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鼕鼕二話不說, 跪在門口,“郎爺爺,李爺爺,馮叔叔,鼕鼕給您們拜年了!”, 小孩兒的聲音清脆悅耳, 讓幾個老傢伙的心裡都熱乎乎的,上了年紀的人,最愛下面兒孫滿堂, 像他們這把年紀的人, 親人早都被給打散了,目前基本都屬於孤家寡人, 猛的有個孩子恭恭敬敬的給他們磕頭,可不就把老人給樂壞了啊。

郎老爺子往前一步, 扶起了地上的鼕鼕,他笑的欣慰,“好孩子!來這是爺爺給你的年禮。”, 他從手上褪下來了一個玉扳指兒, 往前兒他可不敢帶, 自從被平反了以後, 他這才趕陸陸續續把之前的好玩意給拿出來,鼕鼕擡眼看向了顧衛強和安安, 安安覺得這東西太貴重了, 不能收, 她小臉有些不贊成,顧衛強卻點了點頭,“鼕鼕收下吧!長者賜不可遲。”

最重要的是,若是拒絕了,老爺子心裡不舒服啊!像他們這種年齡的人,送東西出去都是實打實的,若是不要,就有些看不起了。

鼕鼕這才點了點頭,郎老爺子笑眯眯的把玉扳指兒遞給了鼕鼕,見鼕鼕收下後,被李老給拉進了屋內,看向安安時,他斂去了笑容,唬着一張臉,恨恨,“安安,你這孩子,越長大越不好玩。”,說完,不由分說的從自己兜裡面摸了一個玉鐲子塞給了安安,“敢拒絕,就別認我這個爺爺。”,顯然,安安之前對鼕鼕搖頭的時候,老爺子記在了心裡。

安安低頭,看向手裡成色極好的玻璃種玉鐲,若是隔在後市,輕輕鬆鬆的六位數起步的,而現在卻被郎老爺子被當做一個很隨意的小物件給送了出來,其實說句實話,即使現在這玩意也不便宜。

前兩年是燙手的山芋,也就這兩年稍微好一點,安安直接當着老爺子的面玉鐲子給帶在手腕上,還別說,這一段時間的調養,整個人白了好幾個度。

尤其是少女的手腕帶着幾分纖細柔弱的滋味,在配着那碧綠色的手鐲,一時之間有些流光溢彩的感覺,她笑眯眯的,“郎爺爺,這敢情好,往後安安每一年都給您拜年,這樣的話,我每年可都有禮物收了,到時候我可就成了小富婆。”

她絲毫不掩飾自己對這個手鐲的喜愛,可以說,瞧着這個質地,可要比她超市裡面的珠寶櫃檯上的更好呢!再加上安安又是個小財迷,哪能不歡喜啊!

郎老爺子見安安喜歡,他哈哈大笑,“安丫頭,往後我活着一年,你但凡來給我拜年,都會有年禮的,定滿足你這貪心的小丫頭。”

他嘴裡說着安安貪心,其實是十足的喜歡了,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就喜歡家裡的晚輩嬌俏活潑一點的,臉皮厚點他們反而更覺得有趣,安安的表現可以說是非常的合老爺子的胃口了。

得了便宜的安安眉眼彎彎,那是打心底裡面的喜歡,小臉上的梨渦時隱時現,跟個偷腥的小狐狸一樣,帶着說不出的靈動和嬌俏,可把一旁的馮青巖給看呆了去,他傻傻的長大嘴巴,誇讚,“安安,你可真好看!”

他說這話的時候,顧衛強還在旁邊呢!身爲老父親的顧衛強聽到這句話,頓時臉黑了,一腳踹到了馮青巖身上,“臭小子,少打我女兒的注意。”,說完,拽着馮青巖就往廚房走,“跟我來做飯。”,這個屋子裡面,會做飯的也就馮青巖了,顧衛強若是不搭把手,等着獵物給拾掇出來,還不知道是不是到下午了。

