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林良歡和肖禾回肖家吃晚飯,肖父因爲公事沒有在家,只剩肖母一個人。肖母平時話少而且異常嚴肅,林良歡和她算不得親暱,說話也注意分寸甚至帶了些小心翼翼。

肖家家規森嚴,“食不言寢不語”是最基本的要求,所以一桌三人都沉默的吃着飯,除了偶爾調羹碰到碗碟的聲音幾乎靜得沒一點兒聲響。

林良歡向來最怕安靜,從小更是被林父調侃得了多動症,能老實在椅子上坐會已經算是奇蹟。

她每次來肖家都感覺自己像是被施了咒,渾身上下都難受得很,但是面對眼神凌厲的肖母又不敢造次。

她當初嫁進肖家不容易,一直努力想要改變肖禾家人對自己的印象。

可是無奈有些事不是自己想就能辦到,肖母總是一副高高在上難以企及的樣子,不像普通長輩那麼容易討好,不管林良歡做什麼都會被她打擊到積極性。

比如知道她喜歡茶藝,林良歡特意託人從雲南定製了上好的茶具和普洱給她送過來,但是肖母只淡淡看了一眼就扔進儲物間,林良歡從沒見她用過。

她以爲是自己不懂,買了次品,之後就不再碰自己不懂的區域。逛街時遇到適合肖母氣質的旗袍,就買了送上門。

林良歡從小沒有母親,連生母是誰都不清楚,所以對肖母潛意識裡還是存了些敬愛的意思,將她當自己母親看待。

可是肖母拿着她送來的旗袍,垂眼看了看,倒是語氣溫和的回了句:“挺好的。”

之後就命人送上樓,林良歡依舊是一次也沒見她穿過。

林良歡一直以爲是自己從小沒和女性長輩相處過,所以不懂討好婆婆的心思,還刻意找了不少關於婆媳的小說和電視惡補,最後發現她和肖母的境況與每一個家庭都不相似。

漸漸地林良歡就發現了,肖母並不是對所有人都這般冷漠疏離的,她也偶爾會有親和的時候,比如對肖禾的那些個表姐表弟堂弟堂妹。

林良歡不知道自己哪裡不招老人家喜歡,直到有一次偶然間聽幫傭們議論,原來還是自己家境惹的禍。

她這樣的家庭,正是肖家所不能容忍的。

後來林良歡就不再自討沒趣了,做多了反而招人厭煩,索性識相一點保持安全距離也很好。

不過每週陪肖禾回家吃飯,還是一件苦差。

林良歡正在神遊,忽然聽到肖禾的手機響了起來,她轉頭看身旁的男人,肖禾已經接起電話往外走了。

肖禾離得並不遠,好像能聽到是出了什麼惡性羣毆事件,看樣子又要臨時出任務了。

林良歡心口一跳,肖禾走了不就只剩她和肖母相對兩無言了嗎?

她下意識也想和肖禾一起開溜,可是肖禾好像沒看到她求救的眼神,走過來對肖母微微頷首:“我先走了,良歡陪你。”

林良歡眼睛都快眨到抽筋了,可是那男人壓根沒看她,而是和肖母又說了幾句。

肖母始終神色淡然,間或還涼涼瞥她一眼,林良歡心裡又是把肖禾罵了個遍。肖禾擡手撫了撫她柔順的額發:“待會司機送你,我先走了。”

林良歡在肖母的注視下只得裝出支持老公工作的賢妻模樣,硬生生把想要撒嬌耍賴的真實本性憋了回去。

肖禾一走,林良歡覺得空氣都變得壓抑起來,好像凳子上真長了釘子一樣扎人。

肖母一直沒怎麼說話,吃完飯林良歡就想跑,誰知道肖母忽然開口:“跟我上樓,有話對你說。”

林良歡僵硬的扯着嘴角笑:“好,我先去趟衛生間——”

