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月汐和沈昭兩人同時悚然一驚, 這說話之人的聲音如此邪異, 像是在耳邊直接響起,卻又像是隔着極遠的距離, 飄飄渺渺沒有定形,讓人覺得奇怪至極。
琉璃臉色大變,眼中露出一抹痛色,冷笑道:“原來是極地魔尊,真沒想到,我還當得起您出來特地尋找。真是不好意思, 給您添麻煩了。”
她這話說得,對極地魔尊沒有半分敬畏敬仰之情,不像是在和自己的父親說話,反而像是在和仇人叫囂。她明明已經恐懼到渾身在輕輕顫抖了,卻仍舊高高昂着頭, 倔強的不肯服輸。
近乎愚蠢的反抗, 因爲她與她所反抗之人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但是她卻脊背挺直,怎麼也不肯低下頭、彎下腰。
那道聲音並沒有對琉璃的出言不遜表露什麼情緒,只是三人周身環境突然改變, 只覺得眼前一花,再看清楚眼前情況時,才發現三人不知已經何時從傳送大廳離開,正立在萬里高空之上。
洛月汐明明沒有御劍,腳下也不過是無影無形的長風, 但她卻就這樣輕飄飄,恍若置身在平地上一樣立在這半空之中。而沈昭和琉璃也是和她一樣的清情況,好像有一股他們看不到的力量將他們託了起來,懸浮在空中。
在洛月汐三人之前的空中,負手而立着一名男子,他身穿着一身黑色的寬袍大袖,負手立在空中,長風鼓盪起他寬大的袖子,衣袂紛飛間仿若神仙中人。
金色耀眼的陽光從他背後射來,讓人瞧不清他的容顏,但他周身縈繞着的強大而又神秘的氣勢,卻將那耀眼的陽光都蓋下,彷彿這世間沒有任何存在能夠抹去他的光彩。
而他的容貌,卻讓人難以說清,就好像是他的聲音一樣,時而聽起來乾枯沙啞、時而磁性醇厚、時而乾淨清冽一般,他的面容也彷彿在不斷變化。
第一眼看去,彷彿是雙鬢微白神色慈悲包容的老者,第二眼看去,又彷彿像威嚴大氣淵渟嶽峙的中年男子,第三眼再看去,卻又如稚嫩隨心瀟灑肆意的少年一般。
在這個人身上,多種氣質混合起來,讓人看不清分不明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彷彿所有的都是真的,又所有的都是假的。
極地魔尊!果然非同小可!
只聽這個尊號就知道,琉璃的父親極低魔尊乃是修魔之人,雖然海外修士算是團結,並未執着正魔之見,但這不代表嗜殺的魔修會友好的對待正道修士,所以在這一刻,洛月汐和沈昭都是極爲危險的。
因爲,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極地魔尊會不會突然發瘋殺了他們兩個。
“你又胡鬧了,隨爲父回家。”沒有理會琉璃的挑釁和放肆,極地魔尊只是語氣平平,既不含惡意也沒有疼愛的淡漠說着。
琉璃卻冷笑一聲,冷冷道:“我和那個蠢貨總是要死的,讓你真正的女兒回來,既然如此,讓我們死前快活一下對你來說反而是好事吧?因爲這樣,你就能更早的迎回你的女兒了。”
“你就是吾的女兒。”對於琉璃說的話,極地魔尊只是如此平靜而淡漠的說着。
這一次,他終於紆尊降貴的施捨般的看了洛月汐一眼,淡淡道:“她說得不錯,就是你們再次融合,你也不會消失。”
“但那時我也不是一個獨立的人格了。”琉璃咬了咬脣,忿忿不平的說道。
極地魔尊語氣飄渺,聲音忽老幼,帶着魔魅和詭異,彷彿從天邊傳來一樣,他直接一針見血的指出了琉璃不願意面對和承認的事實:“你本來就是吾兒分裂出來的,憑什麼擁有獨立的人格?”
被這樣不講情面的話噎住,琉璃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正如極地魔尊所言,她不過是真正的琉璃一絲極小的靈分裂出來的人,憑什麼、又有什麼資格擁有所謂的“獨立”。
她纔是鳩佔鵲巢的鳩,該讓位的人是她纔對,該消失的人也是她纔對。
但是不甘心啊,既然有了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意志,誰又不想擁有真正屬於自己的人生呢?她有時候也會想,爲什麼她只是一個分神,一個沒有過去、沒有來歷的存在,甚至連未來都不可企及?
