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第二撥來廚房找東西了,是青木跟張槐。
菊花愕然問道:“哥,你也沒吃飽?”
青木跟張槐無奈地相視一笑道:“都跟搶似的。我倆吃得沒他們快,才吃兩碗哩。他們吃了三碗還搶了塊鍋巴。我就想不通了——這些人咋跟沒長喉嚨似的?”
菊花跟劉小妹聽了,好笑不已。
楊氏聽了忙到堂屋去問那些人吃飽沒有,要是沒吃飽的話,就把果子餅端出來先吃了,下午再重新做。
大家就都說吃飽了,不過是覺得搶着香又好玩罷了。
趙三笑道:“嫂子,你甭管我們。這人一多,沒事他也要鬧出點事來。明明吃飽了,他一見人搶,覺得肚子還能裝兩碗,也跟着就搶起來了。這樣也熱鬧和氣。”
李長星打了個飽嗝,笑道:“噯喲!可撐死我了。還是我手快,搶了一大塊鍋巴。嬸子,你甭問飽不飽了,問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衆人都調笑他,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搶起來一個頂倆。楊氏見大家這樣方纔放下心來。
廚房裡菊花問青木和張槐道:“你倆是吃幹鍋巴,還是吃果子餅哩?”
張槐忙道:“我想吃幹鍋巴,那個泡湯香。”
正說着,院子裡來了槐子娘何氏,她領着一個小女娃,跟梅子差不多大,秀氣文靜的很,手裡還挽着個小針線籃子。
何氏笑道:“咋還在吃哩?菊花,累壞了吧?我明兒也來幫忙,煮這麼多人的飯,可是不輕省哩。”
菊花忙謝了她,又讓座,說有小妹幫忙,還應付得過來。
那個小女娃見了張槐,微笑着叫了一聲“表哥”。
張槐奇怪地問道:“你不是說今兒回家的麼?”
何氏笑道:“玉芹一個人回家我不放心,想着等你忙好了送她回去;要不就再等兩天,你外婆跟舅母來了,一塊回家也是一樣的。”
青木見這玉芹臉紅紅地瞧着槐子,不由地警惕起來,上下把她打量了一番,就連槐子摧他去堂屋也沒在意,問何氏道:“嬸子吃過了?要不再和這妹妹吃點?這是槐子表妹吧?”
菊花見哥哥忽然對這第一回見面的小女娃這麼注意,便也注意起她來。
何氏笑道:“我們在家沒事,就做些吃的,早吃過了。這是槐子四舅的閨女,叫玉芹。玉芹,這是菊花,這是她哥哥青木,這是我們一個村的劉小妹。”
菊花就和小妹招呼她,玉芹害羞地跟她們說笑幾句,就從身邊的針線籃子裡取出一雙手套,對坐在廚房吃飯的張槐道:“表哥,我聽楊子說,他青木哥有一雙手套,戴了暖和的很。我就學着他比劃的樣子,幫你跟楊子都做了一雙。你正好戴着幹活也不冷。”
張槐有些詫異,又滿臉苦澀地瞧了菊花一眼,要是往常,她幫青木做手套,肯定也會給自己做一雙的;可是,如今卻是表妹幫自己做了。他謝了玉芹,跟她說這天干活也不冷,而且地裡髒的很,把手套弄髒了可惜,還是放那等他讀書的時候戴吧!
玉芹就笑着點頭,把手套收了起來。
青木見了更不高興了,又不能讓他不要那手套,只能下死眼地盯着這個玉芹,很是有一種危機感。
菊花和小妹就去瞧那手套,頓時又是一番誇讚。菊花是真心誇讚的,瞧人家的針線,縫得多勻淨,哪裡像自己縫的粗針大腳的。
何氏聽了高興,對她倆道:“昨晚熬了半天哩。她又沒見過你做的,就聽楊子在那比劃,好在總算做出來了。這樣兒還成麼?”
菊花忙道:“成,就是這個樣子的。比我做的好多了。我幫我哥做的那雙,都破了一個口子哩,都是因爲縫的針腳不勻淨。”
劉小妹笑道:“你要是針線活也做的好,我可要眼氣死了。”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菊花見哥哥死盯着這個玉芹,不住地打量人家,心裡暗自琢磨起來。
一時青木和張槐吃完了,丟下碗筷跟着外邊的人就下地去了。
楊氏過來,跟何氏說話,又把玉芹好一頓誇。
何氏便挽了挽袖子,對菊花道:“你倆跟我玉芹去歇會,我跟你娘來收拾。”
楊氏也笑道:“你何嬸子也不是外人,就讓她陪我忙吧,你們小女娃去說話兒。反正他們晚上也不在這吃飯,下午就沒那麼忙了。”
菊花答應了,帶着劉小妹和玉芹往自己房裡去了。
她因爲青木的異常表現,便格外地留心這個玉芹,言語間套問她家的事和她的興趣愛好,感覺自己就像一隻盯上了小紅帽的狼外婆。
三人說些閒話,一時劉小妹要去茅房,菊花便陪着她倆去了。
玉芹誇菊花家的茅房乾淨、清爽。
菊花笑道:“這都是我哥弄的。別瞧他不愛說話,做事細心的很。”她想讓哥哥在這個玉芹的心裡留個好印象。
劉小妹見旁邊草編圍牆上,掛着一個小巧的籃子,裡面放了些草紙,讚道:“這樣方便,要不然忘了帶紙,可不是麻煩?這籃子也編得小巧,怪好玩的。”
菊花又道:“這也是我哥弄的哩。”
其實這籃子是她爹編的,不過爲了給青木加分,就算到他頭上了,反正青木也是會編的。
玉芹甜甜地笑道:“我槐子表哥也是很細心的,茅房也收拾的乾淨。”
菊花怪異地瞧着她,似乎自己白費心思了,人家好像對錶哥有情義哩!
