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坐下來,解開她的腰帶,將她衣裳整個褪環在腰際,她臉色一窘,羞得一片緋紅,下意識伸手去拉,他握了她的手,另一隻手捂着那熱熱的毛巾敷在她那一邊紅腫的乳/頭上。
他目光灼熱濃烈,她越發抵抗不住的垂了頭。
“雪,不悔末離,名字很好,兩個小傢伙像極了妳,謝謝妳爲本王生了這麼一雙寶玉。”
她舉着眸,盈盈的有溼熱的淚光浮動,她用力將他望着,到現在還不敢相信他真的活了,此時此刻又用這深情的目光看着她。
他伸手放下毛巾,將她從背後納入懷中,抵着她柔軟的發頂,嘶啞而輕聲的說着:“妳爲我,爲了我們的孩子守住了東陵,這份恩情,我想我只有許妳生生世世來回報,妳可願否?”
她淚光一下滾出,用力點頭:“我願。”
下半夜時,邊關淅瀝瀝下起了大雨。
雨點在渠溝中奔流,寒風拍打緊閉的窗格,哐當哐當是屋檐下風燈搖擺撞蕩的聲響。
上官鳳瀾撐起一邊身子凝望躺在身下的雪衣,大半夜的時間,她已經被噩夢驚醒了幾次,每次驚醒過來便要抱着他哭一回,含糊的說着害怕他離開的話語,他連哄帶吻才令她安心的睡過去,而此時,她眉眼緊皺口中不停在囈語,這一次喊的並非他的名字,而是:“弘宇”
正出了一會神,懷裡的雪衣驚喊一聲倏然將眼睜開清醒過來。
一轉臉,只見上官鳳瀾正將她望着,她舉着微微汗溼的額頭嘶啞說道:“鳳郎,你一直沒有睡嗎?”
他用帕子爲她擦了擦額上的冷汗,低聲回答:“我睡了半年,此時全無睡意。又做噩夢了?”
她臉色發白,嗯了一聲,抿了抿乾澀的脣,他翻下牀倒了杯茶與她。
喝着茶,雪衣出了會神,剛纔的噩夢倒不是夢到上官鳳瀾又離開了,卻是夢到了上官弘宇,因爲憶起了前世雪奴的記憶,才知道原來她對上官弘宇的那種親切之感並非僅僅來自於後世的小宇,而更早的前世,她跟他真的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還記得三百年前,她初初遇見白殤,白殤曾問她是否是草原人。
沒想到十年後隨着師傅白殤前往漠北,那一次不僅改變了她的人生,更讓她找到了親生的爹孃,原來她竟是回紇王失落的公主!
六王子赫連宇是她的王兄!
三百年前,初初知道自己身份那日,她還記得,她爲了救王而被回紇王的仁姆大妃逼着與六王子拜堂成親,卻在拜堂時意外知曉她的身份,六王子驚聞自己一心愛的是他的親妹妹,痛不欲生!
而她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她從小以爲自己只有乳孃那一個親人,萬萬沒想過自己會是一個王庭的公主。
那一場成親本是仁姆大妃的詭計,想要除掉其一手帶大的六王子,六王子的親生母妃是回紇王最愛的妃子,在生下這第六個王子後的第五年辭世,回紇王便將這年方五歲的六王子交由大妃代養。
而表面博愛賢惠的仁姆大妃,在第七年後也誕下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因此從那時起,便一心想輔佐其親生兒子登上回紇王的大位。
她當初除了震驚,在知曉真相後,對六王子這個同父異母的王兄無不抱以同情和傷感,被自己一手帶大的母妃陷害,雖非親生,卻也有十多年的感情,竟無情至此,想要利用**之禍來擊垮赫連宇。
雪衣想得入神,直到上官鳳瀾喚了她幾聲,她才抽回了心思,窗外的雨下得越發緊了,屋子裡燭燈明明滅滅的搖晃不停,忖着燈火,她見上官鳳瀾怔了怔,目光如夜般黯淡,說:“怎麼又哭了。”
他這一說,她才發覺自己臉上溼潤一片。
三百年前,王兄爲保護她而飲下毒酒,三百年後,轉世的王兄成了上官弘宇,也爲了她跟孩子而死,甚至是在後世,小宇再一次爲她跳進流沙之中。
三世得他無悔的守護,她何其幸福,何德何能。
又怎能不痛徹心骨的痛?
