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白鍾

90(白鍾)

白忱所謂“窮”的概念實在讓鍾禮清歎爲觀止,她看着他‘交’給自己的銀行卡記錄,嘴巴半天都沒能合上:“……你原來有多少錢?”

上面那長長一串數字,大概是尋常百姓奮鬥一生也難到達的高度。

白忱坐在她身側,居然還真的仔細思考了一番:“是現在的三倍。”

鍾禮清眼裡寫滿了驚歎,最後心虛的看着他:“那個,你好像很難養活的樣子。”

白忱抿‘脣’看着她,眼底微微浮起笑意:“我會繼續努力賺錢,好好養老婆孩子的,和你在一起,過什麼樣的生活我都開心。”

這些話聽起來真是既俗爛又沒創意,偏偏鍾禮清心裡很受用。

她回身抱了抱他,很多話哽在喉間都不需要再說出來了。

白忱結束那些生意‘花’了不少功夫,當初踏進那方罪惡恐怕只用一秒鐘,走出來卻耗盡心血。

鍾禮清並不催促他,白忱能爲她和孩子做到這份兒上依舊足夠讓她感動了∨79小說網,m.。

至於和孩子們的關係,白忱也在不斷努力,自從上次樂樂爆粗口那件事發生後,姜成山和喆叔極少出現在家裡,就連偶爾來一次,也是西裝筆‘挺’,格外注意言辭。

姜成山還向鍾禮清抱怨:“我和喆叔身上有個紋身,這都多少年了,先生非得讓我們洗了,說會嚇着小小姐和小少爺。”

喆叔也微微蹙眉:“還讓我多看點有哲理的書,我一看那些彎彎繞繞的就頭疼。”

鍾禮清驚訝的聽着,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雖然聽起來幼稚至極,可是能感覺到白忱對孩子們真摯的關心。

兩個孩子和白忱的關心似乎也在一點點變化着。比如她給孩子們洗澡的時候,白忱會時不時打開‘門’進來張望,每次他進來,原本嬉鬧的兩個孩子都會馬上安靜下來,直直的盯着他看。

白忱便會一言不發的又退出去。

鍾禮清納悶極了,等白忱第三次開‘門’進來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你要用衛生間?”

家裡有這麼多的衛生間,他不會只認準這個吧?

白忱臉上有些不自在,沉黑的眸子微微掃過兩個孩子的臉上,最後又淡然的搖了搖頭:“沒事。”

鍾禮清覺得奇怪,給孩子們匆匆洗完澡,把兩個小傢伙都抱回房間,她折回臥室拿故事書的時候,又看到白忱站在房間‘門’口,不知道是要出去還是剛剛進來。

鍾禮清眉頭皺得更深,走過去歪着頭打量他:“白先生,你今晚沒吃‘藥’吧?還是吃錯了?”

這實在和他平時沉靜內斂的個‘性’差了太多。

白忱的臉‘色’微微一變,卻不答她的問題,只拳頭虛握着抵在‘脣’邊:“你要去哄他們睡覺?”

鍾禮清經他提醒,這纔想起自己的目的,點了點頭,繞過他去找故事書,可是翻了半天也沒找着在哪:“奇怪,我明明放在這裡啊,怎麼不見了?”

白忱靜靜立在她身後,黑眸閃爍:“我記得好像在他們房間。”

鍾禮清更覺古怪了,明明她之前收拾好了放在書桌上的,難道是自己太忙,記錯了?她準備去兒童房重新找一下,白忱卻攔住她:“我知道在哪,我去拿給你。”

鍾禮清都來不及反應,白忱已經大步朝兒童房走去。

怪異的感覺更深了,白忱以前就是走錯了都不會去孩子們屋裡一次,而且這些故事書,怎麼那麼準確伸手就拿到了呢?

鍾禮清一直觀察着白忱,等他把故事書找出來卻又呆在兩個小傢伙房裡不肯走的時候,她隱約有點明白他的意圖了。

安安樂樂穿着棉質睡衣,窩在小‘牀’上瞪着白忱,顯然對他的出現有些不適應。樂樂小聲嘀咕一句:“媽媽,給我們講故事。”

樂樂說這話時一直偷瞄白忱,好像怕他不高興會發火,雖然之前和白忱有了協議,但是他們明顯更親近鍾禮清。

鍾禮清被孩子和白忱之間這種僵局‘弄’得頭疼不已,她剛想回答,白忱忽然開口對她說:“孝勤好像還沒回來,你不去給他打個電話?”

