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楊崢完全不在意肖禾的反應,徑直朝林良歡走過去。

林良歡聽到他的聲音時就驚愕的睜開眼,他臉上依舊是疲憊蒼白的神色,黝黑的雙眼卻執着堅定的盯着她。

“你怎麼——”林良歡想問出口的話還是嚥了回去,楊崢臉上的緊張和擔憂毫不遮掩,額頭上泌出的汗意更是顯露出他之前該有多着急。

看着他從病牀上匆匆趕來,如果說不感動那是假的,楊崢總是能在她最狼狽需要溫暖的時刻出現。

她心裡有點兒害怕,真怕自己會自私的想要不斷汲取這暖意。

肖禾一雙黑眸沉沉看着楊崢,覆在膝蓋上的手掌用力攥成拳,俊臉陰鬱駭然,連帶看向林良歡都帶了幾分深意。

楊崢走到林良歡牀側坐下,擡手輕輕揉她的發頂:“沒事就好。”

他溫潤柔和的語氣也無端讓肖禾不快,肖禾忽然伸手握住林良歡搭在薄被上的手背,力道不容抗拒。

林良歡疑惑的扭過頭,肖禾卻沒看她,目光淡淡落在楊崢臉上:“楊先生費心了。”

楊崢靜靜看他一眼,嘴角勾起冷冷笑意:“對重要的人,當然要多花點心思。”

林良歡愕然的看着楊崢,楊崢不像這麼不理智的人,當着肖禾的面說這種話實在是挑釁意味十足。

肖禾也回以淡笑,倒是沒有惱怒的樣子,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的手指:“良歡這麼敬重你這個哥哥,果然是有原因的,楊先生真是疼她。”

林良歡頭疼的闔了闔眼:“我渴了。”

肖禾和楊崢同時伸手去拿水,楊崢離得有點遠不佔優勢,被肖禾率先拿到了玻璃杯。

肖禾俯身靠近她,低聲說:“來。”

楊崢卻出言阻止,帶着諷刺意味的吊起嘴角:“醫生沒告訴你術後不能馬上喝水嗎?”

肖禾渾身一僵,林良歡握着杯子,目光和他膠着在一起。看肖禾臉上有幾分尷尬和窘迫,林良歡出聲解圍:“喝一口,應該沒關係。”

肖禾注視着她澄淨的眸子,垂眸將水杯挪開:“聽醫生的。”

楊崢這時候卻出門去了,肖禾和林良歡有些氣氛迥然的面對面而坐,肖禾復又抓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剛纔我語氣太重了,對不起。”

林良歡抿嘴搖了搖頭:“我知道。”

肖牧的死大概真是對他打擊巨大,光是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就可以想見他對那場車禍有多深的陰影。

楊崢重新推門進來,手裡拿着一包醫用棉籤:“找護士要的。”

肖禾不解的皺起眉頭,楊崢走過去仔細的用棉籤沾了水,一點點抹在林良歡乾澀的脣瓣上,聲音低低沉沉的誘哄着:“先忍一忍,過幾個小時就好了。”

林良歡僵着身子,伸手去搶他手裡的棉籤:“我自己來。”

楊崢認真的睨着她,語氣微沉:“哥哥爲妹妹做點事,誰會有意見。”

林良歡擡起的手只能慢慢滑下去,她能感覺到肖禾複雜的眼神壓迫十足的盯着他們。就是肖禾不愛她,大概也有些受不了別的男人這麼親近自己的妻子吧。

好在楊崢很有分寸,只幫着她潤脣幾次就放下水杯和棉籤。

林良歡暗自吁了口氣,楊崢又說:“我給爸打個電話。”

林良歡這時並沒有察覺到,楊崢以前都是喊父親爲“義父”的,這時候卻變了稱呼。她心思落在別處,急忙阻止楊崢:“別,爸因爲上次的事還在生氣,現在知道我出事,一定更不高興。”

楊崢沉默的看着她,將手機重新放回口袋。肖禾審視的目光從楊崢身上慢慢移開,坐在牀上半攬住林良歡的腰身:“累不累?躺下來。”

林良歡心情沉重的躺回牀上,三個人氣氛詭異的面面相覷,楊崢卻半點離開的意思也沒有,直到林良歡重新入睡才起身離開。

肖禾隨後跟了上去。

他立在病房門口,拿了煙叼進嘴裡:“林勝東要是知道手下失手,差點害死自己女兒,會不會很生氣呢。”

楊崢頓住腳步,不遠處等待的幾名手下蠢蠢欲動的觀察着這邊的動靜。

楊崢臉色漸沉,語氣卻沒有半點起伏:“肖隊真是說笑,我們是合法商人,爸對良歡更是寵愛有加,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肖禾倚在牆邊看着他僵直的背影,冷冷一笑,轉身回了病房。

楊崢沉默的頓了頓腳步,垂下眼眸闊步往外走。

親信迎了上來,目光兇狠的看了眼肖禾離開的地方,壓低嗓音說:“崢哥,看來真是老爺動的手,估計是被那警察惹毛了想給他點教訓,大小姐要是知道了……”

楊崢瞥了他一眼,薄脣微微一動:“這事兒不許插手。”

親信一愣:“不趁機讓大小姐和那警察掰了?”

