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器跟在主人身邊久了, 都能和主人心意相通。
那日東望歸剛恢復些生氣,樂遠行帶着的魚骨劍便欣喜的微顫。
聯想到魚骨劍是藍不前的法器,他覺得這不是偶然。
還有, 東望歸提起藍不前的往事十分沉浸, 感情波動巨大, 似乎和故事裡的人有什麼微妙的聯繫。
所以他大膽推測, 東望歸其實不是講故事的人, 而是故事中的人。
至於徐新恨,是想起這本書裡結尾的一段內容。
這本書結尾草草,很是倉促, 但有一句話提到,東望歸不知受了什麼感召, 忽然在一個月圓之夜, 收拾包袱去了全屍河, 從此再也沒有回來,而全屍河的河怪也就此消失, 再未現世。
有人猜測,是東望歸以身鎮妖,二人同歸於盡。
可現在徐新恨見了東望歸的身手,知道憑着他的修爲,別提鎮妖, 給妖塞牙縫都不夠。
那麼, 兩人一起消失, 只能說明要麼他讓章如宣吃了, 要麼章如宣主動和他離開。
放着城主不做, 孤身去餵魚,這不合常理。
於是徐新恨便猜測是東望歸知道了什麼, 這才急不可耐,趁夜獨自出走。
而章如宣八成也是心甘情願的離開。
兩人將自己的分析一說,雖然理由不同,但結論大致相似,可見這就算不是實情,也和實情相去不遠。
但說到底這只是揣測,沒有閻王蓋過章,便做不得準,所以師徒二人當時都選擇了緘默。
想起東望歸,徐新恨若有所思道:“也不知海底城是否逃過此劫。”
樂遠行靜默片刻,蹙眉道:“邪魔的目標是我,若我被大浪甩出,生死不明,他們應該不會再去找海底城的麻煩。”
現在想來,海底城的大浪還是有很多古怪之處。
能攪得起如此波瀾的邪魔,修爲一定比風流年和書中樂遠行高出不少。
既然修爲如此之高,爲何不肯正面較量,非要藉助大浪之手?
樂遠行將自己的疑惑告訴徐新恨。
徐新恨仔細想想,揣測道:“也許大浪是數位邪魔聯手所造;也許此人想萬無一失,等我們精疲力竭,再出手給出致命一擊;又或許……海底是有定海神針一類的法器,只需動動手腳,就能輕鬆攪起大浪。”
沉默有頃,樂遠行釋然道:“該來的總會來,不如拭目以待。”
徐新恨點點頭,乖順的靠了過去,輕聲道:“師父,邪魔好厲害,我還是快些恢復靈力來保護你吧。”
樂遠行心中一暖,下意識撫了撫徐新恨的頭。
徐新恨驀地眸色一暗,低聲道:“師父,我曾看過一本上古秘籍,上面記載了一個修復靈力的法子。不過呢,那方法很是高深,徒兒有些看不懂,不如師父替我參詳參詳?”
樂遠行一聽是上古秘籍,也大有興趣,興致勃勃的望着徐新恨。
徐新恨的手搭在樂遠行的腰帶上,幽幽道:“這個法子呢,要兩人一同練習,你且等着,我這就……”
樂遠行忽覺衣袍一鬆,大驚失色道:“你,你幹什麼!脫衣服作甚!”
徐新恨不語,眸光已越來越暗。
樂遠行恍然,臉頰滾燙,無力掙扎道:“住,住手,我,我不練雙修之法,這是走捷徑……”
徐新恨眨眨眼,無辜道:“雙修?那是什麼,師父好像很懂,不如你教教我?”
樂遠行:……我信你個鬼!
徐新恨指尖帶了靈力,探進樂遠行衣袍的手很暖。
他的手指修長,一向有力,此時,卻微微有些顫抖。
一雙手劃過樂遠行的氣海,撫上膻中,他咬着耳朵道:“我是要找氣海和膻中,靈力都要從這兩處穴位進出不是?誒,師父,你是不是想歪了?”
樂遠行:……孽徒!