安安樂樂一聽媽媽要走,瞬間瞪大眼:“不行,媽媽要給我們講故事。”

“今晚爸爸來講。”白忱說着就直接拉過椅子坐下,長‘腿’‘交’疊,一副不容置喙的霸道模樣。鍾禮清都傻眼了,敢情……真實目的在這裡?

安安樂樂敢怒不敢言的瞪着黑黝黝的大眼睛,一邊還朝鐘禮清投來求助的眼神。

鍾禮清憋着笑,白忱真是幼稚透了,想給孩子們講故事還要這麼迂迴!之前幾次跑去衛生間,想必也是想給孩子們洗澡吧?

這彆扭的男人!

白忱都做到這份兒上了,鍾禮清只好配合着,對兩個孩子表示愛莫能助:“媽媽去給舅舅打電話,看看舅舅是不是被壞人給拐跑了。”

安安樂樂一陣哀嚎,鍾禮清很快的出了房間,悄悄帶上房‘門’,她站在兒童房‘門’口還能聽到孩子們和白忱的抗議聲。

事情的轉機,還是發生在那天。

鍾禮清去美國看鐘嶽林,白忱晚上把他們哄睡了就去書房忙自己的事兒,等兩個小時以後去給他們蓋被子,這才發現安安臉頰紅撲撲的,腦‘門’還溢出大粒的汗漬。

他現在已經有點經驗了,小孩子出汗是比大人要嚴重一些,可是這麼冷的天不該渾身發熱的,白忱找來體溫計給孩子量了一下,安安果然在發燒。

他在家裡找了很久才找到鍾禮清留下的退燒‘藥’,樂樂已經被他的動靜吵醒,踮着小腳站在哥哥的小‘牀’前:“安安,吃‘藥’。”

安安是個小男子漢,平時‘性’格也冷冷清清的不愛搭理人,可是唯獨有一個‘毛’病——不愛吃‘藥’,或者說是怕吃‘藥’、怕打針,每次看到有護士小姐就會眼眶發紅的躲進鍾禮清懷裡。

白忱自然是不知道安安這個‘毛’病的,把‘藥’掰成兩半,拿了溫水耐心的遞到他面前。

安安已經燒得有些‘迷’糊了,看了眼白忱不住搖頭,白忱皺了皺眉頭,強硬的遞過去:“不吃明天就該打針了。”

安安還是堅持的咬緊牙根。

樂樂也擰着兩條細眉,擔憂的站在一邊。

白忱這才隱約猜到了小傢伙的‘毛’病,他轉身回了趟房間,再出來時手裡已經拿了幾粒維生素:“爸爸陪你一起吃好不好?安安是男子漢又是哥哥,怎麼能在妹妹面前丟臉呢?”

白忱以前是斷然沒有這種耐‘性’的,更何況還要用這種幼稚的舉動騙孩子,可是現在他對兩個孩子的耐‘性’好像是渾然天成一般,不用裝便可以信手拈來。

安安眨了眨大眼睛,悄悄瞥了眼樂樂。

樂樂眼珠一轉就知道白忱的意思了,配合的嘟了嘟嘴:“安安好笨哦,要不以後換我做姐姐好啦。”

安安眼珠一瞪,鼓起腮幫:“纔不要,你是膽小鬼,你做姐姐才丟臉好嗎?”

白忱把那幾粒維生素放進嘴裡,都沒喝水就吞了下去,安安果然‘露’出驚歎又折服的表情。

白忱把‘藥’遞到他面前,安安皺着眉,艱難的吞了‘藥’丸。

白忱一整晚都沒休息,就呆在安安‘牀’前觀察他的異狀,安安偶爾睜眼看他,他便擡手安撫‘性’的拍他小肚子:“要喝水嗎?”

