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瞎了的眼睛再一次瞬間大睜,血水順着剛纔流下來的軌跡又重添了一道,他話都沒有來得及說出來,就再也說不出口了,黑色的眼瞳慢慢變成石頭般的褐色,他身邊那鬼魅般的四人早已經消失不見,而他的致命傷此時纔出現在脖子上,先是慢慢畫出一條紅線,然後鮮血瞬間噴發而出。
一夜一日,天又慢慢黑了下來,殺了那暗殺之人後,盛月嬌再沒遇見別的暗殺者,但是她卻沒有放鬆分毫,這樣沒有阻攔並不能說明是好事,有可能是暴風雨前短暫的寧靜。
紫幽冥想必已經知道出賣他的人是自己,所以纔會派了組織裡的殺手前來吧,白日裡那暗殺者胸前她看的分明,繡着一朵青色的曼陀羅花。
在此也不得不說一下魄血門中的殺手的分類,根據顏色的不同,從高到低,分別是黃、紫、朱、綠、青、黑、白,而各級花型也有所不同,最高的是什麼盛月嬌不知,只知道紫幽冥真正的左膀右臂花型都是紅蓮,接着便是曼陀羅以及鬼瓊。
魄血門中也有女子,只不過那些花型只是代表的代號,並不能說明她們修爲的高低,卻分別是六月雪、紫薇、芙蓉、水仙。
這一次紫幽冥派去刺殺軒轅雲霄的殺手,除卻她,竟動用了兩個組的人,若不是……閉了美眸,放緩了呼吸,此時的盛月嬌身在一株大樹上,樹冠極爲濃密,將她的身形遮的一乾二淨,再加上她刻意隱藏了氣息,若不是有修爲過高的人經過,就不會發現躲在樹冠上的她。
白天騎馬如同一個靶子,紫幽冥手下的殺手可以輕易的通過馬蹄印找到她,夜晚就不同了。傍晚時分,盛月嬌就已經棄了怪秋生送給她的馬,將馬往北趕去,而她卻用輕功依舊向西走了一段,才找了這株樹冠,給自己一定的休息時間。
盛月嬌閉上眼睛不過兩柱香的功夫就再次睜開眼睛來,先是低頭檢查了一下週身的裝備,隨即躍下樹冠,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轉身向南逃去。
茶涼山。
茶涼山以北是萬花谷,天已入秋,萬花谷中卻是溫暖如春,百花齊放,端的是奼紫嫣紅。
沿着萬花谷再往北走去,翻過一個不大不小的山坡就可見另一番景象,這裡生長的都是參天大樹,若從萬花谷裡看過來,就只能見這些樹的樹冠。
這裡雖然樹木很多、很高大,卻並不會顯的很陰暗,此時一株數人才能摟抱過來的大樹旁正躺着一個人,那人面對這大樹,看不見他的面容,只看到透過樹葉垂射下來的一道道光線照在那人披散在身後的發,紫色的光芒耀眼異常。
那人好似睡着了一般一動不動,直到身後傳來衣袂破空之聲的輕響,全身包裹在黑色夜行衣裡的人跪在他的面前,恭敬的道,“拜見門主。”
“嗯,如何?”冷清的話語中帶着一絲酣睡過後的慵懶,說完伸了個懶腰,轉過身來面對這那跪在面前的人。
如
劍般的眉斜插入鬢,雙眼依舊緊閉,如玉雕琢的臉上同樣帶着一絲慵懶,紅潤潤的脣好似多汁的花瓣,勾脣一笑,自成嬌花,竟引得不知從何處飛來的蝶兒落在他的臉上,藍色的翅膀不停的煽動着,有瑩瑩粉末落在他的臉上。
緊閉的眼眸終於不情不願的睜開來,耷拉這眼皮看着停留在自己嘴角不願離開的蝴蝶,凝脂般的鼻翼輕輕動了動,那人伸出手來捏住了蝴蝶的翅膀。好似終於感覺到了危急一般,蝴蝶開始掙扎,只是最終卻是徒勞,它根本掙脫不開那雙細膩修長的手指。
紫色狹長的眸子看着掙扎的漸弱的蝴蝶,想了一想,最後做出了讓讓那跪在地上的手下都驚詫不已的事。將蝴蝶放在玉般雕琢的掌心,看着它不斷扇合翅膀,卻再也沒有力氣飛起來,紫色眸光閃過,另一隻手伸了過來壓在前一隻手上,兩手相合的一剎那,那手下看到有乳白色的光芒閃耀。
原本極好看的顏色,現在卻只剩下光禿禿的透明之色,紫色眸子直直看着那蝴蝶飛離,眼中一閃而過一絲柔和的笑意。
“怎麼樣了?”雪白細膩的脖頸上仰,孩子氣般固執的看着那蝴蝶漸飛漸遠,說出的話卻依舊冷清。
“門主,屬下該死,未能完成任務。”身子佝僂的如同一個身弱的病者,低垂着的頭顱遮住了他那胸前繡着的紫色曼陀羅花,“門主,屬下已經查明,泄露本部之人就是盛月嬌,也是她殺了我手下的一個閣主和數名死士。”
“哦!”那蝴蝶已經變成一個黑點,慢慢的消失,紫幽冥卻依舊嘴角含笑的看着越飛越遠的那一點,聽完屬下的回報,卻也不過只是應了一聲。
黑衣人低着頭,聽聞紫幽冥敷衍般的應道,他再次毫無表情的道:“盛月嬌背叛魄血門,還請門主示下。”
“依照門規……處置!”紫幽冥幽幽的聲音迴盪在茂密的林間,冷然中帶着一絲殘酷。
盛雲緋伸手想要摸一摸縮在牆角衣衫凌亂的人,手還未曾觸摸到那人,就被她急吼吼的尖叫着推開來,跑了兩步來到另一處牆角里蹲着,口中喃喃自語,聲音極小,根本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丫鬟文竹見自家小姐跌倒在地,忙上前去扶,“小姐,你沒事吧!”