“我跟你回去。”琉璃斂下了所有的情緒,所有的叛逆、任性、驕縱都在此刻消失殆盡,她看向極地魔尊,眼中沒有濡幕也沒有敬畏,只是在看一個很強大、她無法反抗的陌生人而已。
“但是我希望你能夠答應我一件事情。”她這樣說着,不等極地魔尊同意或反對,或說出更難聽的話,她只是冷冷說道,“我希望我是第一個被吞噬的人。那個蠢貨,把她留在後面吧。”
她說得冷淡,甚至還叫那個靦腆柔軟性格的琉璃做蠢貨,但她的意思卻很明白,她願意以她的死,讓另一個琉璃能夠多存活一段時間。哪怕是一天、一個時辰。
“好,這是你自己的意志,我不會反對。”極地魔尊緩緩頷首,用聽不出情緒變化的平淡語氣說着,“既然如此,就返回星寰宮吧。”
極地魔尊表情悠遠,眼神有一刻的放空,他看向飄渺的遠方,那裡有高遠澄澈的天空和無形無狀的白雲,他的聲音分不清老少:“這一次出門,我已經收集齊了所有需要的材料,這一次,我會治好你。”
沈昭全程漠然臉,他跟琉璃不說是仇人已經是給了洛月汐面子了,至於其他的,關他什麼事?他內心OS:快點帶着這個人滾蛋吧,管你道心分裂還是一體雙魂,走得越遠越好。
“既然如此,前輩慢走,請恕晚輩要先告退了。”沈昭對極地魔尊拱了拱手說道,他與洛月汐對視一眼,就要離去。
但一直以來都似乎對洛月汐和沈昭的存在視而不見,把他們當透明不存在的極地魔尊卻突然把目光投了過來,落在了沈昭的身上。他的眼神深邃空幽,彷彿有深不見底的黑暗漩渦將一切光源全部吞沒。
凝視着沈昭,極地魔尊空渺的說道:“她能走,你不能走。”
洛月汐挑了挑眉,不知道極地魔尊對沈昭的另眼相待是爲何,還是說,他也知道琉璃違揹他的意願逃出星寰宮是因爲沈昭?
“不知前輩這是何意?”沈昭咬了咬牙,心中憋屈卻只能恭敬禮貌的彎腰拱手詢問。他知道此時他和極地魔尊相比,就像螻蟻之於大象,根本就不能相提並論。
一旦極地魔尊稍稍有些不順心的地方,只怕他就大難臨頭了。這就是實力帶來的碾壓式的差距感,因爲極地魔尊一根手指頭都能捏死他們。
極地魔尊聽到沈昭的問題,不知是不是洛月汐的錯覺,她彷彿看到他竟笑了一笑,然後纔回答道:“你是天生劍體,不是嗎?所以琉璃纔會爲了你離開星寰宮,出來找你啊。”
沈昭直接黑了臉,他一點兒也不覺得這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他也根本不想和琉璃扯上什麼關係。
一臉倔強的琉璃聞言也是一怔,她對沈昭倒是沒有什麼感覺,若真要說什麼有什麼情緒,那就只有厭惡了,爲了沈昭離開星寰宮的,是那個蠢貨,不是她啊!
所以,到底是爲什麼和天生劍體之類的事情攪合在一起的?想不明白的琉璃不由皺眉起來,心裡思量着,是不是要換那個蠢貨出來。
聽到極地魔尊這番話,洛月汐卻是大吃一驚,他話中隱隱透露的意思似乎是,琉璃看中沈昭的……其實是他的天生劍體,是他的劍意?
眼中眸光閃爍,洛月汐不禁想起之前在比武臺下,琉璃那句神色堅定的“我要和他交手一次”,彼時她只以爲琉璃是想與沈昭有所接觸,可如今想來,卻覺得暗含深意。
“莫非琉璃……乃是劍修?她的劍意破碎,劍心被毀,方纔變成如今的模樣?”深吸了一口氣,不管多麼驚訝,洛月汐仍舊將自己心中的猜測問了出來。
沈昭嗤笑了一聲,挑了挑眉,略帶嘲諷的嗤道:“劍修?開什麼玩笑,她身上可沒有劍意,劍修也沒像這個樣子的。”雖然沒直說,但沈昭的表情已經就差直說——
劍修還是個孩子,麻煩放過它好吧?完全不相信,或者根本不承認琉璃是劍修的模樣。
頓了頓,沈昭又加了一句:“而且,除天生劍體,非元嬰修士不可凝聚劍心。如果她真是劍修,只怕修爲不止築基期吧?”