肖母面無表情的掃了她一眼,轉身上樓了。

林良歡進了衛生間馬上把門反鎖住,這才暴躁的撥了撥一頭黑順直髮。肖母會和她說什麼她猜不到,但是想必也不會是什麼好事。

她又想起肖禾臨走時頭也不回的背影,心裡把那臭警察又罵了個遍,她一急躁就忍不住犯煙癮。雖然知道在肖家實在不該冒險做這種事兒,可是還是忍不住,嗓子眼都癢得厲害。

從口袋裡摸出煙盒,拿了一支叼進嘴裡,林良歡在身上摸了半天才發現自己沒帶打火機,捂住額頭呻-吟一聲:“我靠——”

這時候衛生間門忽然被敲醒了,林良歡嚇了一跳,嘴裡的煙愴然落在地磚上。

“林小姐。”

林良歡聽出這聲音是肖家的女管家劉媽,據說跟了肖母幾十年了,她現在連說話的冷漠語氣都和肖母如出一轍。

林良歡緩了緩勁兒,這纔開口:“什麼事?”

“太太說你想抽菸就去走廊,這裡空氣不好。”

“……”

林良歡上樓時只見肖母正坐在貴妃椅上,靜靜垂眸翻看着什麼。她餘光瞥見林良歡上樓,這才把膝蓋上的厚重相冊合了起來:“坐吧。”

林良歡依言在她對面坐下,有些侷促的扣了扣手指,肖母似乎在打量她,看了很久纔開口:“把煙戒了,你和肖禾是時候該要個孩子了。”

林良歡一愣,她以爲肖母還在抗拒她的,這時候怎麼會突然……

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打量起肖母,發現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似乎很專注,又似乎在透過她打量什麼。

林良歡輕輕咳了一聲:“媽——”

肖母回過神來,低頭避開她探尋的目光,只是手指指尖更加用力的扣緊了懷裡的相冊:“肖禾也不小了,該有個新的開始。”

新的開始?

林良歡不解的蹙起眉心,只聽肖母難得平和的語氣:“你對肖禾,我看得出來是用了心的。那就好好過日子吧,如果是你……他應該可以。”

林良歡更加糊塗了,肖母卻好像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叮囑她:“戒菸的是要抓緊了,你現在正是最好的受孕年齡,肖禾那邊我來做思想工作,有了孩子,對你對他都好。”

林良歡惶惑的點頭答應,孩子的事兒她以前也想過,可是肖禾每次都堅持避孕,單從這一點就能看出他沒有想要孩子的打算。

不過從肖母的態度裡,林良歡總覺得肖禾心裡似乎有別的事兒?而且這事好像對他影響挺大——

喆叔是白忱最親信的人,所以看到白忱受了這麼重的傷會對自己責難是理所當然的事。鍾禮清看着他決然的背影緩緩離開大廳,想要解釋的話還是嚥了回去。

她無時無刻不想擺脫白忱,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所以她的解釋又有幾個人會信?她自己都不相信。

這時候門鈴忽然響了起來,家裡很少有客人來訪,更何況是這麼晚了。

鍾禮清擡眼看向玄關處,吳嫂已經跑過去開門,正好喆叔也走了過去似乎準備出門。兩人都擋在了門口,鍾禮清一時看不清來人是誰。

直到一聲似曾相識的清冷嗓音徐徐響起:“你好,刑偵隊肖禾。”

鍾禮清驀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垂在身側的拳頭用力攥在一起。

肖禾和兩個年輕男人一起走了進來,鍾禮清記得很清楚之前聽白忱說過“找人清理現場”,爲什麼現在還會有警察找上門來。

而且白忱他……到底是什麼人?之前在她眼睛被矇住的這段時間究竟做了些什麼?

