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安的印象裡面,清大的老教授應該是那種生活物質條件不錯的, 但是跟着孫老師一塊到了季教授家, 她才知道並不然, 窮教書匠四個字並不是虛話。
雖然這個詞用在季教授身上並不妥當,但是看到這巴掌大的房子,陳舊的傢俱, 除了吃飯的桌子以外, 滿屋子都堆滿了各種書, 有些書的邊角還有些破損, 顯然是放在手邊經常翻看的。
她們來的時間很不湊巧, 這會季教授正在吃飯, 手裡拿着一個包穀面窩窩頭,一邊吃一邊還不忘翻看擱在飯桌上的書, 安安擡手看了看手錶, 下午三點鐘了, 這會吃的是午飯還是晚飯??
季教授顯然沒認出來孫老師, 他站在門口愣怔了好一會, 有些不確定,“紅梅??”
聽到這兩個字, 孫老師的眼睛立馬紅了,她應了一聲,“老師, 是我, 是學生不孝, 來晚了!”
“進來進來!”,多年不見的得意門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饒是季教授也有些震撼,當年那個辮子烏黑,笑容張揚的小姑娘,如今也滿頭的白髮,他嘆了口氣,“這些年過的可還好?”
孫老師點了點頭,她進了屋,默默的打量着亂糟糟的屋子,她有些心疼,“老師,您這些年辛苦了!”
季教授擺了擺手,樂觀道,“哪裡話,我能堅持下來,還能重返校園,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接着,他問道,“厚山如何了??”
提起丁厚山,孫老師的身子一僵,她搖了搖頭,苦笑,“沒了!”,這下季教授嘆了口氣,心裡有些難受,當年那場災禍,不僅學校的老師受到了牽連,哪怕是當初他們帶過的學生也是一樣,所有做學問的人,都把這輩子沒受過的罪全部受了一遍。
見孫老師神色悲切,安安用着小腦袋蹭了蹭孫老師的肩膀,小表情躍躍欲試,“還有我們呢!”,安安這副模樣,何嘗不是安慰孫老師,孫老師心裡熱乎乎的,她擡手拍了拍安安的手,“老師,這是我閨女顧安安!”
安安乖巧的對着季教授鞠了一躬,“季教授,我是顧安安!”
從安安進屋後,季教授自然都看在眼裡,聽到自己當年的學生這般介紹小姑娘,他也不由得看了過去,沉靜明澈,眼神清正,這是季教授對於安安的第一印象,他笑道,“紅梅啊!你養了一個好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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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恩師,當着自己的面誇獎自家閨女,說不驕傲那是假話,孫老師得意的笑了笑,“那也是您當年教的好!”,她這樣子,可把安安給看呆了去,在她的記憶裡面,孫老師一直都是嚴肅的,倒是沒想到還有這般調皮的一面,顯然,季教授在孫老師的心裡面的位置很重要。
季教授笑罵道,“你個皮猴兒,怎麼跟我扯上關係了?”,頓了頓,“不過?”,顯然是在問孫老師今天的來意。
孫老師也不跟季教授客氣,“我家安安也在清大上學,我是想和您說一番,在學校裡面如果能照看下,就照看下我家閨女!”,她知道季教授的嚴格和清正,這顯然是有些走後門了,孫老師想了想,還是解釋道,“我也跟您實話說了吧!白躍鈞現在調到了清大教書,我擔心他爲難安安,所以希望您能幫忙在中間周旋一番!”
聽到白躍鈞三個字的時候,季教授的臉色慢慢嚴肅起來,粗喘着氣兒,“那個王八羔子還在活着??”,還到了清大教書,他這個遭老頭子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難道真的是年紀大了??外面什麼事情都瞞着他!!!
對於季教授如此稱呼白躍鈞,安安的嘴角抽了抽,她端起桌上的茶杯遞了過去,“季教授,您先喝口水緩一緩!”,別關系沒託着,把身體給氣壞了。
季教授,“你個小丫頭,喊爺爺,哪裡輪得到你來喊季教授!!”,不過手上的動作卻不慢,還是老老實實的接過了安安遞過來的茶杯,他抿了一口,感覺胸口的那堵着的石頭也順暢了不少。
安安脆生生的的喊了一聲,“季爺爺!”
有了這一聲稱呼,孫老師也鬆了一口氣,這就代表着季教授不會不管安安了,只是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見季教授說道,“只是我如今不再帶學生,每天都在家裡看看書,頤養天年了!”