安安睡不着,爬起身窩進他懷裡。

白忱對孩子這種主動靠近自己的舉動顯出微微的不適,但還是緊了緊雙臂,將小傢伙抱得很嚴實。

安安仰着小臉,有些好奇的問:“你那麼吃‘藥’不苦嗎?”

白忱垂眸看他一眼,嘴角帶了笑意,苦嗎?他並不覺得,他從小就在僱傭兵營地長大,‘混’跡在那些健壯又結實的西方人當中,小時候的他身體並沒有現在這麼強壯,他也不愛吃‘藥’,小孩子都怕苦,可是沒人會哄他,沒人會慣着他。

“爸爸小時候也不愛吃‘藥’,可是爸爸沒有爸爸媽媽,不吃‘藥’病只會更嚴重,嚴重的話,沒人會照顧我。”

面對白忱雲淡風輕的迴應,安安驚訝的瞪着黢黑的眸子:“沒有爸爸媽媽?”怎麼會沒有爸爸媽媽呢,每個小孩子都該有爸爸媽媽纔對啊。

白忱捏了捏他的小臉,低沉的“嗯”了一聲。

他不打算和孩子解釋自己複雜的成長背景,以前他以爲這個背景理所應當的讓他冷酷不懂感情,可是現在想來,一個人沒有感情原來是那麼可怕的事。

孩子們到現在都沒喊過他一聲“爸爸”,這已經足夠他煎熬和失落了,若是兩個小傢伙和他一樣,他簡直不敢想象那樣的生活。

安安仰着小臉看他,眼底有些不明的情愫流動:“你好可憐,沒有爸爸媽媽,小時候也沒有朋友,你是怎麼長大的啊?”

“……”

白忱便這麼陪着兒子說了一晚上的廢話,清晨安安的燒已經退了,白忱卻累得眼皮都快擡不起來,他之前一直在忙公司的事兒,連着熬了兩個通宵,這會腦子都沉得厲害。

吳嫂給孩子們熬了粥,白忱坐在桌前隨便喝了幾口,安安和樂樂悄悄看他,看着他眼底濃重的烏青又垂下小腦袋。

白忱白天還要主持會議,直接上樓換衣服,安安樂樂在試衣間‘門’口探頭探腦的張望,白忱從鏡子裡回視他們一眼:“怎麼了?”

安安垂着頭,踢着小正步走過去,半晌才支吾一句:“謝謝。”

白忱系領帶的動作微微一頓,看着面前黑黝黝的小腦袋,他沉‘吟’片刻,俯身在孩子面前蹲下-身。

安安漆黑的眼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白忱擡手摩挲着他的發頂,片刻後低沉道:“能喊我一聲‘爸爸’嗎?”

安安驚訝的張着小嘴,白忱彎起‘脣’角,疲憊的笑了笑:“爸爸以前不知道該怎麼和你們相處,可是爸爸在努力,能不能作爲鼓勵,喊一聲。”

樂樂還站在‘門’口,小手扒着‘門’框,雙眼微微有些發紅。

白忱期待的看着孩子們,安安囁嚅着,許久才甕聲甕氣的喊了一聲:“爸爸。”

隨後還雙頰泛紅的握起小拳頭,辯解一句:“是作爲鼓勵才喊的!”

白忱已經不在乎孩子後面那一句孩子氣的話語,只知道聽到“爸爸”兩個字的那一刻,心裡五味雜陳,似乎所有的壓抑和不快都在瞬間消失殆盡,不論做什麼,好像這一聲細微的呼喚就帶起了無窮的力量,完全充盈着他乾涸的心臟。

這兩個字對他何其陌生,卻能給他帶來好似新生一般的勇氣。

白忱伸手把小傢伙軟綿綿的身體箍在‘胸’前,鼻腔有些發熱,剋制着,良久才擠出一句:“謝謝。”

安安不自在的嘟起小嘴:“不會說點別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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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樂咬了咬小嘴,幾步跑了過來,她踮着小腳抱住爸爸和哥哥,脆生生的說:“我之前就想喊的,哥哥說要再考驗小美。”

白忱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笑意,伸手捏樂樂‘肉’呼呼的臉頰:“那你呢?”

樂樂眼珠轉了轉,‘露’出頰邊的小傢伙:“小美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