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耕田也看着小兩口,開玩笑道:“槐子,你是不是想買這地?那容易的很,咱就不賣給大管事,賣給你好了。總要先緊着咱自己村裡的人來,然後才讓外面人買。反正方老爺有錢,在哪都能買到好地。”
一席話說得幾人都笑了。
槐子也知道宋掌櫃待他還算不錯,況且方家財大氣粗,實在沒必要跟人家耍小心思;就是李耕田,自從上次經歷了來壽附學的事後,對張家和鄭家交好之意也十分明顯,於是,他便實話實說了。
“李叔,宋管事,要是單爲了買這前面的荒地,我也不爲難了:自然是錢多多買,錢少少買。就算換個地方也是一樣,不一定非得買這塊地。可是,我本來是想買後面的荒山的,這前面的荒地就不能不買了,不然的話,阻了水路不說,運轉物事也不便宜。只是我眼下又沒那麼多銀子,所以發愁。”
李耕田詫異地問道:“你想買荒山?”
槐子點點頭,大略解釋道:“就是種樹栽竹,再喂些雞。”
李耕田點頭,本想問你家不是種了一大片竹子麼,咋還要買荒地種竹哩?又想人家幹啥要詳細跟你說,不定這就是槐子推脫的話哩,還是不要問了,省得討人嫌。
他無奈地對槐子苦笑道:“你想得倒也好,可是沒錢咋辦哩?我也不能作主賒給你,也不能不賣給大管事,留着等你掙錢了再來買。這地可不是我的,是皇帝的。”
槐子點頭道:“就是這個話,要不我咋頭疼哩。”
宋掌櫃目光奇異,問道:“張兄弟非得買後面那荒山?”
槐子苦笑點頭道:“我早就在算計這件事。原想等兩年,湊了錢。一年買一些,先把前面這塊荒地買下來。那就好辦了。後面的倒不急。反正又沒人買。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來買前面這塊地了。”
宋掌櫃捻鬚沉吟了一會,問道:“那張兄弟何時能湊夠銀子?”
槐子聽了一愣,遲疑了一會才道:“一次湊足,怕是不成的。總要分兩年才能買得回來。”
宋掌櫃搖頭道:“那可不成。要知道除了方家,下塘集可是還有不少人想往山邊買地蓋園子呢。就算方家不買。也有其他人來買。清南村也就這一片地完整些,其他地方要麼離集上大道太遠,要麼不夠這塊地好。再不就小了點。若是張兄弟年底就能湊足銀子。在下倒能幫一把,到時候就說方家不滿意這裡,要換個地方,這樣就能讓給張兄弟了。”
李耕田有些惋惜地說道:“長雨也纔買了田地,不然還能借些銀子讓你轉手。”
槐子忙笑着謝了他,道:“也不是貧病交加的事。哪有借錢買地的?”
菊花在一旁聽了半天,又飛快地在心中算計了一番。然後對宋掌櫃道:“要是我們年底能湊足銀子,大管事真的願意讓出這地?”
宋掌櫃笑道:“自然願意。我只說要買,不是還沒買嘛,旁人也不好意思來插一腳。捱到年底,我又不要了,你們就買回去,這樣不是很好?村長看這樣成不成?”
李耕田正找不到機會跟張家親近哩,一聽有這順水人情的好事,當然是滿口答應了。
他殷切地對槐子和菊花道:“我就跟人說,這地是方家看中的,已經定下了,等年底的時候,你再買了去,就說方家不要了。”
菊花道:“那真是多謝大管事和李叔了。我們年底一定湊足了銀子買這地。要是湊不足,李叔只管把地賣給旁人就是了,總不能讓李叔爲難。”
槐子疑惑地瞧着菊花,張嘴想說啥,又急忙閉上了。
以他對菊花的瞭解,她是不會胡亂對人許諾的。看來,菊花是想到了掙錢的主意。也罷,這秋季的木耳種植,自己可是做了萬全的準備,想必也能多些收入,再加上今年喂的豬也多了不少,各樣歸攏湊湊……
他便不動聲色地對宋掌櫃拱手道:“有勞大管事了。不過害得大管事買不成地,如何是好?總不能叫管事回方家擔責罰。”
宋掌櫃笑着擺手道:“如李村長所說,方家在哪都能買到地,又不是非此處不可。就是張兄弟,要不是想買後面的荒山,也不會非得買前面的這塊荒地。不過,張兄弟可要嘴緊些,莫要透露出買荒山的意思,恐有人故意從中作梗。”
在哪都不缺人爭鬥的。
李耕田忙道:“這話說的是。槐子,你可不要大意了,村裡好些人都說下年要買地,雖然他們只是買三五畝,多不過十來畝,要是在這中間劃一塊,你這地就不完整了,看着也煩不是。”