“這?”,孫老師有些爲難,這明顯是強人所難了,若是季教授沒有在學校教書,那就難辦了。
季教授把茶杯放在了桌上,看了一眼安安,他朗聲,“不過我家孫子還在教書,回頭他過來了,我跟他打聲招呼!”,季教授的年紀可不小了,如今都七十多了,早過了退休的年紀,而且他這個身子,在下面待了那麼多年,早已經壞透了,如今在家養着,對身體稍微好一些,只是季教授自給兒都不在乎身體,可了勁兒的糟蹋。
孫老師先是疑惑,隨後眼睛一亮,“源安如今也在清大任教??”,季教授當年下去的時候,家裡的人都散的七七八八的,只剩下一個孫子陪着他去了下面,熬了這麼多年,如今他被招了回來,孫子自然也跟着一塊回來了。
安安總覺得這季源安個名字好生熟悉,卻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了,她老老實實的豎起耳朵,聽着孫老師和季教授兩人說話。
季教授點了點頭,“對!我這老傢伙退了下來,源安把我這一身的衣鉢學了去,自然去帶學生了!”,不然他也不會這般清閒的在家裡面天天看書做研究。
說曹操曹操到,剛談到季源安,這門口就傳來了一陣鑰匙開門的聲音,進屋而來不敲門,反而直接拿着鑰匙開門。
來人不做他想,自然是季源安了。
季源安看到屋內的人,明顯怔了一下,以爲自己走錯了屋子,特意退到了門口,仰頭看了看門牌號,確實是七十七號,沒錯呀!
家裡竟然有客人,當真是稀奇的緊,他再次進屋後,把袋子裡面水果找了個能下腳的地方擱了下去,“爺爺?”,顯然在問來的客人是誰??
季教授看着擱在地上的水果,氣的跳腳,“你個臭小子,難得回家一趟,都不知道給老頭子帶點肉吃,竟帶這些糟心的玩意兒!”,在季教授的眼中,除了肉,別的都是糟心的玩意兒。
“醫生讓您多次點蔬菜和水果,少吃肉!”,季源安面色不變的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安安順勢看了過去,他的個子很高,足有一米八,穿着一身襯衣,越發襯的面冠如玉,謙謙君子,顯然起碼從外表來看,季源安的脾氣很好,哪怕是季教授氣的跳腳,他的神色也始終淡淡。
看在有客人的份上,季教授就給自家臭小子一點面子,他介紹,“這就是我時常跟你提起的得意門生,你喊孫阿姨!”,若是按照師門的輩分來看,季源安是要喊師姐的,但是如今不興這個,就按照平時的輩分來看。
聽到季教授的話,季源安的臉上帶着敲到好處的驚訝和欣喜,“孫師姐!”,他並沒有按照自家老爺子的話來喊孫老師,而是直接按照師門輩分。
孫老師自然不會在意這個,她笑了笑,“源安都長這麼高了!”,當年她還在京城求學的時候,身爲季教授的得意門生,自然是經常往季家跑的,當時源安還是個小孩子,這一晃,都十幾年過去了,那個記憶中的小孩子,如今也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
“這是?”,季源安把目光看向了安安,安安抿着嘴笑了笑,並不答話,或者說,她並不好介紹自己,孫老師主動,“我閨女,顧安安!”,接着催促,“安安,過來見過你源安哥哥!”,安安眼角抽了抽,源安哥哥,這輩分着實有點亂啊!
不過她笑了笑,眼裡有着堅持,“季老師好!”,若是這會,在沒想起來季源安是誰,那當真是要捱打了,想必面前的季源安就是李笑笑口中,學校名聲最高,課無虛坐,風光霽月的季老師!
安安的稱呼,讓在場的幾個人都楞了一下,孫老師嗔怪的看了一眼安安,打着哈哈,“喊一聲季老師倒是也沒錯!”
這下輪到季源安驚訝了,“安安也是清大的學生??”
安安點了點頭,“設計系!”
“那倒是巧了,我今天才接下了一門公共課,專門是帶設計系的學生!”,季源安含笑,面冠如玉的俊臉越發顯得英俊之極。
這下,安安倒是不好接話了,她低頭看着腳尖,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這季老師的空中總有一種怪怪的意味,想到這裡,安安不禁暗淬了自己一口,估計是自己想多了,畢竟這纔是第一次見到季老師!
不說安安了,孫老師和季教授也覺得這倆孩子之間的氣氛有些怪異,季教授向來粗心慣了,他直接問道,“源安,你知道白躍鈞這王八羔子來清大教學了嗎??”
季源安點了點頭,並不否認,“暑假的時候,白躍鈞辦妥了手續!”,他知道的時候,已經遲了。
說起來,季家之所以會落到這個地步,和白躍鈞也有一定的關係,要知道當年白躍鈞可是大義滅親,身爲季教授的門下的學生,主動去舉報季教授私藏文獻,並且親自把季教授送到了鄉下去,這裡面的事情,白躍鈞可功不可沒。
“你個小兔崽子,瞞我瞞的這般緊!”,季教授拿起手上的柺杖就往季源安身上招呼,“不行!我要去找老郭喝喝茶!倒是想問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季源安也不躲開,由着季教授的柺杖往身上落下來,他安慰,“這件事情您別摻和,郭校長那邊我已經有說好了!”
安安和孫老師兩人對視了一眼,孫老師嘆了口氣,從季教授手上慢慢的把柺杖給奪了過來,“老師,您這脾氣要改一改了!”
季教授冷哼了一聲,“一輩子了,改不了!”
安安注意到季源安胳膊上有幾條紅痕,顯然是之前季教授拿着柺杖給揍的,她目光盯着紅痕看了看,在外面被稱爲風光霽月的季老師,眼裡難得閃過一絲窘迫,被自家學生給看了去捱揍的囧樣,當真是……糟老頭子壞的很,也不知道給他在學生面前留點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