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錢塘之宴(上)

錢塘江觀潮之宴, 仇英不得不應了。項元汴允了要陪她前往,不過項母也有要求,要項元汴帶上徐氏與小德純。

項元汴不願且不解, 回到:“一衆畫師比試才藝, 都是男兒, 她一介女流之輩跟着去做什麼?再者, 德純年齡尚小, 怎經得起這樣的舟車勞頓?”

項母平日裡對這個麼子也算是言聽計從,這回卻是鐵了心的要他帶着徐氏,也給了條退路, 道:“你若是嫌愛蓮母子妨着你,將彩棉帶着也行。你與英哥兒兩個男人, 出去沒個女人照應着怎麼行?”彩棉是項元淇原配夫人吳氏的內侄女, 如今寄居在項家, 按照輩分該喊項元汴一聲三叔,但因爲年齡相仿, 加上項母某些私心安排,平日裡讓兩人以姓名相稱。

“母親,您真是說笑了。昔日孩兒滿天下的蒐集藏品,也不見你這般的憂心,今日這是怎麼了?”項元汴聽出來了, 母親這回是鐵了心要塞個女人給他。

項母道:“我知道你憐惜那英哥兒的才華, 重視他關照他, 可凡事也得避避嫌。你與他兩個大男人一處, 成天關在那閣子裡頭, 知道的說你們沉迷書海、廢寢忘食,那不知情的, 卻不知傳出什麼閒話來……”

項元汴一驚,沒想到那些個玩笑話竟傳到母親這裡,忙叫屈道:“母親,你這話真是冤枉孩兒了!”

項母拍一拍他的手,欣慰道:“你是我生養的孩子,我自是懂你,知道你是個知道分寸的,只是悠悠衆口堵不住,我項家在嘉興這一脈,賣的就是個臉面吶。旁的人家圈養孌童、買笑狎妓是旁人的事,我們項家絕對不允許出現這樣的不肖子弟,你可懂母親的心呢?”

項元汴數度張口,卻還是嚥了回去。他要說什麼呢,要說仇英本是個女子嗎?拋頭露面、成日與男子打交道的仇英,即便恢復了女子身份,在這個對女子婦德要求甚嚴的環境下,母親便就能滿意了嗎?

項元汴還能如何,便應了帶徐氏與小德純一道去看錢塘江漲潮。只是母親似乎還嫌人少不夠熱鬧,到底將彩棉也塞了進來,美其名曰:“你與英哥兒到時要與人比試作畫的,叫彩棉與愛蓮一道做個伴,也好有個照應。”

錢塘江觀潮的最佳地點,設在海寧府。

出發前往海寧的諸多文人,並不如項元汴所說那樣不帶女眷,實際上有不少人攜帶了紅顏知己共同前往,一路優哉遊哉,不亦樂乎,只他們所帶要麼是青樓名妓、要麼是家中寵妾,而不如項元汴這樣拖家帶口罷了。

於是,愛蓮與彩棉兩個女眷帶着一個兩三歲的小奶娃乘一輛馬車,緊跟在仇英與項元汴的馬車後面,一路往海寧府鹽官鎮行去。一路上仇英不時向後方張望着,神情總是若有所思。項元汴每到此時,總有着滿腔的話想要解釋說明,卻也是無從說起。

仇英見着他一臉愁苦,卻是什麼也不必說其實都能懂了。可惜懂得並不意味着接納,並非不諒解,而是或許兩人真的是有緣無份。那一日在天籟閣兩人一時忘情,讓她更加看清了自己的心思,也同時利刃斬情絲,徹底將他推拒在心門之外。項元汴似乎察覺到她明顯的拒絕,因此躲在天籟閣陪她的時間明顯變多了,這也是引起項母憂心的由頭之一。

或許來嘉興並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這個念頭上了心,仇英便陷入了苦惱的矛盾中。她既是以男人的身份出現在世人面前,徐愛蓮見着她尚且一副哀怨悽婉的模樣,就連吳彩棉也恨不得他離着項元汴遠遠的。若是恢復了紅妝,愛蓮該是沒什麼好說的,那彩棉卻是恨不得要殺了她不可。

雖說這時代男人三妻四妾也屬正常,但仇英自小耳濡目染的,便是父母的恩愛情深、師父師母的相敬如賓,身邊親近的長輩皆是一夫一妻恩愛和諧,她亦是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陷入這種與人爭寵的環境裡。

或許,她應該往別處走走,看看不一樣的風景?生平第一次,天籟閣的那麼多藏品不能吸引她的腳步,只想遠遠逃離這一切。因爲那書那畫,亦不能將她全部心神吸引進去,將這些個煩惱瑣碎的事情拋之腦後啊。

到了海寧,孫連興爲衆人安排了下榻之處。行程爲期三天三夜,中秋之夜設宴賞月,十六日爲初輪比試,評選出三甲參加十七日的奪魁賽。八月十八錢塘江大潮,算是與在座嘉賓及畫師們共觴視覺盛宴了。

中秋宴會之前,孫連興道:“此番比試,交流爲先、勝負爲次,還請諸位好好享受這次盛會,纔算不辜負此番良辰美景!”

