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畫風不對

慕晗暫且壓住內心驚濤駭涌, 先聽疏離講明月教教壇被攻破後的情形。

那日夜瀾趁着宮翎不備,打了一掌宮翎後,又用催魂術催了白袍教衆圍攻宮翎, 將宮翎逼出明月教總壇, 和張南天裡應外合, 奪了明月教後, 夜瀾閉關十天, 方纔出來召開教衆大會。

下了追殺教主宮翎和左右護法的令,另外派人暗中監視除了青壇壇主青峰之外的三大壇主,三十六名分舵舵主, 除了湖南張南天舵主,有二十名舵主已經拜服在夜瀾腳下, 其餘舵主, 八名被夜瀾殘殺, 選任新的舵主掌管分舵,另有七名舵主正在逃亡。

現在教里人心惶惶, 夜瀾做師尊時,一派和氣,現在當了教主,卻是比誰都狠,動不動就要殺上幾個人, 教衆們都怕得很。

慕晗見她一直沒講道自己, 便問:“疏離, 誰毀了你的臉?”

疏離哽咽着道:“孫婧說我服侍過教主, 不想看到我這張臉, 就,就……”

孫婧和他師父奪了明月教, 不會還在異想天開的要嫁給夜瀾吧。

只聽疏離繼續說道:“孫婧說她還是喜歡教主,她要說服夜瀾別殺教主,她說夜瀾已經答應,只要教主乖乖的回去認個錯,他就肯放教主和孫婧兩個遠走高飛,從此不問江湖。”

孫婧果然是個孩子,他不但不瞭解宮翎,也非常不瞭解夜瀾。

宮翎問:“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疏離道:“那日孫婧將我的臉劃爛後,將我仍在小樹林裡,是白壇主白敬悄悄的遣人送了我來。”

追魂點點頭,像是白敬的作風。

慕晗看了魏鬍子一眼,道:“又要勞煩先生了。”

魏鬍子看了看疏離,道:“不妨事不妨事,雖不能十分的復顏,但也有七八分把握。”

疏離的眸子裡出現了一絲亮光,有七八成的把握,這個大夫簡直是妙手回春啊!

安頓好疏離後,慕晗對奶孃低低道:“明日動身回府。”

春寒已在漸漸褪去,夜晚的春風,也帶着和煦的暖意,拂得院中矮樹微搖,奶孃在院中親手栽了三株桃樹,剛抽出了一些新芽,或許明天的現在,也能桃花灼灼了。

假山旁邊的人工湖,湖中心一輪圓圓的明月,在微漾的湖水中,細細碎碎的蕩着,湖邊的六角亭裡,慕晗和宮翎相對而坐,石桌上一壺小酒。

兩人半壺酒下肚,皆沒有說話,宮翎不堪這樣寂靜,終於開口了,“慕晗,你可有什麼小名麼?”

小名?好像,前世還真有,其實在前世,父母都是沒有文化的人,哪裡能取出慕晗這個名字,慕晗這個名字,是前世的大少爺給她取的,當時喻意她像黎明之後初升的太陽,那樣嬌羞含蓄,而又明豔動人,也是喻意兩人之間充滿希望的意思。

在叫慕晗之前,她前世的父母給她取名慕荷花,那時候自己身邊的玩伴,蓮花、荷花、桃花、紅花、小花什麼的一大堆,是個流行得不得了的名字。

慕晗掀起眼皮,不情不願的道:“以前他們叫我……咳咳……叫我……荷花……”

宮翎很厚道的憋住了笑意,非常虛僞的道:“嗯,荷花,荷花別緻,荷花又名水芙蓉,荷花這個名字別人也叫過,我以後叫你芙蓉可好?”

慕晗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怎麼自己兩世裡喜歡的男人,都喜歡改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名字到底怎麼他們了。

慕晗十分不解的問道:“你叫我慕晗不是挺好的麼,爲什麼想着要給我改名字,你覺得慕晗這個名字不好聽?”

宮翎十分曖昧的看着她,笑道:“好聽,但人人都叫你慕晗,你於我的意義與於其他人意義不一樣,我想叫你一個只有我叫的名字,況且這也算不得改,你原來也叫過荷花,意思又是一樣。”

這樣一聽,好像又有那麼點意思。

慕晗問道:“那你有什麼別人沒叫過的名字給我叫叫呢?”

宮翎呷了一口酒,眉眼帶笑的道:“我爹孃雖然習武,但是喜歡讀些書,所以給我起名的時候,除了取宮翎這個名字外,我還有個字,除了我爹孃喊過幾次外,從沒有人喊過。”

慕晗有些期待,湊近了一點問:“字什麼?”

宮翎清了清嗓子,道:“字懷景,你可以喊我景哥哥。”

慕晗打了個激靈,道:“那還是喊懷景比較好。”

慕晗想試試喊他懷景是個什麼感覺,於是,就尋了個由頭來喊喊,道:“懷景,你恨你師父夜瀾嗎?”