盛雲緋失神般任由丫鬟將自己扶起來,安頓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卻沒有從那人的身上離開過。坐了不知多久,那蹲在牆角里的人縮着肩膀一動不動,好似睡着了一般,盛雲緋見此再次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撥開她同衣衫一樣凌亂的髮絲,溫柔的順了順。
柳葉彎眉杏仁眼,不似勾畫卻勾魂。安靜的睡臉如同孩子般毫無防備,卻看的盛雲緋心中驀然一痛,拼命的咬着脣纔沒有讓盛滿了悲傷的眼睛流出淚水來,良久,她才輕聲開口道:“娘,地上涼,我們上牀去睡好嗎?”
細長的眉眼微微睜開了一條縫隙,隨即闔上,盛雲緋等了許久才幾不可見
的看她點了點頭,於是趕忙同丫鬟一起將她扶上了牀。牀上的柳如眉睡的並不安穩,懷裡緊緊摟着錦被縮成一團,柳葉眉也皺了起來。
文竹端來一盆水,擰乾了一條帕子服侍柳如眉擦了手臉,見她眉頭皺成一團,又看了看自家小姐迷茫而驚惶的眼神,心裡一陣陣的難過,細聲細氣的說着的話裡卻帶着一絲哭腔。
“小姐,夫人……怎麼會變成這樣啊?”一邊給柳如眉擦臉,文竹淺淺的眼窩盛不住的眼淚就已經掉落了下來。
盛雲緋端坐在牀頭未動,纖纖細手一遍又一遍的撫摸着她烏黑長髮,聽了文竹的話,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又一遍一遍的捋着。
文竹見她臉色有些蒼白,後面的話也不敢再說,生怕自己開口一不小心再戳了她的痛處,於是替柳如眉擦完了手臉便退了下去。
靜默的房中只聞淺淺的呼吸聲,那一呼一吸之間拉的極長,讓人聽着都擔心會突然斷掉,盛雲緋看着露出臉頰平躺着終於安睡了的柳如眉,看着那細長眼角旁有着一道道怎麼也遮蓋不住的風霜,那壓抑的情緒再也忍不住的爆發了出來。
緊緊握着她依舊溫暖的手,絕美的臉龐伏在她的手邊,滾燙的淚水劃過臉頰,隱入薄岑錦被之中。好似感受到了女兒的心疼,原本安睡的柳如眉眉間再次攢了起來,張着嘴無聲的不斷說着些什麼。
盛雲緋察覺到她細微的聲音,收了淚擡眼看着她,見她嘴巴一張一合的在說些什麼,聲音太小,讓她不得不用耳朵貼了上去。
“青山,原諒我!……我要殺了那個女人,是她奪走了你、”這句話重複了好幾遍,盛雲緋聽的明瞭,剛想重新坐回去,就聽柳如眉尖叫了一聲,雙手虛空的抓了抓,“盛月嬌,你殺了紅蓮,還想殺我是嗎?”
盛月嬌,盛雲緋驀然一愣,不知柳如眉爲何會在神智不清醒的時候提到盛月嬌,難不成……母親會變成這樣子就是盛月嬌害的。
昨日當真不該逞強的去送盛月嬌,當她一眼看到站在門外一臉溫柔接親的軒轅雲霄時,周圍一切的人和聲音都瞬間遠去,可是心裡的聲音卻在不斷的告訴自己,這個男人已經是自己的妹夫,已經和自己再也沒有任何的關係了。
那丹鳳眼眸冷淡的看過來時,心中驀然炸開的疼痛讓她終於嚐到了什麼是絕望的滋味,周圍一張張奉承的臉看着她的時候全都變成了鄙夷,那冷漠的眼神是她從不曾見到過的,最後當她跌入一個熟悉而溫暖的懷抱中時,才真的放鬆了下來。
柳如眉順着她的髮絲,小心翼翼而又心疼的語氣讓她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緋兒,是孃親無能,不能讓你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不,不是的,不是的。”自己說了些什麼她已經記不得,卻依舊記得口中不停重複的這句話,不是孃親無能,也不是自己的錯,所有的錯,從頭開始就是她不該讓盛月嬌活到現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