安安有些小得意的挑了挑眉毛,對着馮青巖豎起了大拇指,“青巖哥,你可真有眼光!”,十六七歲的少女,哪個不愛美的,安安也不例外,她最喜歡別人誇自己好看了。

那股子的自信勁兒讓郎老爺子哈哈大笑,他回頭注意到自家板着一張棺材臉的養子,恨鐵不成鋼,“你啊!你啊!”,你啊!什麼?別以爲他糟老頭子沒看出來,自家養子對待安安的態度明顯不一樣,卻是個門嘴兒的葫蘆,一點都不知道表現,小心在晚一些,安安被青巖那個愣頭青給叼走了,到時候有的他哭的。

馮顯全看的明明白白,卻不點破,扶着老爺子的胳膊進了堂屋,兒孫自有兒孫福,若是自家臭小子往後兒能娶到安安是福氣,娶不到就老老實實的打光棍算了。

陸衍的眸子暗了暗,盯着安安去廚房的背影涌動着一種說不清的情愫,直到旁邊的杜子虎看不過眼,猛的拍到了陸衍的胳膊上,甕聲甕氣,“看啥呢?”,對於杜子虎這種人來說,眼裡面只有打架,什麼情情愛愛的一竅不通,不然也不會自家小妹求了那麼久,好不容易跟到了太鬆縣,就只看了一面陸衍,當即就被杜子虎這個做哥哥的給塞到了車上,送到了省城,真真是對男女感情一竅不通。

陸衍挑了挑眉毛,面上看不出任何異常來,“沒啥,你要去省城接你妹妹?”,他甚至連杜曉倩的名字都沒說,只用妹妹兩個字代替,可想而知,兩人的陌生程度,最起碼在陸衍的眼裡,杜曉倩是個不熟悉的人,沒有性別之分。

杜子虎有些懊惱,“是啊!女生就是麻煩。”,不然就可以直接從太鬆縣驅車回到京城了,還要再去省城走一趟,到時候他那些外祖家又要催婚了。

對於杜子虎這種人來說,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他外祖父在他耳邊嘮叨。

陸衍微微沉吟,“那我們分兩路走,我去送老爺子,你帶着李老先去省城一趟。”,李老和杜子虎的外祖父是至交,郎老爺子卻見不慣杜子虎的外祖父張口閉口說教的樣子。

杜子虎有些不願意,見陸衍堅持,到底沒在說不同意的話,兩人又商量了下出發時間和行程。

廚房這邊,安安負責掌勺做拿手絕活臘雞鍋巴飯,這雞是之前從山上獵來的野雞,留在自己家吃的那一份,顧衛強醃製臘雞的手藝很好,那味道都進去了不說,而且這臘雞剛晾曬沒幾天,軟中帶硬,嚼起來特別有勁道。

馮青巖則負責打小手,念着明天就要離開了這裡,廚房裡面的食材他也都可了勁兒的用,不然到時候可不就吃不着了嘛!他還特意做了一個安安最喜歡吃的大餅,特意烙了不少,就念着往後他離開了太鬆縣,安安若是想吃的話,還能拿出來先救救急。

一想到自己要離開這裡,離開安安,馮青巖的娃娃臉上盡是黯然,“安安,你以後來京城找我好不好?”,一個大男生在說好不好的時候,尾音拖的特比長,帶着一股子別樣的撒嬌味不說,還有殷切的期盼。

安安頭都沒擡,一門心思都在炤臺上,她理所當然,“當然要去京城啊!我往後可是要去京城上大學的,到時候我去找你的時候,你別把我忘記了就成。”

聽到安安的答覆,馮青巖的娃娃臉上滿是驚喜,一個勁兒的忍不住點頭,“不會的!安安,我一定會記得你的。”

沒心沒肺的安安這才擡頭,小臉上眉眼彎彎,帶着一股狡黠,故作兇殘,揚起了拳頭,“青巖哥,若是你往後敢忘記我,定然打爆你的娃娃臉,讓你變成一張小豬臉。”,這也是她和馮青巖熟悉,這才說話沒了顧忌,帶着幾分玩笑的意味。

馮青巖就喜歡安安這股子的靈動和狡黠,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他鄭重,“不會的!”,安安,我等着你來京城!