見她似傷心得越加難受,上官鳳瀾緊緊摟着她,在這寒涼的夜裡,渡給她溫暖,並低低的說道:“別哭了,等回了帝京,我們還有孩子當一生都相守在一起,我保證。”
雪衣的抽泣戛然而止,在他懷裡抖了一抖。
上官鳳瀾無法瞧見她的臉,只能看見她柔軟的頭頂,雪衣低垂着眸,心裡驀然間涼了一截。
“怎麼了?”上官鳳瀾挑起雪衣有些蒼白的臉問道。
雪衣勉力扯開一絲笑容,擦了擦淚,微微的閃爍其詞:“沒有,我只是,想到弘宇的死很傷心。”
上官鳳瀾沉默的嘆了一聲,更緊的抱着她。
雪衣的耳邊卻響起漠北王的那一席話來
------------------------------------------
自上官鳳瀾活過來後又三日過去,大軍準備翌日啓程返回帝京。
邊關早有人八百里急報,將勝仗的消息傳送帝京。
不出半月,帝京乃至東陵上下,將無人不知東陵有位巾幗紅顏,攝政王妃身懷六甲,擊敗了西夷國定南王,奪回了邊關十二郡,挽救了東陵萬千百姓!
而東陵少帝上官弘宇以及皇后卻戰死沙場。
東陵上下,舉國痛哀。
此時耒陽郡城內,百姓聞知攝政王和攝政王妃要班師回京,全城的百姓涌上街頭,要朝拜這救了整個東陵的女子。
雪衣盛裝,同上官鳳瀾等一行人坐着馬車來到城樓向邊關百姓辭行。
而就在這時,都城府內正悄然發生着一件意外之事。
日落傍晚,上官鳳瀾同雪衣乘馬歸來。
都城府門口阿碧急衝衝撞了上來,面色焦急,一雙眼睛紅腫着,似有大驚大愧之色,雪衣暗覺不妙,只見阿碧懷裡抱着一孩子,身後隨了一羣丫頭。
“公主!阿碧有罪!”阿碧抱着孩子重重一下跪在府門前。
“阿碧,妳,妳這是做什麼?”雪衣連忙就要去扶阿碧,衆人都是不解的看着這一幕,雪衣心裡忽然突突的跳了起來,“阿碧,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阿碧咬了咬牙,愧聲道:“小郡主丟了!”
雪衣猛的震退幾步,身子晃了幾晃靠在身後上官鳳瀾的懷裡,雙雙忙忙的驚問:“丟了哪一個!?”
“丟了不悔小郡主!”
龍青天幾步走上來扶着也在搖晃的阿碧,連忙問道:“是怎麼回事,何時所丟!”
阿碧這纔將事情道來,就在雪衣出府向百姓辭行這半天裡,阿碧抱着哭鬧的末離正去浴房沐浴,等回到房裡,只見幾名小丫頭和門外的侍衛皆昏倒在地上,牀上的不悔沒了蹤影。
“看來是小郡主是被人所虜!”龍青天氣憤道,牙關咬得咔咔響。“王爺王妃請放心,此人必定是有目的,末將一定將小郡主平安找回來!”
“等等!”阿碧見龍青天衝動的就要去尋人,這廂連忙叫住了人,說:“這人你不必去尋,我話尚且沒說完,當我發現小郡主不見的時候,後來在屋裡的桌面上發現了一封信。”說時從袖裡抽出那信封,雪衣一把接過來,一雙手抖得不成樣子,幾乎將那信紙撕裂,上官鳳瀾拿到手裡,穩穩的將信封拆開,雪衣又拿回那信攤開快速的看了一遍。
“是蝶雙?!”
頓時所有人陷入片刻的沉寂中,上官鳳瀾陰沉着一張臉,握着那信封捏了捏,“即刻啓程,回帝京!”
信上,蝶雙只說,想要孩子,一個月后帝京見!