他這話說得漂亮,衆位賓客也頻頻稱是,只各人私下自然打着小九九。說是勝負爲次,可這些個書畫商重金聘請天下畫師千里迢迢赴宴,難不成真是爲了看看這每年都會漲一次的大潮?因此接風宴散去後,各個老闆便私下召喚自家的畫師訓話,無非要求諸位好好表現,拿一個好名次。

宴會之上,項元汴和仇英卻偶遇了一位故人,此人正是項元汴的另一個好友,仇英曾在蘇州評花榜與之有過一面之緣的,崑山富豪周鳳來。

周鳳來對仇英近些年來的表現頗爲關注,與項元汴一番寒暄之後,倒總愛揪着仇英問話,項元汴瞧着心裡頗有些不快,便問道:“周兄家大業大、日理萬機,今日怎麼得空來看潮?”

周鳳來老早就看出項元汴對仇英有着莫名的獨佔欲,也不欲惹他不快,便直言道:“家母即將八十大壽,近來正在爲她老人家祝壽之禮的事煩惱。江南的畫師這幾日濟濟一堂,這不我也來湊個熱鬧,順帶着尋覓尋覓,爲家母作一副心儀的祝壽圖。”

崑山周家在當地亦是個興旺家族,周鳳來的母親出身書香門第,生平向來愛好詩詞書畫的,薰陶着幾個兒女也喜好收藏,家中古籍書畫爲數不少,雖無項家天籟閣的名氣,規模也是不容小覷的。近數十年來吳門畫派頂峰日盛,沈周、文徵明與唐伯虎三人更是一畫難求,周母亦是吳門畫派的忠實愛好者,現如今這三大家去了沈周、唐伯虎二位,文徵明如今入京爲官,斷不會花費過多的心思在爲他人作畫上頭,周鳳來想讓母親如願,也只得在年輕一代的畫師中物色人選了。好在江山代有才人出,這個仇英倒是繼承了他兩位師傅的風範,周鳳來嘴上要尋覓尋覓,心裡卻已經敲定了半邊主意。

項元汴見他爲着這事,才稍稍緩了顏色,不過憂心着他再打仇英的主意,便道:“那周兄此番果然來對了,若論祝壽之畫,此番鹽官鎮來了大半的吳門畫子,你大可以慢慢挑選,我與仇英就不奉陪了。”

周鳳來微微一笑,由着二人往別桌敬酒去。三日錢塘之宴,這纔是個開頭,不急,不急。

仇英早幾年經常與蘇州三寶、文彭文嘉等人赴宴交際,加之項元汴在嘉興也爲他引薦了不少同行,也與圈中人熟識了。正與這些人談笑着,另一位斯文俊美的少年也走上前來,舉杯與他手中的微微相碰,帶着邪氣的笑容道:“仇英,又見面了。”

“周俊,我可等着你出招呢,且不知你這回可有勝我的決心?”仇英這些年與文嘉、項元汴一處久了,沒個人相鬥倒是無聊,順帶着性子都平和了不少,但遇着周俊卻如點了火的炮仗,隨時都能爆一爆脾氣。

周俊卻道:“這一次不同你玩,不過我會好好點評你的,可不要留個把柄給我。”

仇英並不意外,冷哼道:“算你有自知自明,也知道避開我的鋒芒,但願你點評之時不要犯了常識錯誤,叫在場這麼多行家看了笑話纔是。”

冤家見面,氣氛自然不會和樂,不過兩人各自嗆了幾個來回,倒是一吐心中怨氣,心情舒快了不少。仇英笑意盈盈與項元汴繼續往下一桌應酬,周俊往反方向而去,當中的賓客可巧有幾位正是仇英弱冠之禮上目睹兩人爭端的人馬,自是對他們水火不融的態勢議論紛紛。一個是有望奪魁的潛力派畫師,一個是初顯鋒芒的毒舌鑑評者,亮相碰撞不知會產生什麼樣的火花?但願不要太過炙熱,波及了看客可就不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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