安安笑眯眯的,“你在京城多給我留點好吃的,到時候我去京城了好吃你的,喝你的,要把你吃垮纔好。”

馮青巖撓了撓頭,一張娃娃臉都鄒巴在一起,咧着嘴,有着說不出的傻里傻氣,“那我掙好多好多的錢,給你買好多好吃的。”,等你來吃。

安安在感情這方面向來缺根弦,沒了平時的那股子的精明勁兒,她還笑呵呵的應着。

可把旁邊切菜的顧衛強看的捏了一把汗,他攥着拳頭無聲的對着馮青巖揚了揚拳頭,“別打安安注意。”,殺千刀的糟心玩意兒,他閨女還這麼小,這臭小子就想把他閨女給叼走了,真當他這個父親是死人啊!

顧衛強畢竟算是他未來的老丈人,馮青巖有些害羞低着頭,連忙去忙活自己手頭上的事情,顧衛強以爲是自己拳頭起了作用,冷笑一聲,得意到了一半,不知道什麼時候杵在門口的門神陸衍,冷着一張臉,從外面在看到馮青巖的時候,渾身上下抑制不住的冷氣往外放。

馮青巖對於顧衛強那是老丈人害羞,但是對於陸衍絲毫不懼,他擡頭直視,瞬間,火花四射。

三秒後,陸衍面無表情的走到了安安面前,渾身的冷氣也不由自主的斂了起來,巴巴的望着安安,一雙狹長的眼睛帶着不易察覺的流光,他啞着嗓音,“我想吃蘿蔔燜雞。”

安安怔了一下,“得嘞!衍哥!”,對於陸衍,安安至始至終都是感謝的,一聲衍哥,喊的陸衍渾身舒坦,他這才察覺到自己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會不會很麻煩?”

安安搖了搖頭,煞風景,“沒事,我難得做一頓飯,更何況這次吃了下次還不知道啥時候能在聚到一塊。”,這算是送別飯了。

最後一句話到底沒說出來,有些傷感。

陸衍是誰?

當然聽懂了安安話裡面的意思,原本渾身的舒坦,頓時沒了,他在琢磨,是不是把老爺子送回去後,在來太鬆縣出一次任務。

他突然勾了勾脣,帶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蠱惑,“有緣自會相見。”,陸衍這人性格有些冷淡很少笑,但是不得不說,他每次笑的時候,都帶着曇花一現的美感。

饒是安安在後世見過了不少帥氣的男明星,都覺得不如陸衍,這是實話,那些明顯陸五官比不上陸衍的深邃,論硬朗,比不上陸衍身上的男兒氣概。

他就算是隨意的往那一站,都讓人無法忽視,安安可能知道上次那個姑娘,爲什麼會從京城追到太鬆縣了,只爲了見陸衍一面。

這可是相隔千里啊!

若是擱在古代,這人就是禍水,她不知不覺的哼唧了出來,陸衍耳朵很靈,但是有些不確定這是從安安口裡面說出來的,他問,“你剛說什麼?”

安安連忙擺頭,“沒什麼。”,這麼靈的耳朵嗎?

陸衍笑的意味深長,“是嗎?”

“……”,總有一種被人聽到了感覺,顧衛強在一旁真真是菜刀都被他給剁的咔吧響了,這種旁若無人的調戲他閨女真的好嗎?他家水靈靈的小白菜,馬上都要快被豬給拱了,雖然這頭豬長的挺有氣勢的,那也不能掩蓋是頭豬的事實。

他咳嗽一聲,指使,“陸兄弟,你去把堂屋的燒刀子給我送過來。”,陸兄弟三個字,明晃晃的提醒着陸衍,他們兩人可是平輩的,讓他去把燒刀子送來,何嘗不是把陸衍給知會走的意思。

看到未來老丈人眼中那淡淡的警告,和即將發火的邊緣,陸衍聳了聳肩,“顧叔,我今年虛歲二十五。”,他也算是靈活,立馬從顧哥改口到顧叔。

可把顧衛強給氣着了,馮青巖一張娃娃臉上滿是危機之感,他笑的討好,“顧叔,你喜歡吃什麼?下道菜我來做,您嚐嚐我的手藝。”,說完,他默默的看了一眼陸衍。

安安正在嘗鍋巴飯的味道,總覺得還少點什麼,她回頭,“爸!你把我帶來的調料給我。”,說完,才覺得氣氛不對,好奇,“你們都擠在一塊幹嘛?”,可不是,原本顧衛強是在案板旁邊的切菜的,馮青巖是負責洗菜的,而陸衍不是早應該走了嗎?