聽到沈昭如此貶低她,琉璃不由恨恨瞪了他一眼,不服氣的嘟嚷道:“說得你好像很厲害一樣,劍修怎麼了?劍修就比其他修士厲害嗎?我們陣法師,比劍修什麼的厲害多了。”
話是這麼說,但不知爲何,琉璃心裡卻一滯,彷彿她剛剛說了什麼違背心意的話一般不痛快得很。
琉璃是劍修的這個猜測,連洛月汐自己都覺得不可信,但是不知怎麼的,她就是有一種感覺,很可能琉璃就是因爲劍心破碎纔會變成這個樣子。而她之所以被沈昭吸引,只怕不是因爲什麼少女情懷。
畢竟,能凝聚劍心,起碼也是元嬰修士,這年齡嘛……早就過了少女懷春的時候了吧?
或許這就是劍修之間的獨特吸引力吧?惺惺相惜什麼的?
默然看了沈昭和琉璃一眼,洛月汐如此在心中腹誹說道。
而很快,極地魔尊就給出了確定的答案,證明了洛月汐的腦洞是正確的,她的猜測也是誤打誤撞猜中了一部分的真相。
“沒錯,琉璃吾兒,正是劍修。”極地魔尊神色淡淡的說着,他看了眼一臉不信的沈昭,並未繼續解釋什麼,只是緩緩說道,“以你天生劍體的純粹劍意刺激,琉璃可重新找回劍修時的感悟。”
“你便隨我回星寰宮吧,若能治好吾兒,定不會少了你的好處。”極地魔尊一揮長袖,大氣無比的說道,根本沒有徵求沈昭意見的意思。
不過也是當然,一個築基期修士,在極地魔尊眼裡,又豈敢違抗他的命令。
沈昭臉上神情沉鬱起來,他不願意受人脅迫,這種帶着命令的語氣也是他最反感的。更何況若真跟的極地魔尊去了,他的性命又豈能輕易保住?
極地魔尊既然自號“魔尊”,只怕行事風格也不是善良之輩。
“這可由不得你來選擇,你大可放心,我不僅不會要你的性命,還會給你旁人求都求不到的機緣!你該相信本座的承諾。”一甩寬大的長袖,極地魔尊語氣淡漠說道。
琉璃皺起眉頭,她雖然不喜歡沈昭,但絕沒有把沈昭扯到其中的意思,不由急聲道:“這件事情和他有什麼關係啊,他的存在,對我一點意義都沒有。”
“哦,說得也對,看來——你也不能走。”這句話卻是對洛月汐說的,極地魔尊負手而立,“也罷,你既然也和吾兒有了因果勾連,便一起去星寰宮。”
寬闊浩大的袖子彷彿遮天蔽日一般,洛月汐只覺得眼前一花,整個人好像失重一般被不停拋飛,整個人都有些眩暈起來,等到她終於覺得自己腳踏實地,睜開眼睛後,不由悚然而驚。
只見出現在洛月汐眼前的,已經不是剛纔白雲藍天的長空景象,而是在一間恢弘龐大的殿宇中央。這座殿閣華麗至極,卻沒有一分煙火氣息,反而透着說不出的冷漠和冰冷,彷彿萬載歲月,此處一直不變一樣,一板一眼,極爲冰冷。
而在殿宇的上首寶座上,就坐着面容似老者似少年的極地魔尊,他一手撐着下巴,垂眸看了洛月汐和沈昭兩眼,淡淡道:“你們就先待在星寰宮吧。修爲還是差了點,得有金丹期才能派上用場,看來要先把你們的修爲提上來。”
突然就換了地方不怎麼讓洛月汐驚訝,之前從傳送大廳突然出現在空中時也是如此,但突然從盤龍城到達星寰宮,卻讓洛月汐驚訝不已。
盤龍城和星寰宮一南一北,相隔距離需御劍飛行一月纔可到達,可剛剛不過一瞬,極地魔尊就帶着琉璃、沈昭和她從盤龍城來到星寰宮了!如此修爲,只怕說他是化神期和渡劫期都是小看了他。
“帶他們下去安頓。”擡手吩咐了一聲,這原本空曠只有他們四人的殿堂中不知從哪裡轉出來一排身穿一模一樣粉色宮裝的女修上前,示意洛月汐和沈昭跟着他們一起離去。
至於琉璃,因爲極地魔尊沒提琉璃,可能是要留她下來說什麼,那些侍女便沒有示意琉璃也離開。
既然已經到了極地魔尊的老窩,想要不被極地魔尊一指頭碾死,就只能儘量配合和服從,洛月汐心裡緊繃的線稍稍放鬆,既然沒有直接殺了她和沈昭,那麼他們就還有機會逃出去。
想到存放在儲物袋中的某件物品,洛月汐心中多少有些逃走的把握。心裡有底,態度便從容了些許,洛月汐朝着沈昭使了一個眼神,沈昭在一瞬怔忪後馬上明白她的意思,沉默着與洛月汐一起跟着那些侍女退下了。