楊崢長眸微眯,目光淡淡注視前方:“他們倆遲早會掰,她心甘情願纔是我要的結果。”

“……”

白忱受傷之後反而沒在家住了,喆叔把他送到近郊的別墅,白忱一個人呆在那裡安靜養傷。鍾禮清那邊的情況喆叔還是會按時向他彙報,有幾次忍不住抱怨:“太太的生活還是和平時沒區別。”

言下之意,她一點兒也不關心白忱的死活。

白忱斂着眉看手裡的雜誌,表情沉靜淡然,似乎完全沒有將他說的話聽進耳朵裡,等他彙報完纔開口:“繼續讓人跟着,別讓她發現。”

喆叔沉默着,白忱擡頭無聲的看向他,黑沉的眸底充滿威壓。

喆叔心裡無奈,卻還是盡職的點了點頭:“我會小心不讓太太發現。”

白忱放下雜誌,一隻手臂抻在沙發背上看着窗外的景緻。他似乎在思考問題,喆叔和姜成山都知道他的習性,安靜的立在一旁。

白忱過了會出言吩咐,俊臉肅然,眸中帶着狠色:“砸店的人找到了?”

“找到了。”姜成山站得筆直,黑色西服襯得身材結實頎長,臉上的表情嚴肅冷峻,“不是老爺的人。”

白忱略顯蒼白的臉色有了幾分鬆動,但是眼中的陰鬱情緒卻絲毫未減:“事情到此爲止,知道鍾嶽林下落的都解決掉。”

姜成山和喆叔似乎都存保留意見,白忱靜靜擡起頭看向他們:“有話就說。”

姜成山極少會持反對意見,白忱說什麼他都無條件服從,可是這時候忍不住皺眉低語一句:“真的要爲了太太——”

白忱徐徐站起身,熨帖的襯衫紋絲不亂,平靜回答:“你也說了,她是我太太。她的願望我自然要想辦法替她達成。”

喆叔和姜成山緘默不語,白忱臉上依舊倦色未褪,喆叔適時提醒:“昨天老爺的秘書來電話了,讓先生有空回去一趟。”

三天後就是中秋,白家那樣的大家族必須要回家聚餐。白忱臉上有厭倦之色,喆叔跟他的時間最久,在一旁察言觀色:“要帶太太回去嗎?”

白忱搖頭,喆叔也知道這提議不現實,只是想到白忱又要面對白家的那羣人,忍不住心中慨嘆——如果能有個人和他並肩而戰,或許他能輕鬆不少。

中秋那天白忱果然是一個人回的白家。

白家在榕城,離水城大概三個多小時的車程,白忱的車子還未進院門,遠遠就看到白小黎和白家老大的女兒萌萌在門口吹泡泡。

看到他的車子,萌萌蹦蹦跳跳揮着手:“四叔。”

白小黎也笑臉相迎,撐着腰不住抱怨:“臭丫頭,我嘴巴都酸了。”她說着伸手揉嘴巴,鼓着腮模樣可愛。

白忱把車開進車庫,下車時看到萌萌託着下巴蹲在車尾燈後面專心的研究什麼。

五歲的小女孩天真恬靜,白忱嘴角溢出笑,走過去把人抱進懷裡:“看什麼?”

萌萌眨巴着大眼睛,嘀咕一句:“四叔啊,你好像又換車了,那麼多車給我一輛吧?我的玩具車壞了爸爸一直不給買。”

白忱捏了她肉呼呼的臉頰一下,啞然笑道:“你拿我的車和你的玩具車比?”

萌萌嘟了嘟嘴,眼裡有小心翼翼遮掩的嫌棄情緒:“我的玩具車很棒的。”

兩人說着話,白小黎也過來湊熱鬧:“四哥你這麼喜歡孩子,幹嘛不讓嫂子生一個。”

白忱神色驟變,厲聲低斥她:“白小黎!”

白小黎撇了撇嘴,做了個封口的動作:“知道了,不能在白家提你結婚的事兒。”

白忱沉默不語,懷裡的萌萌也警惕的觀察着兩個大人緊繃的臉色。

這時候又一輛車子緩緩駛進別院,白忱看到車牌時眼神微微一黯,抱着孩子的胳膊不自覺收緊。白小黎也下意識看了眼白忱的臉色,站在一旁不說話了。

“爸爸回來了。”

萌萌掙脫白忱的懷抱,肉肉的身體貼着車庫牆角站定,雙手隆成小喇叭狀:“爸爸!”

車子無聲的滑過白忱身邊,沒有絲毫的停頓,白忱面容清冷的看着前方。

直到車子停穩,着筆挺軍裝的男人彎腰下車。他目光淡淡瞥過白忱,落在白小黎臉上,白小黎訕訕的喊了聲:“大哥。”

白家老大白沭北脫下軍服,精壯的身體被淺綠色襯衫包裹着,他一步步走過來,女兒萌萌張着胳膊直喊:“抱,爸爸抱。”

白沭北順手就把孩子提留進懷裡,步伐穩健的走過來。

白忱沉着眼看他,主動打招呼:“大哥。”

白沭北沒吭聲,抱着孩子越過他往裡走,連眼角的餘光似乎都沒多在他身上停留一秒。

白小黎看着白沭北的樣子直嘆氣,在白忱身後小聲勸慰:“大哥就是這毛病,整個一沒血性的機器人,你別理他。”

白忱牽起脣角,含笑不語。

長子對私生子,自古都是這副模樣不是嗎?更何況在吃人的白家,白沭北已經算是正直又磊落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兩對都有點問題,但是不會一直虐的,有虐有甜放心吧O(∩_∩)O~ 然後劇情一直在進展,大家不要捉急……

ps:謝謝默默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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