嗯,喊起來,果然與衆不同。

宮翎聽她這樣喊,心裡一陣高興,道:“也說不上恨不恨的,他也對我好過,我自十五歲父母雙雙過世,登上教主之位,便一直是他在輔佐,他希望我可以把明月教發揚壯大,碾壓其他一切門派,獲得江湖至尊的位置,而我的志向,和我爹的志向是一樣的,我們雖然也希望明月教不斷壯大,但我們希望經過我們的努力,明月教可以在江湖的名門正派中立有一席之位。”

慕晗聽他這樣說,方纔知道,原來夜瀾對於明月教的走向,是有自己的理想的,很有可能,宮翎做教主,夜瀾是希望宮翎可以按照自己對明月教的規劃來走,一旦宮翎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且這想法和夜瀾不一樣之後,夜瀾便只能通過篡取教主之位,來實現自己對明月教的預期。

慕晗眼光如水,酒已經讓她的臉帶點紅暈,她看着宮翎,帶着些無奈的搖搖頭:“其實,你的那個理想,實在是很難實現的,明月教在江湖上的魔教名聲已久,聽我阿爹說,第一任魔教教主曾爲了一個人女人,屠殺過一個江湖正派,自此,明月教在江湖正派眼裡,便有了永遠洗不清的原罪。”

宮翎贊同她的說法,道:“所以,自從我爹任教主以來,雖然明月教已經甚少做那些傷害人的事,反而經常幫助些弱小,但實際上,江湖正派,並不接納我們,這也是我想重立門派的原因。”

慕晗很想聽聽他爹孃的故事,也想知道他爹孃爲何會在他十五歲時雙雙身亡,按理江湖上對於明月教教主的死亡總會有些傳說,但對於宮翎的爹,慕晗從未聽江湖人士提起過他的死亡過程。

但是,現在似乎並不是最好的時候去了解這些,宮翎剛剛死裡逃生,現在正在犯愁重建門派之事,加上又憂心那七個逃亡的舵主,還是不去碰他的傷心事爲好,免得他回憶起來,又多一些傷神之事。

宮翎起身,牽起慕晗的小手,慕晗的身子,輕輕的顫了一下,她沒有掙扎,任他牽起身來,一同走到湖邊,欣賞這夜色湖景。

宮翎輕輕的道:“芙蓉,我們不談這些事,你跟我說,你這次回去,家裡人可會爲難你?要不要我陪着你回去?”

慕晗低下了頭,道:“阿爹本身就是被我氣病,你若一起去,恐怕阿爹的病情,更要被我氣得重一層,你還是留在這裡,籌劃雲渺閣的事情。”

宮翎將她的手握得緊了些,輕輕的道:“你要記得,我在這裡等你。”

慕晗點點頭,輕輕的應了一聲,“嗯。”

第二日,慕晗帶着奶孃兩個人,坐了馬車回府。

馬車一路顛簸,奶孃坐在下首道:“小姐,你說老爺是不是真的病重?我來的時候,老爺都還好好的,會不會是騙你回去出嫁的?”

慕晗嘆了口氣,揉着腦袋道:“希望阿爹是騙我的,我這件事,確實是傷了阿爹的心。”

馬車行得慢,顛了快一天,纔回到慕府,

下馬車的那一瞬間,慕晗鬆了一口氣,慕府門口布置的甚爲喜慶,大紅燈籠大紅花綢裝點在大門口,就差再貼兩個大大的雙喜字了。

難不成大哥慕臻要大婚?離大哥慕臻大婚貌似還有八九個月呢,再說,大哥可能走鏢還沒回來。難道是阿弟要大婚?阿弟還親都沒有提,怎麼大婚?

進得門去,個個臉上喜氣洋洋,連那聲小姐都叫得甜甜膩膩,慕晗覺得,這個圈套,應該是爲自己布的。

果不其然,進得正廳,阿爹也是一臉的笑意,道:“晗兒,你回來了,太好了!”

阿孃也笑着點點頭。

不對,畫風很不對勁!

就算阿爹是用病重騙自己回來,也毫無理由對自己笑得這般燦爛,等着她的必定是一頓家法。

慕晗心中驚疑,眼中也是驚疑,問道:“阿爹,你……”

慕青打斷她的話,道:“阿爹不裝病,你怎麼還記得這個家,現在回來了就好,你先回自己院裡歇息,明天有重要事情與你商定。”

阿弟慕嵐對她眨了眨眼,她似乎從阿弟的眼中,看到了一股幸災樂禍的神情,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讓慕晗十分的忐忑。

出得正廳,看到府裡果然貼了幾個大大的雙喜字,幾個下人又甜甜膩膩的喊了幾聲“小姐”,喊得慕晗心中,十分的彆扭。

慕晗心中忐忑的回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