就聽玉芹又道:“槐子哥把橡子果兒泡了曬乾,漂幾天,再磨粉,還能做豆腐哩。”
菊花忍不住對她說道:“那是他跟我哥學的。這橡子豆腐是我哥最先做的。”她心道,你表哥是不如我哥的。
劉小妹便證實道:“這東西是菊花家最先做的。先用來餵豬,後來才做了豆腐的。”
可是,菊花沒有等來玉芹對青木的讚歎,就聽她說道:“是麼?槐子哥真聰明,一學就會了。他念書也聰明,跟楊子一起背書,楊子說他都很少錯哩。”
菊花徹底無語了,啥叫“情人眼裡出西施”,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不由地爲青木擔心起來,按說第一回見面,不應該這麼快喜歡上她纔對,他以往都沒對哪個女娃子這樣哩。
她胡亂想道,要是哥哥跟張槐爲了這個玉芹,反目成仇,那可不糟了?於是,她那豐富的想象力就展開了,剎那間就自編自導了一出愛恨情仇的鄉村故事。
劉小妹完事後從茅房出來,扯了扯發呆的菊花道:“走吧,你還呆在這幹嘛?”
菊花這才清醒過來,覺得自己實在是可笑,這麼一會的工夫,想那老遠去了,這都哪跟哪呀!
且不說菊花在家留心這玉芹,荒地裡青木也沒放過槐子。
他把槐子扯到一旁,離旁人遠遠的,撿那地裡翻出來的草根和石子,一邊問道:“你那表妹是咋回事?”
張槐困惑地問道:“咋回事?”
青木不悅地說道:“她咋住了這麼幾天還不走?往年你外婆那邊的親戚不是住一晚就走的麼?”
張槐張大了嘴巴,怪異地瞧着他道:“我咋曉得?難不成我還能不讓她住?她住幾天,跟你有啥關係?”
青木氣極了,壓低聲音道:“她還幫你做手套,我瞧她是想嫁給你哩。我可跟你說,你要娶她趁早娶,就別來惹菊花了。”
張槐大驚失色道:“你瞎說啥?誰要娶……”他忙又停住了話頭——這聲音太大,引得人都往這邊瞧了。
趙大嘴笑着高聲問道:“槐子,娶誰哩?”
劉二順接道:“他肯定是在和青木商量,誰家的閨女好,就娶誰。怕是兩人想法有差,就爭起來了。是不是,槐子?誰家的閨女,說出來叫大夥給評評。”
青木和張槐無奈地瞧着這些人,張槐道:“你還是關心自個的媳婦吧,她可是等着你今年娶她進門哩。”
於是大家就鬨笑起來。
隔了好一會,張槐才輕聲對青木道:“你甭瞎想。玉芹咋會嫁我哩?我舅舅在幫她找婆家,都相看了好幾戶人家了。要是家裡有這意思,那舊年我娘還能去柳兒家提親麼?做雙手套你也要多心。還不是楊子見你有手套,就跟娘叨咕,我娘沒空做,她正好來了,就幫着做了。你這麼多心,咋不叫菊花幫我做一雙哩?”
青木悻悻地瞪了他一眼道:“你要留心點,我瞧她對你有點想法哩。別又鬧出點啥事,你可真說不清了。”
張槐不相信地說道:“不能吧?這麼多年,也沒啥事。誰家沒個表姐表妹的,還不都是一樣相處。”
青木斜眼瞧着他道:“一樣相處?這親上加親的事還少了?我反正這麼說了,你自己瞧着辦吧。別到時候又來找我幫忙,我肯定是向着菊花的。”
張槐悶悶地說道:“那讓我娘送她走吧。說起來也是奇怪,她從沒在我家住這麼久的。”
青木肯定地說道:“我不會瞧錯的,她肯定對你有想法。”
他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那就是當初柳兒也是這麼瞧他的。他當初沒在意,可是今兒見了玉芹,忽地就警醒了。
張槐則氣惱地說道:“啥時候你這麼厲害起來?那你瞧瞧咱村的女娃,有誰對你有那想法?”
青木正好拾起一塊石頭,聽了這話就把石頭對他丟了過去,兩人便打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