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桃花源圖卷之八

桃花開放的時節,桃花塢總是最爲繁華熱鬧的。

文商做買賣,並不時興吆喝叫賣,甭管是有店鋪的富商還是擺小攤替人捉筆代寫書信的,皆是清爽溜溜一塊招牌,愛來你就來,不愛來你瞅瞅熱鬧也不趕你。

馬車不便過橋,織香便叫趕車人將馬車停靠在橋頭,戴了斗笠與面紗,與小云一個提着食籃,一個抱着古箏下了車步行。

“春光明媚,桃花盛開,這時節公子應該出來走走纔是。”織香望着這人流如織,人人面上都帶着怡然自樂的笑容,不由得嘆道。

跟在其後的小云只沉默着不答腔,實際上他已經很久不與他最親密的織香姐姐說過話了……只是以往織香對他的小脾氣還能安慰調戲幾句,現如今卻是一時半刻也注意不到他的異樣了。又或許是注意到了,也不願去說破,等着他自己投降。

行了一刻鐘的功夫,終於到了桃花庵——這一處本是前朝舊臣的別墅,唐伯虎早些年看中了便買了來,改名爲桃花庵,自稱桃花菴菴主,並在別墅周邊廣種十餘畝桃樹,如今這時節放眼望去一片紅紅豔豔,煞是美觀。

織香頭一回拜訪,唐家小廝們並不知她的來歷,便只好如實報了進去,織香便在花樹下等着。

“姑娘,公子請你進去。”

他竟未親自出來,早前他可是說過好幾回,等桃花盛開的時候定要邀她來看,他說定要親自來迎她,先將這滿園的桃花賞個遍,再進去喝桃子酒、吃蜜醃桃脯……

攥着食籃的手兒緊扣,指甲摳進手心裡。他的病竟是真那麼嚴重了麼?

跟着引路的僕人,織香走近北面的廂房,還未進門便聽見一陣驚人的咳。說是驚人,並非指的那咳大聲擾人,而偏偏是那般渾身無力卻止不住用盡一絲一毫的力氣,織香聽了一陣鼻酸,腳步頓了頓,硬是將奪眶而出的眼淚逼了回去,戴上一副姣好的笑靨,這才推了簾子進去。

唐伯虎得了她前來的消息,硬撐着也要披了衣衫坐起來,咳便少了些,但本是煞白的臉上因着這一陣強忍,竟憋出些紅暈來。

“你,近日不該在……那東村窩着,怎地,又跑了出來?”唐伯虎一字一頓,吐字煞是辛苦,可卻真叫他忍住一聲不咳。

織香見他眼窩深陷,瘦骨嶙峋,心疼不可抑制,面上卻是笑着:“我在那地兒待得膩了,想着要來找你討一杯桃子酒,賞一賞你往日裡吹噓的十里桃花。”

唐伯虎聞言大笑,可終究帶動了那驚天動地的咳,織香忙上前幫他拍背順氣,又扶了他躺下,仔細掖好被腳,問道:“可曾吃了藥?”

唐伯虎閉了閉眼睛,好半晌才稍感心平氣靜,便微微點了點頭。織香卻看出他那一瞬的猶疑,笑道:“可我聽你那小廝說,你並沒有吃呢……”

唐伯虎訝異道:“他看見了?我可是趁他離了屋子,才從窗口倒了的。”

織香只輕哼一聲,離了牀前,唐伯虎忙起身探她去向。織香走到北邊的窗子前推窗查看,果真見着後院幾株美人蕉下的土地與別處不同,倒像是經常潑了藥在那處。

唐伯虎見她起了惱,忙道:“我日後定會按時吃藥,不會再偷偷倒了的。”

織香這才轉了笑臉,到門口招呼一聲,接了一碗溫熱的湯藥來,不論唐伯虎的臉上皺成什麼樣,皆是一口一口的狠心喂他喝了。這男人的年紀一大把,性格卻似個小孩兒,寧願病得咳成那般也不願喝藥,理由竟是這藥太苦。

喝完最後一口,唐伯虎不由大大嘆出一口氣,惹得織香咯咯直笑,這才放下那藥碗,扶了他躺下,問道:“現在可還想咳了?”

唐伯虎在被下扶了扶胸口,嘆道:“果真舒適了些,這會子不想咳了,真乃神藥也!”

織香輕哼道:“你可別誇這藥,一劑兩劑是不管用的,你需得天天喝,只有大夫說你好了才許停。”

唐伯虎忙點了點頭,織香卻道:“等等我就讓你那小廝將後邊的窗戶釘死,看你還敢往哪裡倒……”

“啊?”唐伯虎哀嘆不已,織香怒道:“看來你果真還存着這個心思,我本是說笑的,現在看來,真是要釘死不可了!”