那幾個侍女修爲都不錯,都有築基修爲,領頭者甚至有金丹期的修爲,但是他們訓練有素,面對洛月汐和沈昭竟然也無一絲輕視怠慢,反而視他們爲客人一般熱情有禮。
剛剛走出殿門,還未來得及打量一下極地魔尊住處的模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卻從身後傳了過來,琉璃從後面跑了過來靠近洛月汐,她一把拉住洛月汐的手,說道:“對不起,害得你被他帶回星寰宮了。”
她表情歉疚急切,充滿了自責:“如果不是我,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現在說這些也無益,我看,暫時極地魔尊大人,不會對我和沈昭怎麼樣。”洛月汐沉吟片刻,方纔如此說道。但即使如此,其實她心底也沒譜,魔修行事向來乖張隨意,隨時都可能改變態度,如何能夠相信魔修的諾言?
琉璃臉色沉鬱,臉色盡是苦澀:“對不起,我對極地魔尊不太瞭解,不清楚他是怎麼樣的人,說話是不是算數。但是你們放心,我會盡我所能,護你們周全的,畢竟你們是受我們所累。”
“那就先多謝了,目前來看,我們的安全暫時還能保證。畢竟,極地魔尊親口說了,我們修爲尚淺,幫不上他的忙。”洛月汐笑着安慰道。
琉璃默默點頭,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在極地魔尊面前,他們除了低頭,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還能如何呢?
看向那些乖乖在一旁等候的侍女,琉璃吩咐道:“你們是要安排他們兩個的住處吧?那就安排在我住的殿宇吧。”
“小姐,這不合規矩。您住的星宮與魔尊大人的星宮都是禁地,沒有極地魔尊大人的吩咐,任何人不可隨意進出,還請小姐不要爲難吾等。”領頭的金丹侍女福了福身,恭恭敬敬的回道。
琉璃聞言臉色更是難看,卻壓抑了自己的怒火問道:“那你們打算把他們安置在何處呢?”
極地魔尊並沒有指明洛月汐和沈昭兩人居住的地點,此時見琉璃對兩人態度不錯,也不願意怠慢了他們,畢竟在星寰宮,琉璃的地位還是很高的。
“就安置在溟水閣如何?那裡距離小姐您的星宮不遠,而且並無其他人居住。”思量了一下,那侍女最後給出了答案。主要是洛月汐和沈昭修爲太低,若是安排在其他地方,是很容易受到那裡的弟子欺負壓迫的。
畢竟,極地魔尊乃是魔修,他的弟子也好,門人也好,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更不是什麼善人。
溟水閣原本修建了是爲極地魔尊的弟子所準備的,可惜五年前星寰宮發生了一場大變,魔尊的弟子全部在一日之間殞命,溟水閣就此空置,而極地魔尊也沒有再收徒,那裡便一直空着。
因爲原本是爲了自己的徒弟所準備的住處,所以溟水閣距離極地魔尊的洞府距離不遠。
琉璃聞言思量了一下,覺得溟水閣是可以接受地點,就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和他們一起去吧。”
任由那一排粉衣侍女在前面帶路,琉璃對洛月汐傳音道:“我比那個蠢貨好一點,至少還知道什麼是真實,什麼是假象,但那個蠢貨,卻以爲自己的臆想纔是真實,所以你們在她面前說話時不要提及太多。”
“我雖然不如她強大,但我們兩人之間的記憶和想法是不互通的,她不知道我在的時候經歷的事情,除非我願意告訴她。”
洛月汐緩緩點頭,卻問道:“那麼,果然如我所想,你們二者皆是真正的琉璃、極地魔尊之女所分裂出來的分神嘍?”
