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有點像秋收農忙時節一樣,緊張勞累卻又充實無比,每天更是滿心喜悅地看着錢罐子裡的銅錢一個勁地往上漲。錢罐子也果如菊花所想,換了個大的。
鄭長河已經可以下地走了,只是還幹不得重活。青木幫他削了一隻柺杖,每天進進出出地拄着。那些豬頭豬蹄都是他收拾出來的。
東西一多,便不想費勁了。菊花爲了能加快清理豬頭和豬蹄的速度,乾脆讓楊氏買了兩把鋒利的小刀——跟匕首差不多,將豬臉和豬蹄上褶子裡無法刮乾淨的皮毛乾脆剜掉。這樣清理速度就快了好多。幾乎不用別人幫手,鄭長河一個時辰就能將四個豬頭、十六個豬蹄給清理的乾乾淨淨!
菊花每天上午燒豬頭豬蹄和豬尾,下晚的時候燒豬下水,始終留一個鍋做飯。如果有小魚的話,乾脆早晨起來再燒,那個東西燒起來快!
橡子果也處理了好多。經過水泡再曬乾後,收起來的果仁全部都用麻袋裝起來存放在地窖裡。這下菊花心裡可真的踏實了。要不是最近在做生意,忙得很,她都要再抓兩頭小豬回來。想了想還是算了,慢慢來,一口也不能吃成個大胖子。
要說鄭家人幹嘛這樣拼命?還不是爲了湊錢好趕快添置棉被和棉衣。
天氣漸漸地冷得厲害了,菊花覺得實在是受不住,所以,她特別愛呆在廚房裡燒鍋,一點也不嫌棄油煙味。爲啥?好烤火呀!
但也不能老呆在廚房裡呀,還得洗衣、餵豬、洗菜,這時候她都是儘量打井水上來用——井水暖和嘛!
所幸,鄭長河每天抱着豬腦袋和豬腳忙活,菊花也是每天圍着竈臺精細烹製,楊氏更是每天掙命似的挑着一大擔燒好的熟菜趕往下塘集去賣,青木則是早晚見縫插針地幫忙,一家人起早貪黑地勞動,終究是取得了豐厚的回報,二十多天下來,倒也掙了七八兩銀子。
這可是比鄭家往年一年的收入還多啊!
要說本不能賣這多錢的,現在天冷了許多,趕集的人也少了許多,二里鋪幹活的人自然也是少了。
但是,菊花燒的這些菜楞是賣出了名,連下塘集上的住戶也會時常來買些回去吃,附近的農戶人家想打牙祭的也會跑一段路趕來買些回家哄小娃子。
又不用花很多的錢,兩文就能買一大碗,咋不能買?不買這個,難道要去買那二十文一斤的豬肉麼?那不是敗家!
所以呢,楊氏這每天一大擔的熟菜居然賣得乾乾淨淨,要是有人來晚了,還買不到哩!
但是菊花不打算再增加量了——東西要想着吃才香,要是不稀罕了,那就不香了。
也是,要是有人今天跑了老遠來二里鋪,卻發現豬下水和豬頭肉竟然賣光了,那心裡該有多失望?只怕嘴裡越發地回味那菜的味道,一直要等到明天早早地來買了家去才甘心,說不定還要多買一文錢的哩!
於是,二里鋪便每天都上演一回有人來買這豬下水和豬頭肉,最後卻失望而歸的戲碼。這流動的廉價菜館也越來越出名,最後引得有心人注意到了這豬下水。
有了錢,鄭家的人一致決定,添置棉被和棉衣!
楊氏早就發現菊花整天抖抖簌簌的樣子,發狠要把牀鋪弄得既軟和又暖和,再給她做一身厚厚的棉衣和一雙棉鞋!
可是,秋天裡少雨,這冬日裡卻淅淅瀝瀝下了好幾天的冷雨,只得將這事擱置了下來。
好不容易等天晴了,這日又正好是青木學堂休息的日子,他便和楊氏去了集上買棉花彈棉被。
菊花見盼望已久的願望就要實現了,興沖沖地把家裡三牀棉被都給拆了,被單全部泡了清洗;舊棉絮一律曬在繩子上,壓得那曬衣服的繩子彎成一道弧線!
鄭長河飛快地處理完豬頭和豬蹄,見菊花提着一大籃子被單要去河邊洗,忙阻止道:“菊花,那河水冷得很哩!還是打井水上來洗吧!”
菊花道:“這麼大的太陽,現在又快到晌午了,河水也沒那麼冰了。這被單大,在盆裡抖不開;往河裡一扔,漂洗幾下就乾淨了,方便得很哩!”
鄭長河更擔心了:“就是因爲被單大,水一打溼了重得很,回頭要是把你扯到河裡去了可咋辦?”
菊花笑道:“爹,我小心一些,不礙事的!”
冬日的陽光暖暖地照着衰草枯黃的河岸,小清河的水依然清冽,在陽光下反射出粼粼波光,河水冰冷刺骨,並未讓陽光曬得溫度變高些。
那被單打溼了果然重的很。在河裡擺弄了一會,菊花掙出一身細汗,十個手指頭卻凍得跟胡蘿蔔似的。她覺得有些吃不消,連腳趾頭也凍得生疼。
她把被單扔在石板上,雙腳不停地原地跺着,雙手合攏湊到嘴巴邊不停地哈熱氣,那可憐的一點熱氣卻根本暖和不了凍僵的手指!