-------------------------------------------
一月後,帝京。
從帝京城百里郊外起,雪衣就看見一列列頭帶幡帽,身披縞衣的軍隊嚴整以待。
一路到城門前,百里飄着漫天似雪的冥錢,蜿蜒看不到盡頭的儀仗隊撐着華蓋,舉着幡巾,擡着號角——冗長而悲慼的號角聲一路傳進了帝京城。
嗚嗚悽悽的哭聲隨着冷春裡的風,卷着漫天繽紛的桃花蕩在陰霾的半空裡。
百官皆穿素縞拜地。
衆皇親國戚亦頭帶白色幡帽,威嚴整齊的列在城樓外。
吾皇和皇后的棺槨緩緩隨着馬車駛進帝京城。
巍峨的城樓聳入雲霄,入城前雪衣下了馬,與上官鳳瀾皆乘坐馬匹入城,僕一入帝京,成千上萬的百姓黑壓壓擠滿了街道,皆穿着素色衣裳,蜿蜒在街道兩旁,一眼見着了攝政王和王妃入城,嘩啦一下,整個帝京都像炸開了鍋一般沸騰起來。
沿路每到一處城鎮,倒也有許多百姓感激雪衣的。
但是今時今日進了這帝京,這樣山呼海嘯的場面也委實讓雪衣震了一震。除了悲慼聲,更多的是百姓拜地的感激聲,此起彼伏的萬歲萬歲萬萬歲裡——那一浪高過一浪的攝政王,攝政王妃千歲千歲千千歲——震得雪衣耳廓發麻。
更有許多百姓衝破官兵的阻攔衝上街道攔架拜倒,山呼千歲!
還有許多曾受過雪衣恩惠的帝京百姓擁擠上來,圍着雪衣的馬捧着一籃子一籃子的感激之物,場面沸騰,街道滯阻,皇帝跟皇后的棺槨以極度緩慢的速度前行。
雪衣心裡懷着滿腔的感動,她從沒想過東陵的百姓會如此感激她,正想翻身下馬與這些百姓親近,上官鳳瀾率先阻攔她的動作。
“雪,這裡是帝京城,此刻人龍混雜,難保有想乘機攪起政亂的人混在裡頭,不可大意。”上官鳳瀾一邊說着一邊策馬上前一步緊挨着雪衣,身後龍青天等人亦是亦步亦趨的緊跟着不敢懈怠。
雪衣一聽這話,覺得是自己疏忽了。
此時正值皇帝剛剛駕崩,攝政王歸京,想圖謀帝位的大有人在,那些人若想除掉攝政王,這便是個好時機。
雪衣擔心起末離,調轉馬頭要靠近馬車,馬車裡阿碧抱着末離看雪衣調馬過來,忽然間山呼海嘯的人羣裡傳來騒動,四處寒光乍起,從四面八方衝出幾輛發狂的馬車,將許多的百姓撞得摔倒在地,人羣也傾倒的姿態哄散!
“護駕——護駕——”
唰唰唰!禁衛軍齊齊拔出腰中利劍,一羣着百姓衣裝的殺手急速掠來。
上官鳳瀾從馬背上輕鬆躍起,點腳一飛落在馬車裡,從阿碧手中接過末離又當空飛向雪衣,落在馬背上時將末離交給雪衣抱着,他則揪起馬鞭隨着禁衛向前衝。
殺手越來越多,黑壓壓的百姓四下逃竄,驚恐萬狀,禁衛與那殺手廝殺在一起,上官鳳瀾拔出劍來迎敵。
前方動亂裡,一隊幾百人的快馬俯衝入人堆,那領頭的馬背上披一身玄色紅袍的男子正是上官重蓮。
“八皇叔,你們先回宮,這裡交給我!”上官重蓮頃刻間策馬奔到上官鳳瀾身前。
雪衣的目光與上官重蓮相接,心裡不由的有些激動,半年多未見,他似乎又成熟了幾分,上官重蓮深深凝了雪衣一眼,眸中掠過濃濃的笑意。
上官鳳瀾道了聲當心,便策馬帶着雪衣衝出包圍,隨着龍青天等人直奔帝京皇宮。
大約傍晚十分,所有的刺客皆被伏誅。
--------------------------------------
御書房。
“可有查明刺客的來頭?”桌案前,上官鳳瀾正檢閱公文。
“刺客不止一路人馬,其中有一路是無神門的殺手,末將以爲,很有可能是沈嘯天下的令,大概前太后沈文君還未死心,自上次舉兵反叛後一直被幽禁冷宮,但暗中應是一直與無神門的沈嘯天有來往。”龍青天不急不緩的回答。
上官鳳瀾聽罷想了想,這廂又問道:“如今景王府裡情況如何?”