“是的,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我出現得最晚,能夠控制身體的時間也最少,我甚至都不瞭解極地魔尊是個怎樣的人,所以對你們的安危,我根本沒辦法保障。”琉璃揉了揉頭髮,一臉的鬱悶。
她一臉忿色,帶着煩躁的跺了跺腳,纔對洛月汐說道:“我讓那個蠢貨出來,你從她那裡套話吧。”說着,她又看了眼沈昭,才說,“雖然極地魔尊說那個琉璃被他吸引是因爲他天生劍體。”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她確實對沈昭有好感,你們可以利用這一點。那個蠢貨,和極地魔尊相處的時間多一些,如果她能夠幫助你們的話,你們的安全應該有很大的保障。”
一直沒說話,默默跟着洛月汐身後的沈昭一臉WTF的表情,怎麼這個樣子他還要躺槍啊!什麼叫有好感,跟他有什麼關係啊?
洛月汐笑了笑,看着沈昭憋屈的神色,點頭應了一聲:“多謝你了。”
“╭(╯^╰)╮我可不是幫你們,也不是對你好,只是你們是被我連累的,我就有義務讓你們平平安安的離開這裡!”琉璃微擡下巴,哼了聲說道。
她說完後雙頰染上幾分微紅,卻馬上裝出一副不甚在意的驕傲模樣說道:“好了,不廢話了,有什麼事情你們去問那個蠢貨吧!”
彷彿落荒而逃一般,這個琉璃很快就隱在了識海深處睡了過去,而她身上蕩起溫軟的氣息來,她睜開眼睛時還有些迷茫,但在看到洛月汐和沈昭就在身邊時,卻不由露出一個笑容來。
因爲沒有這段時間的記憶(沒和她分享),所以琉璃在看到周圍的環境後,不由驚訝的瞪圓了眼睛,張大了嘴。
“我、我怎麼會回到星寰宮的?”琉璃是真的驚訝,在她內心深處,其實她也不願意回來的。
洛月汐與沈昭對視一眼,方纔由洛月汐語調慢吞吞的爲她解釋道:“你父親極地魔尊出現,帶你回來的。”
眼中浮現出沒有一絲虛假的濡幕和崇拜,琉璃雖然有些驚訝和心虛,卻仍是非常高興的說道:“父親回來了嗎?那真是好事啊。”緊接着她就想起了自己違背極地魔尊的話,趁着他外出不在而離開星寰宮的事情,眼中不由掠過幾分心虛和無措。
“我、我偷偷離開星寰宮,父親他是不是恨生氣啊?”絞着手指,琉璃怯生生的問道。
沈昭淡漠道:“你自己去問他不就知道了。”
洛月汐斜睨了他一眼,微微蹙眉。她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問琉璃,需要從她那裡套出許多信息來,若讓琉璃就此離開,還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能見面呢。
畢竟,在極地魔尊心裡,她們兩個只怕就只是替他女兒治病的“工具”,談不上什麼自由和尊嚴什麼的。
像是才反應過來,琉璃看着洛月汐和沈昭,眼中出現幾分茫然,不由問道:“你、你們爲什麼也在星寰宮?”她想了想,在洛月汐以爲她能明白他們過來是身不由己的時候,她露出欣喜溫柔的笑容,驚喜萬分的說道,“難道是父親邀請你們前來拜訪的嗎?”