怎麼三個人都離的那麼近,她總覺得有一股子的基情味道,尤其是陸衍的冷硬和馮青巖的軟萌,簡直是霸氣攻和軟萌受啊!

至於自家老父親,頂多就是個牽紅線的老紅娘。

他們三個可不知道,不過一轉眼的功夫,就被安安給定位成了濃濃的基情。

馮青巖是個沉不住氣的,下意識的後退一步,拉開距離,“沒有安安,我們只是在討論中午在加個什麼菜。”,男人之間的秘密,還是不要讓安安知道了。

顧衛強在一旁附和。

陸衍摸了摸鼻子,自覺的去堂屋拿燒刀子去了,只留下安安一個人愣愣的。

不過好在她一門心思都在鍋裡面,也懶得管他們。

這一頓飯有兩個好幫手,倒是做的很快,等安安坐到桌上的時候,發現自家弟弟,和李老兩人打的火熱,明顯是李老在教,自家弟弟在明顯豎起耳朵傾聽。

安安好奇,“鼕鼕,你和李老在說啥?”,她不過去廚房做了頓飯,難道還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鼕鼕小臉繃着,聽到姐姐的問話,他支支吾吾,“姐!我想跟李爺爺學中醫,拜李爺爺爲師傅。”,之前雖然在吃飯的時候有提過,但是自家姐姐和父親都拒絕了,只是讓他跟着先學學看,並沒有讓他拜師的意思。

這一句話,可把正在喝湯的安安給嚇着了,連一旁的顧衛強都停下了筷子,飯桌上十多隻眼睛,齊齊的盯着鼕鼕,把鼕鼕小臉看的紅紅的,他突然揚起聲音,“爸爸,我想跟李爺爺學中醫。”

李老欣慰的點了點頭,對着桌上幾個人解釋,“上次也提過一次,我見鼕鼕這孩子有天賦,所以想收他爲徒弟,不知道小顧你是什麼想法??”,當初顧華子想要拜李老爲師,被李老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上次提着讓鼕鼕給他當徒弟,卻不成想被安安和顧衛強兩人給拒絕了,這次算是舊事重提了。

別說顧衛強了,就連郎老爺子都是驚訝的不行,要知道李老這人是在被流放之前是有一個徒弟的,那個徒弟天分雖然說不好,但是勝在尊師重道,但是嘲諷的是李老會被流放,就是這個大家眼中最爲老實,最爲尊師重道的徒弟去的上面舉報。

李老手中有一本上面傳下來的孤本醫書,那是老祖宗的東西,卻被最爲老實的徒弟舉報成四舊,封建主義,當着大傢伙的面兒給丟到了火盆子給燒成了一把灰燼。

那可是老祖宗留下來的孤本,更是不知道救了多少人,被譽爲無價之寶,就這樣徹底消失在天地之間。

這也是李老比郎老爺子早出來幾年,但是卻沒有絲毫的提收徒之事,因爲這是他心中一輩子的痛。

上次大家都以爲他是隨口一提,沒想到今天再次提起來,看樣子是動真格的了,他能主動提出來要收鼕鼕當徒弟,郎老爺子除了驚訝以外,是欣慰。

是真的欣慰,這老傢伙終於從裡面走出來了。

他對顧衛強點了點頭,“若是鼕鼕這孩子真有個天賦,就讓他跟着李老吧!李老脾氣雖然臭點,人壞點,但若是當中醫老師的話,絕對是泰山北斗級的人物,讓他來教鼕鼕,這孩子不虧。”,反而還賺了不少,畢竟自從李老被平反後,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再次拜他爲師,卻被他都給拒絕了。

顧衛強沉思了一番,這才和安安對視了一眼,他沉吟,“承蒙李老不嫌棄鼕鼕這孩子調皮,往後這孩子若是不聽話,您儘管使勁兒揍。”,也沒了之前的玩笑,李老的醫術他是看在眼裡的,當初安安昏迷,這諾大的一個醫院,沒一個醫生能檢查出來是什麼問題。

但是李老一把安安的脈搏,卻一口能道出安安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這可不是一般人啊!

