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你愛我

慕晗回到客棧,已是半夜時分,長鬍子醫生正在輕輕的爲樊良的臉上藥,也虧得他耐心,每隔2個時辰換一次,樊良臉上的疤已彌合,換藥已沒有太多痛苦。

慕晗對着長鬍子道了一聲“辛苦”,長鬍子呵呵一笑,說是份內之事,理應如此。

樊良的精神頭養得好些了,待換完藥,低聲對慕晗道:“小姐,你可是從嵩山派回來?”

長鬍子聽到樊良提嵩山派,搖着頭道:“奉勸你們別惹嵩山派,可不好惹,這一條鎮子,看到嵩山派的人,就像看到大爺一樣,東西隨拿不說,還要給他們交保護費,開商鋪的沒有哪一個不叫苦連天,朝廷收稅也一樣不少。”

奶孃本來在打瞌睡,聽到長鬍子這樣講,立馬睜開迷糊的眼道:“怪不得這個鎮子上的物價要高些,原來是這樣,可見嵩山派雖然自詡江湖正派,卻也要做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反觀魔教明月教,行事倒還不至於此。”

秋葵卻不和他們討論嵩山派的這些腌臢事,對慕晗道:“小姐,嵩山派裡面高手確實不少,若選在嵩山派裡面動手,一則難以脫身,二則要傷及許多嵩山派弟子,雖說嵩山派的人自詡正義,卻行事不端,我們一不是官府,二不是武林盟主,卻也管不過來。”

慕晗聽他們說了半晌,道:“能不在嵩山派裡面動手自然最好,只是我們時間不多了,南秉15日之後就要大婚,要趕在他大婚之前。”

長鬍子大夫聽了這句,撫了撫須,道:“小老兒倒是有個辦法,可以將南秉引了出來,到時要怎麼處置,便隨你們。”

慕晗聽他這樣說,一驚,問道:“先生可是和南秉有仇?”

長鬍子搖搖頭,道:“直接的仇倒是沒有,間接的倒是好幾樁,說出來都是些弱者被強欺的事,不說也罷,南秉城府深,不會自己直接經手這些腌臢事,他身邊有個小廝,名喚小離,鼻頭一顆大痣,最是欺男霸女,若是姑娘能一併將他除了,就是這個鎮子的福氣了,不知道要少了多少晦氣事。”

奶孃一聽,拍着胸脯道:“我家小姐最是看不慣別人恃強凌弱,那個什麼鼻頭痣,包在我家姑娘身上。”

秋葵責怪的看了一眼奶孃,剛好落在慕晗眼裡,慕晗笑道:“不妨事,先生是可信任之人。”又對長鬍子道:“此事兇險,先生不必攪入其中,我自有安排,樊公子的傷,還要有勞先生。”

長鬍子笑了笑,道:“分內之事,不敢說勞。”

慕晗打了個哈欠道:“夜已深,大家都去歇息吧。”說着回了自己的房間,奶孃一起過去服侍。

奶孃一邊伺候慕晗脫衣服,一邊十分好奇的問道:“小姐,你今天見到郡主怎麼說?郡主可知道你有除掉南秉的心?”

慕晗沉思半晌,道:“今天見到郡主,我又十分不忍。”

奶孃笑道:“小姐,你自從上次在金車門上撞了一下,就好像撞的不是腦袋,而是心臟一樣,把心給撞軟了,小姐從前纔不管這許多,看不慣的人,一鞭子揚過去,瞬間一命嗚呼。”

慕晗握着奶孃的手,一起坐下道:“奶孃,不瞞你說,我想到我就要嫁人,嫁人就難免要懷孕生子,我一想到孩子,我這心裡,就有些硬不起來了,擔心自己作的孽,報應在孩子身上。”

奶孃呸呸呸的連呸三口,又道了一聲童言無忌,慕晗看得好笑,自己都這麼大了,還童言無忌。

奶孃道:“死在小姐鞭下的人,都是作惡之人,閻王自有公判,絕不會瞎着眼睛給小姐報應。”

閻王自然不會怪她,但哪有事事都找閻王去判的,要是什麼事都閻王去判,要判官做什麼。自己和閻王是有些交情,和判官,那是面都沒見過,交情就更是攀不上了。

奶孃服侍得慕晗躺下,自己收拾了一下,也躺在另一張牀上,打着哈欠半眯着眼道:“小姐,你別猶豫了,要是在郡主大婚前,你沒有動手,郡主大婚後,他就是郡主的夫君,萬一郡主又懷了他的孩子,你就更下不了手了,一則你不忍心郡主守寡,二則你不忍心郡主的孩子生下來就是個沒爹的孩子。”