洛月汐:呵呵。那還真是邀請啊。
沈昭:什麼也不想說,只想拔劍。
“小姐,兩位客人,溟水閣到了。”就在三人交談之間,前方引路的侍女突然停下了腳步,她福了福身,語氣恭敬卻又不諂媚的說道。
洛月汐擡手散去了佈置在幾人身周的禁制,這不過是個小小的收縮聲音的禁制,其實只要修爲足夠,都可以輕易打破這禁制。但是洛月汐相信,只要琉璃在,那些侍女就不會——或者不敢隨意偷聽。
哪怕現在的琉璃人格分裂,在他們眼中的形象和瘋子無異,但是她的地位卻沒有改變,仍舊是極地魔尊“疼愛”的女兒。既然如此,這些極地魔尊的下屬僕人,就絕不敢輕易冒犯琉璃。
“你們被安置在溟水閣了嗎?爲什麼不和我一起住在星宮裡呢?”琉璃有些疑惑的問道,但這個問題,之前另外一個琉璃,卻已經問過了。
果然在領頭的金丹侍女微笑着拒絕後,性子更軟的琉璃也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帶着洛月汐和沈昭到了溟水閣,那金丹侍女就禮貌微笑道:“兩位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搖晃此鈴,自有人前來滿足你們的要求。”
“如果無事,吾等就先退下了。”
她留下一個巴掌大小的鈴鐺法器,就施施然的離去了。直到那一排侍女離開,洛月汐三人才走進了所謂的溟水閣。這是一個大型的殿宇羣,別說住兩個人,就是二十個人都住得下,只是閣中沒有一人,空空蕩蕩的顯得有些詭異。
知道不管怎麼防備,若是極地魔尊想要聽他們談話的話都能如願的洛月汐索性沒有用施展任何禁制屏蔽,而是直接試探起琉璃:“琉璃,你在星寰宮,生活了多久了?”
“我從小就生活在星寰宮啊。”琉璃眨了眨眼睛,單純的笑着回答道,“算起來也有……”她神情恍惚了一下,才接着說道,“有二十一年了。”
洛月汐嗯了聲,沒有錯過她剛剛神情恍惚的模樣。想來其中還有隱情,她不由指着他們正身處的溟水閣正殿問道:“聽說這溟水閣是極地魔尊弟子的住處,那麼你知道你父親的弟子有哪些,爲何不住在這裡嗎?”
“父親……有收弟子嗎?我從未見過父親的徒弟,也沒有聽他提起過啊。”琉璃的神情更加茫然了,她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懵懂的看着洛月汐。
洛月汐和沈昭兩人再次匆匆對視一眼,心中皆有所猜測。洛月汐舒了口氣,不管琉璃到底是怎麼回事,總之,比起擔心她的“病”,還是先擔心她和沈昭的生命安全吧。
“極地魔尊,是個怎麼樣的人?”沈昭眉眼微動,神情漠然的發問。
面對沈昭,琉璃不如和洛月汐說話時的坦然和自在,反而帶上了幾分羞澀和靦腆,她雙頰微紅,想說什麼,臉色卻又突然變得一片空白,過了好一會兒方道:“是個很有威嚴的人,值得人敬仰佩服。”
這可實在不像是一個女兒對父親的評價。
在修真界,無論是正道還是魔修,對於後裔都是非常寵愛的,因爲修爲越高,後裔的出生就越難,極地魔尊既然願意爲了琉璃花費那麼多功夫,並不像是不疼愛後裔的人啊?
“就是這樣嗎?你父親是個魔修吧,那他……”沈昭皺了皺眉,即使知道極地魔尊可能在旁聽,他也毫不猶豫的直接問道,“是否一諾千金?”
琉璃眨了眨眼睛,愣愣道:“這個,好像是的,父親答應的事情,從來沒有反悔的。”她皺着眉頭,苦思冥想一般,“言出隨法,到了父親這個層次,是不會再說假話的。”
“嗯,原來如此,那還真的值得我們敬佩。”洛月汐泛泛稱讚了一句,實際上並未走心,她看向琉璃,盯着她的眼睛輕輕問道,“琉璃,你之前說你是陣法師,對嗎?”
“是啊,我對陣法很有興趣。”琉璃點了點頭,不解洛月汐爲什麼問這個問題,但還是乖乖的回答道。
洛月汐抿脣笑了笑,方纔說道:“既然如此,你修煉的根本功法是什麼呢?”
“根本功法……”琉璃神色再次變得恍惚起來,她喃喃着吐出答案來,“我、我修煉的是……太上忘情九歌劍訣,太上忘情……太上忘情……我忘情了嗎?”
一邊呢喃着,琉璃神色越發茫然越發痛苦起來,她突然看向沈昭,一雙眼眸燦若繁星,帶着灼灼的光輝和近乎變/態和偏執的愛慕和歡喜:“我要忘情,但要忘情,先要入情。”
“我喜歡你,沈昭。和我在一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