聽到顧衛強的話,李老笑呵呵的摸了摸鼕鼕小腦袋,“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寶貝,我可捨不得。”

安安沉默了一瞬間,她擡眼看向鼕鼕,認真,“鼕鼕,你可知道中醫是什麼?真的喜歡中醫嗎?”,在她眼中鼕鼕還是個小孩子,如今卻早早的定下了將來,她怕!鼕鼕後悔。

鼕鼕抿了抿脣,“姐!我知道,我喜歡!”,我知道,我喜歡,六個字瞬間表達了他的意思,更重要的是,在鼕鼕的眼裡中醫很神奇,當初姐姐昏迷的時候,若是他會中醫的話,姐姐很早就能醒過來了,爸爸也不會那麼急。

小孩子的心思很單純,既然這東西對姐姐和爸爸都有用,他又不排斥,師傅又喜歡他,他願意嘗試。仔細說來,這已經不是單純了,而且鼕鼕的想法甚至比一些成人更成熟,他知道自己要什麼。

見到自家的小孩兒這麼果斷,安安笑了笑,眼中帶着釋然,“好!姐姐支持你!”

鼕鼕往安安的懷裡面拱了拱,親熱的不行。

這好好的一頓散夥飯,到了最後變成了拜師飯,鼕鼕當着大家的面,給李老爺子磕了三個頭,喊了聲師傅。

不過這師傅,卻是明天就要走的。

不要以爲李老爺子走了,鼕鼕這個徒弟就能輕鬆了,相反,他不在太鬆縣,卻被鼕鼕佈置了一堆學習任務不說,還專門留了個電話號碼,會定期的考察鼕鼕的功課。

從郎老爺子這邊走的時候,安安還有些回不過神來,他們不過是過來拜了個年,怎麼弟弟就成了別人家的呢!越想越不得勁兒,她使勁兒的揉着自家弟弟的小臉蛋,滿是喪氣,“鼕鼕啊!下次做決定之前,好歹跟姐姐通通氣啊!不然姐姐很被動的。”

鼕鼕由着安安捏着,小臉繃的緊緊的,“姐!對不起!”,小孩兒也沒想到,自己吃了個飯,怎麼又想起來了要給李老當徒弟,這會還有些暈乎乎呢!

安安哪裡會怪鼕鼕啊!她不過是發兩句惱騷而已,旁邊的顧衛強看到笑呵呵的,他把鼕鼕給舉起來架到了自己脖子上,騎大馬,“走,爸帶你們去供銷社買書包去。”,太鬆縣是這一代最爲富有也是人口最多的一個縣城,縣裡面仿照着省城的供銷社來建造的,不過並不大,只有五六十平方,但裡面的商品卻比顧家村裡面那個巴掌大的供銷社要多上太多了。

這是安安來這裡第一次進入供銷社,眼中有着淡淡的好奇,卻不是對裡面商品的好奇,而是對這個時代的特殊產物好奇。

進門後,屋裡面擺着大大小小好幾排的玻璃櫃,玻璃櫃裡面裝着不少商品,而在那玻璃櫃的後面,則坐着幾個工作人員,年輕一點的女性,手上拿着一團子的毛線,正在織毛衣,旁邊一位年長的女性工作人員穿着一件深灰色對襟棉襖,一邊磕着瓜子,一遍納鞋底。

聽到門外有動靜的時候,她們連頭都沒擡,依然顧自的說笑着。

顧衛強顯然是習以爲常,他直接領着安安和鼕鼕去了最裡面的櫃檯,在那玻璃櫃後面的高牆上掛着不少書包,顯然都是最新款,才進貨回來的,畢竟這新一學期要開始了,縣城的有錢人也不少,尤其是在孩子這一塊,但凡家裡有點錢的都會很捨得給孩子花錢。

這書包可不就是學生們眼中攀比的東西。

顧衛強一眼就看重了掛在最上方一件大紅色夾層皮質書包,在這個只有綠色的時代裡面,這個大紅色書包可是少見的。

顧衛強把鼕鼕給放了下來,對着櫃檯的工作人員說,“同志,幫我把紅色書包給取下來。”,年長的女性工作人員動都沒動,招呼着旁邊的年輕女性,“巧兒,你去給他們拿下來看看。”