正想着是不是把這雙手塞到內衣裡捂熱一會,又擔心冰到身上更冷,忽地從旁邊竄出一人,拎起石板上的被單就扔進河裡,使勁一撒,被單抖開,再在水裡一拖,那污水就流走了,他卻把被單拎回來一束,對摺,放到石板上用棒槌使勁地砸起來。
菊花嚇了一大跳,身子一晃,差點掉進河裡,虧得那人手快扶住,纔沒釀成慘劇!
她站穩了一看,竟然是張槐!
這人咋這樣冒失?這是幫忙還是搗亂來了,咋不吱聲哩?
菊花埋怨地說道:“槐子哥,你咋不吱聲哩?害我差點掉河裡!”
張槐聽她叫的親切,沒有疏離,心下一顫,頭也不回地悶聲道:“我以爲你聽見哩!你哥在家麼,咋讓你來洗這冷水?”
他在路上遠遠地瞧見菊花在河邊洗東西,想着這水冷的很,她咋不在家用井水洗哩?青木今兒不是在家麼,可以幫着打水啊!
他家雖然沒有女娃子,但也是知道女人不能隨便沾冷水的,尤其到了冬天,他娘總有幾天是把衣裳搓好了,讓他爹或他去洗,說是不注意的話,鬧出病來還得花錢看。
於是,他便繞過來瞧瞧。
待看到菊花單薄的身子使勁地扭動着,用力地擺那沉重的被單,那吃力樣子,他幾乎要擔心她被那被單給拖下河。她擺弄一會兒又停下來,不停地原地跺腳,冷得直往兩手上哈熱氣。他便再也顧不得其他,把手中的籃子往河岸上一放,就衝了下來。
菊花道:“我哥和我娘去集上辦事了。槐子哥找我哥有事?”
她心裡雖然有些彆扭,但是人家熱心幫忙,她也不好板臉拒絕,而且這水實在是冷的很,她便樂得站在一邊,把兩手交叉揣進胳肢窩取暖。那手實在是凍狠了,即便隔着衣服,也冰得她一個激靈。
張槐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停了一會才道:“沒啥事!我外婆家送了些牛肉來,送你們一些。我娘燒菜也沒你燒的好吃,就把生肉提來了!”
菊花一聽,也不彆扭了,驚喜地問道:“真的?是黃牛還是水牛?有牛骨頭麼?我跟你說,也不是很難燒的,你把牛肉焯了水,放些姜蒜八角桂皮辣椒醬油小火煮。等煮得快熟了,把白蘿蔔切片放進去,燒爛了就好了。這樣燒出來,那個蘿蔔比牛肉還好吃哩!牛骨頭用來煨湯,要煨一整夜纔好!”
張槐身子僵了一下,先“噯”了一聲,然後才答道:“我也不知是啥牛。牛骨頭也有。我娘說骨頭上面也沒肉,不好意思拿來給你們,所以我就沒拿來。你喜歡,回頭我再給你送些過來!”
菊花因聽說有牛肉,一高興,也是一時嘴快,才說了好些話,待說完才覺得實在是不妥當——有這麼跟人要東西的麼?現在聽張槐說要再送些骨頭來,很是不好意思!
她便抱歉地說道:“人都愛吃肉,其實骨頭煨了湯纔是最香的。你家好不容易得了些牛肉,你就將肉都留下,把骨頭送我家一些就好了。反正我家人都很喜歡喝湯的。”
張槐聽了很不高興——幹啥跟他這樣見外?難不成還讓他把提來的牛肉再提回去?最近自己家不是也經常吃鄭嬸送的豬下水和豬頭肉麼?
於是他也不吭聲,使勁地往河裡擺被單,擺完了又拖回來放在石板上槌,三把兩把的,一會兒就洗了兩牀!
菊花瞧着他忙活得十分熟練,心想,真是個好青年,只怕在家沒少幫他娘幹這活計。
擰乾水的時候,菊花要幫忙,張槐沒讓,兩手交叉一擰,那水嘩嘩流下,被單便被擰成粗繩似的,捲曲成了倒8字!
他忙得飛快,菊花則站在一邊瞧着。
他自覺感受到菊花的目光,連脖子都紅了起來,越發不敢擡頭看她。心裡正胡思亂想這是咋了,忽聽菊花道:“槐子哥,剩下的我來洗吧,差不多了!”
張槐擡頭詫異地望着她——咋洗了這麼多又不讓他洗了哩?
菊花見他疑惑的目光,眉峰下的狹長眼眸定定地瞅着自己,心中一動,暗想真是沒天理,鄉下人長這麼帥幹啥?嗯,沒啥了不起的,她哥也長得很帥哩!
她目光微轉,望向那條村路——那裡過來兩個人!
張槐順着她的目光一看,立時便明白了菊花的意思——這是怕人說閒話哩!他剛纔臉上的紅暈還未褪盡,現在又跟着鋪上一層,那俊臉竟然讓菊花也不忍目視了!
她想到,反正我都這樣了,要影響也是影響你的“閨譽”,我是不在乎啥閨譽的。
張槐扭頭賭氣似的繼續洗被單,也不理會菊花。他也不知自己是氣別人說閒話,還是氣菊花這樣小心,總之菊花這樣避嫌,讓他很不舒服。
等把被單全部洗完,張槐纔將棒槌洗了洗放進籃子,提起來對菊花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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