槐子急忙謝過二人,說他一定不會說出去的。
又寒暄了幾句,槐子便邀宋掌櫃去張家坐坐,賞臉吃頓粗茶淡飯。
宋掌櫃笑着推拒了,說他還有事在身,等改日再專程上門拜訪。
於是槐子辭別二人,跟菊花攜手去了。
宋掌櫃看着二人背影,目光閃爍,他很是好奇那小媳婦有什麼法子,居然信心滿滿地答應年底湊出錢來,他看得清楚,張槐先是猶豫了一下,但馬上就收斂了,這說明他事先並不知道他媳婦的想法。
不過,想想鄭家,他不自覺地笑了,有些拭目以待。
李耕田也奇怪,這幾百畝地,可是要一千多兩銀子,張家和鄭家雖然還算富足,幾個月內,怕也難湊出來。
兩人遂商量再去其他地方瞧瞧,要是張槐真湊出錢來了,方家也好換個地方買地。
且說槐子和菊花匆匆回去,在路上,他輕聲問道:“菊花,你……”
菊花微笑道:“別急。槐子哥,咱回家再說。”
張槐見她神秘的樣子,忍不住笑了,遂不再言語,一心走路回家。
到家後,菊花把公婆都叫進屋,又讓人叫來了孃家爹孃哥嫂,想了想,又喚劉黑子進來,兩家子濟濟一堂,讓劉嬸、葡萄在外看小娃兒,來人就說一聲,然後關門議事。
葡萄在廊下看着板栗和小蔥,還有弟弟,雖然隔着門,也能不時地聽見一句半句話傳出來。
“就是太佔地方了……”
“……這麼多,能賣得掉?”
“那一時半會兒也湊不夠哩……
“……太麻煩,下面水也多……”
兩家人一直商議了兩個時辰,纔開門出來,何氏、劉嬸和菊花煮了飯,大夥吃過了,然後旋風般地忙碌起來。
槐子找來吳成,交代了他幾樁事:一是安排人摜大量土坯備用;二是找些會編篾器的佃戶,多多地編大竹簍子,也不要太精緻,不過就是家常裝東西用;三,等土坯乾透了,就帶人幫鄭家和張家在後院蓋東西廂房,所以他要先帶人過來,把東西院牆邊的花樹,以及牆外的竹子都挪走,若是佔了菜地,就只好把菜拔了。
青木則帶着馬叔去各村收購辣椒;槐子又安排了吳成的兩弟弟帶了佃戶跟在後面幫忙。
於是,過不兩天,下塘集就傳出:清南村的張家和鄭家大量收辣椒,青的紅的都成,不過太嫩的不要,要長硬實、個頭大沒破皮、帶着辣椒蒂的,每斤三文錢。
集上的青辣椒也就兩三文一斤,但並不是送多少去都能賣掉的,畢竟這東西一般人家都有,也就那些富戶和鋪子的人才會買。紅辣椒倒是可以賣給方家醬菜作坊,也是三文一斤。
這下鄉民們可高興了,就有人自己挑了往張家送。
一傳十,十傳百的,賣辣椒的人自動上門,青木也就不出去了,跟槐子在家總攬事務。
過些日子,兩家後院都蓋起了東西廂房,全是土坯的,不過屋頂上蓋的是小瓦。
這樣一來,後院就小了不少,那也沒法子。往後要是把靠山的北面院牆也蓋了房子,這院子就算是兩進了。
鄭長河、張大栓則各自帶人在地裡忙,爲種小麥準備,還燒了許多稻草,用草木灰拌了家畜糞肥,說是點小麥的時候好丟窩子。
兩家人不停忙,偏又趕上旱地收穫的季節,玉米、花生、黃豆、葵花子、山芋,所有的佃戶都被請了來,有時候晚上也鬧哄哄的。
沒有人發現,趁黑夜的時候,那些草木灰被運了好些進了兩家院子,甚至這些天兩家燒飯也用稻草。
張家有時直接在院子裡燒一堆稻草,說是燜雞。當然,這些都是張家和鄭家父子還有劉黑子在做,鄭家的馬叔和馬嬸也是知道的——想避開他們也不容易,只能選擇信任了。劉小四都不知道——他被槐子派去集上收辣椒了。
晚上,張大栓父子、鄭長河父子,還有劉叔、黑皮,把晾乾的辣椒弄下地窖,又拿了許多大竹簍子下去備用。
先在大竹簍子底部鋪上一層草木灰,然後將辣椒碼一層進去,再倒一層厚厚的草木灰,再碼一層辣椒,一直將竹簍子裝滿,上面蓋上稻草,再蓋上簍蓋子,然後將簍子擡到牆邊放好,再繼續裝下一簍。
由於後院的東西廂房還沒蓋好,所以先收的辣椒只能放到地下儲藏室裡來。
因爲儲藏室有地下水,槐子不知存放在這裡會不會壞。張大栓則說沒事——糧食放在這不也沒壞麼?主要是他們挖了地下水井蓄水,所以儲藏室裡還算乾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