章巧兒滿腹惱騷的把手裡的毛線給放了下來,從身後拿着靠在牆上的竹竿,那竹竿在最頂頭的地方有一個鐵鉤子,顯然是專門取掛在牆上的商品的。

章巧兒連看都沒看客人,直接把書包給取了下來,有些不爽利的遞了過去,“這書包可是很貴的,你們若是買不起……”,她的話沒說完,擡頭一看,驚訝,“是你們?”,原本已經要塞到顧衛強懷裡的書包,卻被她給猛的給收了回去,顯然她是記得顧衛強和安安他們的。

畢竟當時自己母親被批..斗的時候,這個男人就站在高臺上面看熱鬧,顧衛強怔了一下,顯然是沒認出來面前的人是誰?

安安卻記得,她提醒,“她是鄭寡婦的二女兒?”,若是她沒記錯的話,章寡婦的二女兒就是在縣城的供銷社上班的,面前這人顯然是鄭寡婦的二女兒,她眼中的敵意更是明晃晃的。

顧衛強拍了拍腦門,有些尷尬,出於人道主義,他問了一句,“鄭寡婦如今怎麼樣了?”

這一問可不打緊兒,章巧兒頓時炸了,“不用你們假好心。”,她顯然是把顧家所有人都給嫉恨上了。

安安的神色有些冷,“爸!你問一個偷情的寡婦幹嘛??”,這話說的着實沒留面子,偷情的寡婦,幾個字如同枷鎖一樣,壓的章巧兒喘不過氣來。

她擡手指着安安,半晌都沒說話,倒是胸前氣的一起一伏的。

旁邊的年長售貨員,察覺到這邊的氣氛不對,終於放下了手上的鞋底子,她吐了口中最後一個瓜子殼,“喲!這都是怎麼了??大過年的大家都和氣一點,不然來年一年都是黴運。”,太鬆縣確實有這個風俗,說是過年期間,是新年伊始,不能生氣,不能吵架,不然意味着一年下來都會不順利。

安安從自家老父親的口袋裡面摸出了錢和票一塊,放到了櫃檯上,漫不經心,“我們拿着票和錢來買書包的,供銷社的章巧兒同志卻拒絕出售我們,我倒是想問一問,是不是歧視我們貧下中農。”,可不是,按照以前的成分來說,安安和鼕鼕都算是貧下中農的,反倒是顧衛強算是一個工人級別的。

那年長的女性頓時臉色一變,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若是仔細深究起來,就是屬於她們工作未做好的失誤了,她賠笑,“巧兒,快把書包給這位小同志看看,人家既然有錢有票,咱們自然是爲他們服務的。”

章巧兒滿是不情願的把書包給遞了過去,安安也不接,就那樣看着,不僅如此,她還把顧衛強的手給拽着了,顯然也不准他去接的。

章巧兒有些下不來臺,她把書包往玻璃櫃上一放,捂着嘴,跑了出去,在她眼裡安安太羞辱人了。

年長的同志面色不變,她把書包拿了起來,遞到了安安手上,隨意的提了一嘴,“你們和章巧兒是認識的嗎?”

安安接過書包細細的看着,這書包是雙層的,而且這諾大的供銷社也就這一個,顯然是新貨,聽到供銷社售貨員的問話,她笑了笑,解釋,“有點淵源。”

見既然是認識的人,那年長的售貨員也沒了顧忌,“你們別怪巧兒情緒不好,實在是,她媽媽前兩天才出殯,擱在誰身上,誰都不好受。”,那可是死了親孃老子的。

安安怔了一下,把書包放到了櫃檯上,“她媽媽?鄭寡婦?”

售貨員點了點頭,壓低了嗓音,“好像是叫鄭寡婦,聽說死的還挺慘的,巧兒和她姐在城隍廟找到鄭寡婦的時候,渾身沒一處好的地方,顯然是被那城隍廟裡面一羣老光棍給糟蹋了,巧兒把她孃老子給領了回去,在牀上躺了五天,最後還是嚥氣兒了,聽說是死不瞑目呢!”,售貨員說這件事情的時候,渾身都抑制不住的起雞皮疙瘩,那外面城隍廟可是有着不少老光棍的。

寒冬臘月的天氣,在外面被□□一晚上,那還不是生不如死啊!