肖禾在她面前站定,眼神微微柔和了些:“我們找白先生了解些情況,不用緊張。”

鍾禮清本來想說點什麼,可是下意識的怕自己說錯話讓局面更加膠着。

好在白忱很快就出來了,他穿着熨帖合身的黑色襯衫,走路的姿態穩健優雅,一點兒也看不出是受了傷的樣子。

雖然脣色有些淺淡,但是因爲他本就膚質白淨不易讓人起疑。

他雙手插在褲袋裡,慢慢走到鍾禮清身側,半個身子微微遮擋住她將她護在身後:“肖隊這麼晚還在忙,作爲納稅人很欣慰。”

肖禾凌厲的視線靜靜落在他身上,無聲的觀察着他的情況,目光在他肩側駐足幾秒,語氣倒是一如既往的客氣禮貌:“例行公事,今晚在正陽大道附近有惡性鬥毆事件,目擊者說看到了一輛黑色奔馳在那停了很久,車牌正好是白先生您的,白先生是不是需要向我們解釋一下。”

白忱嘴角微微翹起,笑的坦然:“剛剛纔誇肖隊勤快,現在發現肖隊辦事真是不夠細心,我那輛車早就丟了,你可以去西城派出所落實一下。”

肖禾擰了擰眉,只聽白忱又說:“肖隊要是不信,可以去我車庫看下。”

肖禾眯了眯眼,點頭笑道:“正好,正陽大道附近有電子眼,我可以順便幫白先生把車找回來。”

“那有勞肖隊了。”

白忱絲毫沒有懼怕的意思,肖禾猜想他大概早就動了手腳,可是面上還是不能露出破綻。

肖禾又依例詢問了幾個問題,白忱都配合的回答了。

“你不認識李靖?”

“不認識。”

白忱坐在一旁,慵懶的把玩着鍾禮清的手指,鍾禮清尷尬的幾次都抽不回來,感覺快要被那兩個年輕刑警的目光給烤化了。

肖禾走後白忱就沉沉靠進沙發背裡,眉頭皺的死緊,鍾禮清捱得他最近,所以一眼就留意到了他額頭上附着的那層豆大汗珠。

白忱很少會露出這麼痛苦的神色,鍾禮清本來該快慰纔是,可是看着他這麼難受的樣子心裡竟然完全高興不起來。

她瞥開目光,僵硬回答:“我去叫劉醫生出來。”

“留下。”白忱抓住她的手,力道又是沒拿捏好將她勒得眉心緊縮,白忱急忙鬆了點力,仰頭看着她,“呆在我身邊。”

鍾禮清看着他疲憊的神色,遲疑間被他用力拽回了懷裡。

白忱緊緊抱着她,埋在她頸間小聲說:“哪也別去。”

鍾禮清就這麼尷尬的一直被他抱着,劉醫生被喆叔請了出來替他繼續清理傷口,鍾禮清貼着他赤-裸的胸膛,滾燙的溫度燒的她脊背火辣辣的。

她看不到他背上的傷口有多深,可是被他這麼狎暱的抱着,鼻端都能若有似無的嗅到一陣濃重的血腥。

她秉着鼻息不敢喘氣。

他好像感覺到她的不適,又啞聲呢喃一句:“是我的味道,別害怕。”

鍾禮清怎麼可能不怕,抱着他的男人在前一刻還和人廝鬥過,或許還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殺了人,現在竟然又裝出這副溫柔的模樣來安撫她……這到底是個怎樣的男人?

劉醫生目不斜視的替他纏好紗布,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不能做劇烈運動,房-事要暫時剋制了。”

鍾禮清羞赧的轉過頭,只聽白忱正經的回答:“如果她動呢?”

鍾禮清真想抓起沙發上的抱枕把這流氓拍到倒地不起,竟然有人臉皮厚道問醫生這種問題?!

劉醫生竟然也能一本正經的和白忱對話,見怪不怪道:“依照太太的體力,恐怕滿足不了你,不想慾求不滿憋死,就老實點。”

鍾禮清瞠目結舌又有些膜拜的目送劉醫生離開,原來還是有人敢不怕死的刺激白忱的。

T T 肖禾那對我也會盡快展開的,大家不要厚此薄彼啦,這兩對的故事其實是串在一條線裡的,都會有虐有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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