說完,便沉沉睡去。

慕晗心裡掙扎了半夜,到得快天明,方纔合了閤眼。

第二日,太陽極好,冰雪盡融,大地有回暖之勢,有些樹木細細看去,竟悄悄抽出了些許新芽,又是一年春天了。

嵩山派上上下下,都忙得一團喜慶。馬上就是少主南秉的大婚之日,府裡下人都忙着撤下過年的裝飾,將大雙喜字高高貼起,大紅綢花高高掛起,連從廊下經過的葉瑩,常年鬱郁的臉上,也映出了一些喜慶。

南秉書房密室裡,那厚重的門在葉瑩進來後,又緩緩的關上了。

南秉轉過身,他長得四方大臉,劍眉星目,通身一股霸氣,看上去是個大大咧咧的漢子,從容貌上實難看出他城府那樣深。

他看了一眼葉瑩,開口了:“郡主,再過幾天,我們就要成親,要委屈郡主暫時在嵩山派,郡主放心,南秉既然有福氣和郡主喜結連理,以後郡主的血仇就是我南秉的血仇,郡主的夢想就是我南秉的夢想。”

葉瑩嘆了口氣,幽幽的道:“少主說的什麼話,嵩山派庇護了葉瑩,保全葉瑩一條命,葉瑩沒有其他念想,只想在這裡陪着少主,爲少主相夫教子。”

南秉打量似的目光盯了葉瑩半天,笑道:“郡主是什麼人,我能不知麼,你我即將要成爲夫妻,對夫君掏掏心窩子也很難麼,俗話說,夫妻同心,其利斷金,你一個人承受,不若多一個人分擔,你一個人奮鬥,不若多一個人助力,我知道,你已取得鎮南將軍許沐的支持,今日,我是全心全意想要支持你,嵩山派,以後隨你所用,不好麼?”

葉瑩那雙哀怨的眸子裡放出了一點點光,口氣卻殊爲不善:“少主,我葉瑩已在嵩山派,你還要監視我的一舉一動,叫我如何信得過你。”

南秉滿不在乎的揮了揮手,道:“我不過想知道郡主的心,以便早做籌劃,我們既然要成爲夫妻,自然,心便要往一處使,葉瑩,我是真心喜歡你,喜歡到什麼都想給你,喜歡到想爲你贏得全天下。”

密室裡空氣不流通,葉瑩覺得有些喘不上氣,又覺得心跳得有些厲害,還覺得臉上在發燙,像我這樣的人,怎麼能有愛,怎麼配有愛,我有仇,這一生便夠,愛,下輩子再看看有沒有福氣擁有吧。

葉瑩想到這裡,深吸了一口氣,道:“南秉,你的喜歡,在我這裡,卻得不到回報。”

南秉笑了笑,笑得有些張揚,笑得那雙丹鳳眼染上了桃花的色彩,他大手一攬,便將葉瑩輕輕鬆鬆攬了過來,不待葉瑩掙扎,他俯下頭,狠狠的吻上了葉瑩的脣。

葉瑩心中的仇恨,已拋到九重天外。

原來愛的滋味,是這樣奇妙。

但下一秒,南秉放開了她,一雙帶着桃色的眼,得意的望着她,葉瑩覺得心中有些空虛,她愣了一下。

南秉笑道:“葉瑩,不管你承不承認,你愛我,已經愛得無可救藥,你愛我對別人城府極深,卻唯獨對你赤子之心。”

葉瑩勉力站穩了些,心中有些愛他,卻也有些惱他,想要成就大事,如何能牽牽絆絆,而愛,最是牽絆人的東西。

葉瑩沉默了。

南秉逼近了一點,牽起她的手,看葉瑩沒有掙扎,繼續道:“葉瑩,我爲了你,什麼都可以做,什麼都敢去做,有我幫你,難道,你不高興麼?”

高興,自然高興,只是,你什麼都可以做,你什麼都敢去做,若是有人尋上仇來,卻又叫我如何應對。

葉瑩又嘆了一口氣,這口氣卻嘆得輕柔,她輕輕的道:“南秉,你不僅俘獲了我的人,你也俘獲了我的心,我真想就這樣和你平平穩穩,在你身邊相夫教子,只是,我……”

南秉打斷她的話,放柔了聲音道:“你放心,有我在,總有這一天的,那時,我要我們的孩子雄睨天下……”

又過了兩日,入夜,伸手不見五指。

一道柔弱的黑影在夜色的掩護下,穿梭在嵩山派那綿密的宅院之間。

空中劈下一道驚雷,瞬間的閃電照耀下,一個圓滾滾的身子蹲在院腳下,迅速竄到一個房間門前,將門一撞,頓時嘭的一聲巨響,又一道驚雷閃下,被那“嘭”一聲巨響驚着趕來的嵩山派弟子,眼前一個柔弱的身影一閃而逝。

不一時,火把光將院落角落都照得亮亮堂堂,那扇被撞的門,已攤成了一堆木屑,糊門的紙在夜風吹拂下,沙沙作響。

嵩山派弟子們喊得震天響的“抓刺客”,充滿了院裡院外的每個角落。少主南秉,帶着一隊弟子,朝着那個柔弱的身影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