後來,事實證明,徐新恨所謂的上古秘籍還是很純潔。
除了要按住對方穴位,並沒有多餘的接觸。
一個晚上下來,樂遠行恢復到八成靈力,而徐新恨不是凡胎,底子又好,人也年輕,居然恢復到了六成。
破曉之前,二人收了功。
徐新恨害羞的說,他還知道一個更精妙的法子,不過需要脫了上衣,坦陳相對,不知晚上能否和師父一試。
對上那雙意味深長的眸子,樂遠行一個激靈,表示自己十分感興趣,但此地太冷,縱使能用靈力取暖,不穿上衣還是極容易受涼。欲練此功,還是出去再說。
徐新恨沒有堅持,只乖順的點點頭,喃喃自語着:師父說出去以後,再練此功。
樂遠行:……
幾乎一天未曾進食,凡人之軀的樂遠行,飢腸轆轆。
曙色初現,樂遠行便帶着小徒兒出了冰洞覓食。
兩人御劍在湖面飛了一炷香,竟然還未逃出這片大湖。
樂遠行望着湖面思索一陣,落了地,準備鑿冰抓魚。
他在人間遊蕩的時候,曾聽周圍人聊天,說起過冰釣。
隆冬時節,寒冷之地的江海湖泊雖然冰封千里,但數尺之下,仍有魚兒活動。
等到一個晴天,在冰面鑿上一個數尺深的洞,垂竿而入,耐心等待依舊是能釣上魚的。
樂遠行當時聽到覺得很是有趣,還想着有朝一日去人間尋一處冰河實踐。
眼下冰湖綿延,他又飢寒交切,正好可以一試。
於是,他和徐新恨舉着上古神器行風和長空,一門心思在湖面鑿起洞來。
雖然餓,但畢竟有法力加身,不一會,湖面上就被師徒倆鑿出數個小洞。
沒有魚竿,行風和長空又化身魚叉,帶着主人的靈力和期待,下水捉魚。
行風和長空遊走在冰面下,見魚便叉,直到劍身掛滿了大小各異的魚,才一起躍出水面,回到主人手中。
樂遠行捏了個訣,行風和長空立刻被火焰包圍,徐新恨轉着劍柄,美滋滋的烤起魚來。
魚肉鮮美,稍一烤制,便香氣四溢。
徐新恨將烤好的第一條魚遞給樂遠行。
樂遠行也不推拒,自然而然的接過來就吃。
樂遠行吃完一條,徐新恨趕緊遞上另一條。
一個專注吃,一個認真烤,配合的也算默契。
四五條小魚下肚,樂遠行見徐新恨笑着看他,明明不用進食,卻是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於是不好意思道:“要不,你也來兩條?”
徐新恨搖搖頭,灼灼地看着樂遠行,意有所指道:“我不是想吃魚。”
樂遠行琢磨琢磨這話,頓時一噎,臉上再次彤雲密佈。
和徐新恨才待了一天,樂遠行自感已經把過去數萬年沒害過的羞全補上了。
如此一想,樂遠行有些惆悵。
曾經的他威風八面,天界之人誰見了不懼三分?
現在居然讓個小年輕吃得死死的。
不得不承認,一物降一物的這句話,還真有些道理。
算了,看在他烤的魚辛苦的份上,就隨他看去吧,反正也不會少塊肉。
唔,我堂堂上神,胸懷果然比天高,比海深。
等到吃飽喝足,該往何處去的問題再次擺上檯面。
那日,大浪雖然將他們二人帶到這不知名的地方,但是問天派剩下的人沒有飛遠,只被拍回岸上。
且在徐新恨朝着樂遠行追去的時候,幾人還能站在岸邊呼喚,可見生命無虞。
曾經,琢離告訴年幼的樂遠行一個道理,若和他走散,不要亂跑,只要在原地等着,他一定會回來找他。
所以,樂遠行決定回到他們失散的地方——海底城的入口。
也許,甘九遊等人還在那裡等着他們。
就算不在,也能去海底城再行打探。
思及至此,樂遠行帶着徐新恨立馬翻身上劍。
徐新恨看了看太陽,指了一個方向,道:“被浪掀飛前,你是替安明夫婦守海底城南面。如此推算,我們現在應該是在九重大陸最南面。那麼只要朝北飛,就能回到海底城。”
樂遠行點點頭,催劍北行。
現在,他的靈力還未全恢復,徐新恨更是丟失了近一半靈力。
二人不能全速御劍,返程需要多久時間,他沒有把握。
樂遠行盡最大努力御劍,居然還用了半日才飛出這片冰湖。
可見當日海浪有多兇猛。
出了冰湖,景色便是一變,俯身望去,高山縱橫,峭壁橫空。
忽而,薄霧繚繞,雲霞明滅,高山杳渺。
不一會,風吹霧散,又見高山攬翠,蒼翠蓊鬱,如綢似緞。
又行了一陣,前方突然有破空之聲響起,樂遠行凝神一望,居然瞧見沈憶然坐在算盤山朝他們飛馳而來。
沈憶然似乎也看見了他們,站在算盤上蹦蹦跳跳,不停招手,險些將算盤珠子踩碎。
片刻,師徒三人在半空中重逢。
沈憶然激動道:“可算找到你們了。”
樂遠行見沈憶然揮着白胖的手,難掩欣喜,也不由一笑,道:“徒兒和爲師心有靈犀一點通,竟然在此處遇見。”
徐新恨咳嗽一聲,伸手拽了拽樂遠行。
沈憶然不曾察覺兩人的小動作,撓撓頭,忽地驟起了眉:“甘師叔和師妹一組,我和大師兄一組,我們說好分頭找你們,約定用小鶴傳遞消息。”
樂遠行見沈憶然神色有異,着急問道:“其他人呢?”
沈憶然:“甘師叔他們不知道,但大師兄受了傷,我讓他在山洞休息,自己獨自來找你們。”
“受傷?”樂遠行問道。
沈憶然頷首:“不久前,我們碰見一個黑衣人,是他將大師兄打傷的。
樂遠行和徐新恨對望一眼。
不約而同想到,怎麼又是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