連帶着章巧兒這些天來上班都有些擡不起頭來,大傢伙哪裡會不議論呢!

安安怔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家老父親,顧衛強顯然也被這個消息給震驚着了。

當初顧衛富被放了出來,他們以爲鄭寡婦同樣也被放了出來,算算日子,也就是顧衛富回到顧家村的時候,鄭寡婦出了事情,至於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可能只有顧衛富知道了。

安安神色怔訟,有些爲鄭寡婦不值,又有些覺得蒼天饒過誰?

鄭寡婦會有今天的結果,無非是她識人不清,竟然愛上了顧衛富那頭白眼狼,破壞了別人的家庭,二十幾年,如今落到如此悽慘的地步。

接下來,按售貨員在說些什麼,安安沒聽進去,顧衛強匆匆的把錢和票付了以後,領着自家一雙兒女離開了供銷社。

顧衛強給鼕鼕買的是一個軍綠色的書包,男孩子用這個色比較有陽剛之氣,安安的書包則是那唯一一個紅色夾層的皮質書包。

安安懷裡抱着書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顧衛強摸了摸自家閨女的小腦袋,寬慰,“閨女啊!人各有命!你別胡思亂想。”

鼕鼕也擔心的望着自家姐姐。

安安猛然回神,她笑着揚了揚手上的書包,“我沒多想,就是覺得世事無常。”

“不過爸!這書包我很喜歡,就是忒貴了點。”,可不是,這個小書包都要了二十八塊五,可真是不便宜啊!這小三十塊夠他們在鄉下一個月的生活費了呢!

顧衛強憨笑,“錢都不是問題,只要我閨女喜歡就成。”,說完,他把鼕鼕抱了起來,問,“兒子,這書包喜不喜歡?”

鼕鼕重重的點了點頭,“這是我用過的最好的書包。”,安安手上那個也是,他們姐弟兩人以前的書包,可都是周愛菊自己做的,還是做給上面幾個哥哥的,他們用着小了以後,退下來給了弟弟妹妹。

可以說,安安上學這麼多年,從來沒背過新書包,鼕鼕也是,他們都是撿顧書和顧單他們不用的書包繼續用着的。

鼕鼕這話,勾起顧衛強的傷心事,他沉聲,“往後給你們姐弟兩人,每年都買新書包。”

鼕鼕開心的咧了咧嘴,連安安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她有個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的好東西都塞給她的爸爸,還有啥不知足的,連帶着心情也好上了幾分。

他們爺三回到家裡的時候,樓下的院子坐了不少的人,都是在曬太陽的,今天的天氣極好,即使是到了下午,日頭仍然很足。

不少人圍在一塊織毛衣,其中何大麗的小女兒黃珍珍眼尖兒,一眼就看到了安安懷裡抱着的紅書包,她眼睛頓時都紅了,爲了能買這個書包,她可是天天去供銷社看的,在自家母親面前唸叨了好久,讓母親幫她買,母親不同意,她去自家姐姐那裡借了五塊錢,自己攢了八塊錢,如今就差十多塊就攢夠了,可以買到手了,如今冷不丁的被人搶走了心愛之物,黃珍珍可不就要氣死了啊!

她氣沖沖的從安安懷裡要強過書包,卻被安安猛的後退,撇開了身子,黃珍珍不死心,她本就隨着何大麗一樣樣貌,一雙倒三角的眼睛,越發顯得惡狠狠起來,她瞪着安安,質問,“你這是從哪裡偷來的書包??”,她可不認爲,是新來的鄰居去買的,畢竟這個書包她去問了,要小三十塊呢!

她爸可是紡織廠的二級工,媽媽是夜校老師,家裡就她一個小閨女在養着,她媽都不同意她去買啊!畢竟這書包太貴了,相當於一個人一個月的工資,還要不吃不喝才能買得起這紅書包。

顧衛強下意識的把安安拉到身後,他唬着一張臉,滿是不悅,“你是哪家的孩子?這麼沒家教,別人拿個書包回來,就成偷的嗎??你去給我們偷一個回來。”,這話說的着實沒留情面,先是質疑了面前小女生家庭教養問題,後面又指出來了若是真能偷,讓她也去偷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