲世鏗鬆了口氣。擡手虛扶,讓尚乾與嫿坤起身,哲世鏗隨後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玄天殿。

——在那裡,仙氣與魔氣激烈碰撞糾纏着,如果哲世鏗沒有感應錯誤的話,那必定是仙帝與軒轅凜了。

一想到軒轅凜已經近在咫尺,哲世鏗胸腔內的心臟激烈地跳動了起來,氾濫的想念在這一刻衝破哲世鏗一直努力修建起來讓自己不至於失控的心防,充斥了他的整個身心。

思之慾狂。

不再理會魔尊與尚乾等人,哲世鏗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衝向了玄天殿,能早一刻見到軒轅凜也是好的……

通往玄天殿的長廊階梯在一瞬間就走到了盡頭,哲世鏗運起靈力,破開玄天殿守護陣法的壁壘,踏入了玄天殿正殿的門檻。

下一秒,他便到了軒轅凜將手中的魔劍刺入仙帝胸口的場景。

一瞬間,哲世鏗宛若回到了十五天前,目睹仙帝刺向軒轅凜的那一刻。那時候,他捏破了能量球,釋放了力量,引開了仙帝的注意力助軒轅凜脫困,而此時,仙帝卻沒有這樣的好運了。

暗紅色的眼眸裡冰封一片,沒有大仇得報的喜悅,也沒有想起往事的哀傷,彷彿什麼都再也引不起他內心的波瀾,軒轅凜以無比的冷靜的態度注視着被痛苦與憤怒扭曲了面孔、再也不復以往高貴威嚴的仙帝,手中的魔劍並未拔出,反而就勢一攪。澎湃激盪的魔氣通過魔劍貫注入仙帝體內,由內而外破壞了他整個身體,仙帝痛苦地哀鳴一聲,纏繞周身的仙氣暴漲,彷彿想要做最後的反抗,卻最終氣力不濟,不甘地垂下了抓住魔劍試圖將其拔出的雙手。

仙帝閤眼,整個身體幻化成千萬點光暈朝着四面八方爆裂,竟是眼見再全身而退的希望,以捨身自戮的方式力圖保存一星半點的魂魄。軒轅凜毫無溫度地勾起嘴角,不慌不忙地擡起右手,抓握,周身的魔氣像是長了眼睛一般,探出千千萬萬屢黑氣,瞬時間捕獲了那逃逸地金色靈魂碎片,將其吞噬。

所有人都不由屏住呼吸,看着這極其迅速卻又是極其漫長的一幕,等到那千萬金色的靈魂碎片被一片落地吞噬掉後,軒轅凜擡眼,冷冽的視線掃過正殿內的衆人。

被軒轅凜強悍的實力所震懾,更因那解決了仙帝的狠絕而恐懼,正殿內原本爲仙帝助拳妄圖圍殺軒轅凜的一衆仙將都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即使軒轅凜已然身受重傷,鮮血累累,卻也無人再敢妄動。

震懾四界,無人能敵——這是哲世鏗最開始在寫文時爲主角軒轅凜制定的目標。現在,他的目標達到了,軒轅凜腳踩着仙帝的屍身,踏上了四界第一人的寶座,但是此時此刻哲世鏗卻一點也沒有興奮激動的感覺,反而惶恐而不安,心痛不已。

——強悍的實力,俊美的外貌,冰冷的神情,脆弱的內心。

一眼萬年雖然太過誇張,但是哲世鏗凝視着軒轅凜,似乎心甘情願就這麼看着他,就算是千年萬年也不會厭倦。

宛若感應到哲世鏗的目光,軒轅凜的視線也最終定在了哲世鏗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