唐伯虎便再不敢吭聲了。織香取了帕子,輕輕擦拭着他額上因吃了藥發出來的細汗,不由得撲哧一笑,見着唐伯虎疑惑的眼神,便道:“常聽人說,愈老愈小愈小愈老,今兒看來竟是真的。”

唐伯虎聞言鬱卒,老半天才喃喃道:“我也不老,才五十多少許。”

“不老不老,你還要陪我看數十年桃花開,怎麼能說是老呢?”織香輕聲答道,見唐伯虎嗜睡的眼睛睜了睜,便道:“別說話了,好好睡吧。我從清風樓帶了些吃的,等你醒了,叫小子們熱了吃……”

唐伯虎難得睡了一場好的,醒來只覺身上汗溼漉漉,便令家僕準備了熱水,蒸了個熱氣騰騰的湯浴,精神好了許多。家僕們瞧着奇了,果真紅顏知己比自己這些粗糙下人服侍的就是不一般,便趁着唐伯虎開心,又端來一碗湯藥,道:“吃藥的時辰到了。”

唐伯虎擰了擰眉頭,照例說:“擱着吧。”

“公子,這可不行,織香姑娘吩咐了,必須得親眼盯着你喝下才行。”唐伯虎聞言一凝眉,卻見着家僕畢恭畢敬的,知道他們都是爲了自己好,便取了那湯碗一口氣喝了,問道:“她什麼時候走的?”

“姑娘一個時辰前才走的。她在您屋裡坐了一下午,都在彈琴呢,織香姑娘的琴聲可真好聽,人也是極美的……”

她一下午都在彈琴麼,難怪夢中琴聲悠悠,如泣如訴,唐伯虎不由得漾出輕笑,見着家僕嘴角也漾着笑,便有些不樂,道:“她自是極好的,還需得你說?”

家僕只是笑了笑,便領着他往飯廳去,那邊桌上擺着的,正是織香姑娘帶來的好粥好菜。

朱厚照囑咐查織香的事,既有人鋪設了現成的線索,自是極快就查到湯顯赫那邊去。只是項元汴等人希望他查到的被他查到了,不希望被他查到的事情也叫人給知道了去。例如朱厚照此時已經瞭解到,原來那仇英與織香竟是一對親兄妹。

難怪兄弟想方設法蒐集罪證想告御狀,而妹子卻與衆人一道與玩起了把戲,仇英、項元汴、文嘉、織香,這四人是將自己這個做皇帝的玩得團團轉呢。朱厚照歪靠在美人榻,閉眼假寐,身後的數道青色身影皆是大氣不敢一出。

朱厚照此人難以用正常的邏輯去斷定他是昏君還是明君。例如他終生沉迷女色荒廢朝政,可說是無道昏君,但他也曾遭受老臣當朝奚落卻不降罪,不可說是心胸寬大,在他執政期間,有爲虎作倀的宦官佞臣,但也有大批前赴後繼誓死效忠的賢臣。

此時他聽了錦衣衛遞交的報告,便也只是招了招手讓衆人退下。

若是一名賢君,得了仇英的那些罪證,他只消讓人稍稍探查,這個湯顯赫便吃不了兜着走。若是一名昏君,知道美人織香的委屈,定然是要幫她血了殺父之仇。

這幾個人啊,真是機關算盡太聰明!

而那湯顯赫是什麼來頭?朱厚照閉眼凝神,在腦海中翻找此人的資料,卻不由得有些好笑,此人不過是個小小的五品知府,其背後靠山也不過戶部左侍郎柳肅璉,是個連內閣都入不了的東西。

這樣一個小小狗官做了傷天害理之事,竟連累一對兄妹忍辱負重四年有餘,東奔西走只爲着有人來主持個公道?

朱厚照生下來便做了太子,後來也是平平順順的登基,雖說是皇位坐得不舒坦,他二十年不理朝政也無人當真來計較,說是皇宮裡住得不舒坦便搬到豹房居住,也無人膽敢讓他搬回去。這些年他四下游玩,美其名曰體察民情,實則遇到什麼冤假錯案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比這一對兄妹悽慘的人多了去,也從未叫他記在心上過。

只是爲甚,這一件案子卻叫他近來無一日安眠?

是着一身紅裝的仇英在歷歷陳訴,還是眉頭清愁不展的織香在婉婉道來?

朱厚照輾轉反側,終究笑着自語:“朕本就是個無道費解的昏君,又何必問那麼多緣由,愛管便只去管罷了,只也不能叫這幾個人好過便是!”

這樣下了決心,便揚聲喊了人來,囑咐道:“你去將仇英的那本冊子想法弄了來,送了吏部去,就說是朕的旨意,從嚴查辦。”

“是,屬下速速去辦。”

“不必速速,就慢慢的來。”

那人不懂慢慢來的意思,也不敢開口詢問,只得在原地呆立着。朱厚照沒好氣道:“就照着尋常案子抵京的速度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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