“景王府一切安好,太上太妃大概此時正入宮來。”
上官鳳瀾凝着眉目,應了一聲,誰知門外已經傳來一陣柺杖聲,兩人雙雙回頭望去,不一會就見老太妃在馮全的攙扶下急急的走進了御書房,“兒啊!我的兒!”
老太妃的呼喊一路從門口傳進裡間,那急促的腳步闖進來,一眼看見案前的上官鳳瀾,老太妃渾身皆是一僵,僵在原地。
那拄着柺杖的蒼老的雙手用力握緊還是忍不住的顫抖,鬢髮何時已經斑白,曾散發着精神奕奕的眼睛裡此刻除了滿懷的思念激切之情,再也沒了一點當年凌厲的風采,目光裡有老淚縱橫。
連攙扶着她的老奴馮全也蒼老了許多。
老太妃又疾走幾步走上前來,抖着手,撫摸着她兒的臉龐。
這臉,這身軀,就如同當年一般模樣,甚至顯得更年輕俊魅。“讓爲娘看看,這,這可真的是我兒否?你,你的腿也好了?!”老太妃淚語連連,激動得連話也顫抖起來。
上官鳳瀾反手握着老太妃手臂,道一聲娘,老太妃頓時熱淚盈眶,頓着柺杖連連的道:“好!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終於,沒讓我這白髮人再送一次黑髮人!”老太妃許是真老了,哭得皺紋蒼蒼,淚溼衣襟。哭罷,擦了擦淚,忙忙的又問:“雪衣在哪!老身的孫女在哪!快,快帶老身去看看我的孫女!”
上官鳳瀾握着老太妃激動的肩膀,瞥一眼門口走進來的雪衣,笑着道:“娘,您的孫女就在身後。”
老太妃一聽,怔了一怔,轉過蒼邁的腳,一眼看見雪衣就站在門口,身後跟着幾名丫頭。
隔着幾步距離,兩人此刻相對相望,彼此都覺得不可思議。
當年的仇恨已經不在,當經過這許多的風風雨雨,彷彿以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雪衣含着笑,走上前來,定定的喚了一聲老夫人。
老太妃渾身一震,蒼老的面容上先是一陣愧疚的欣喜,又是一陣熱淚盈眶的感切,忙忙的一手握着雪衣的手,重重誒了一聲,“孩子,苦了妳了!”
雪衣笑着,轉身讓阿碧抱着孩子上來。
“這是末離。”
老太妃欣喜莫名,舉着柺杖上前一步,撥開層層襁褓,瞧着那咿咿呀呀的小末離,老淚縱橫的臉上浮起滿足的笑,只是漸漸的又擰起了眉頭:“怎麼,只見一個?老身聽聞生的是一雙,另一個孩子在哪?”
衆人一番沉默。
老太妃狐疑的掃過他們的臉,有些不安的道:“可是出什麼事了?”
“回老太妃,不悔小郡主被人劫走了。”龍青天回答。
“什麼?被人劫走!”老太妃臉色一下就白了,“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
是夜,老太妃出宮回了景王府。
寢臥裡,雪衣想了想之後開口提到:“鳳郎,明天我們一起回景王府看看姝兒吧。”
“我已經命人將姝兒帶進宮了,有人嚴密照看。”上官鳳瀾坐在桌案前翻閱近來緊急的奏章,低沉的接口說道。
雪衣微微驚訝:“你,這是爲何?”話剛落又緊接着走到他跟前,拿下他手裡的奏章,“你是擔心蝶雙?”
“只是以防萬一,蝶雙或許是想要姝兒,所以才劫走了不悔。”
“所以你早做好了防備,想要用姝兒來換不悔?”雪衣追問道。
“但願她只是想要姝兒,若她敢傷了不悔——”說了一半的話一頓,雪衣驚了驚,竟見他眼底浮現出冷魅聶人的神色,接着冷冷道:“便莫怪本王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