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
身後,隨影滿臉擔憂的望着他。
龍清雲深吸了一口氣,苦笑着搖搖頭。
隨影在問他爲何不救。
是啊,他爲何不救呢,這麼好的機會,若是能幫了她,她應該會開始正視自己的心意吧?
他也不忍心看到她受苦,看到她被那個面善心惡的女人算計。
從頭到尾,他一直駐足於這窗前觀望,從她心事重重的來探望自己,到她毒發倒下,他一直都看着。
只是,他怎麼能去幫呢?若是幫了,一旦某些事情浮出水面,只怕她會怨恨自己吧!
“殿下,九王爺畢竟與若悠仙子有婚約,您爲何……”隨影向來恪守本分,盡忠盡責,從不逾越,更別談去左右主子的意念。
但現在,他瞧見自家主子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他便看不過去了。
“有婚約又如何,難道你看不出他對小夜的心思麼?”龍清雲苦笑着長嘆一聲,“那個男人桀驁不羈,一紙婚約又如何約束得了他?”
對,在他眼裡,那個男人已經不是自己的叔叔,而是一個競爭對手,一個恐怕他費盡一生精力都難以超越的對手!
隨影微不可見的一嘆,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龍清雲又站在窗前看了一會兒,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麼,目光一凜,迅速走到書桌前坐下,提筆書寫着什麼。
隨影不解,只得站在一旁靜候。
片刻之後,龍清雲將寫好的信件遞給隨影,吩咐道:“將此信交給司空院長。”
信件並未摺疊,隨影接過便一眼看到信上的內容,面色一緊,詫異的看向龍清雲,“殿下,您這又是何苦?”
“孤意已決。”龍清雲滿臉決絕,隨即視線飄向窗外,“另外,通知付琳公主,讓她一併前去。”
隨影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點了點頭。
……
夜輓歌甦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躺在浴池中。
四周蒸汽嫋嫋,溫暖宜人,讓她渾身說不出的舒服自在。
她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她不是應該在龍清雲的宿舍門口麼,怎麼會又回到浴池中來了?
難道,之前的一切,是她做的一場夢?
她急忙擡手一看,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依舊還在,一時目光微沉。
傷口還在,這說明剛纔發生的一切根本就不是夢。
南若悠闇算她,讓她在所有人面前立下了惡女的形象,而之後的自己,則因爲傷口之內的水毒發作,而昏迷了過去。
那麼,是誰將她帶回來的?而且,還將她放在了浴池之中……
不得不說,回到這溫泉浴池中,由這溫水一泡,那水毒的毒素已是去了大半,十分有療效。
“奶孃?”她試着喊了一聲,知道她這臥房隔間裡有這樣一座溫泉浴池的,也只有徐奶孃了。
沉重的腳步聲傳來,在這空蕩的浴間中,顯得格外清晰。
夜輓歌下意識的朝浴室門口看了一眼,果然看見一道似有若無的影子隨着腳步聲徐徐而來,只是在這蒸汽升騰的環境中,讓人有些看不真切。
“奶孃?”夜輓歌又喊了一聲,神情卻是有些緊繃起來。
知道這溫泉浴池的只有徐奶孃沒錯,但是徐奶孃不會不迴應她。
人影漸行漸近,依稀可見其傾長的身形以及繪着大片血色曼陀羅的衣角。
夜輓歌當下大驚,下意識的便脫口而出:“站住!”
可那人卻似是沒聽到一般,步履沉穩,直直的走到了她的身邊,垂眼望着她。
一雙紫眸,暗含些許怒火,在這蒸汽縹緲的浴間中,卻是透着一分寒意。
夜輓歌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下意識的便護住了自己的身子。
“我還不至於對一個病患下手。”他涼涼的說了一句。
夜輓歌瞪大眼睛看着他,聽到那句揶揄,感到格外的羞惱。
這一護,她倒是發現自己身上並不是光溜溜的,好歹還穿着薄紗襯衣,只是薄衫浸了水,難免有些外透,不過好在浴間佈滿蒸汽,倒也看不出真切。
不過,她還是將脖子以下的部位縮進浴池中,一雙眼眸警惕的看着上方。
龍吟九亦是俯望着她,但過了片刻,那冷冰冰的樣子便有些端不住了。
溫泉洗去了她臉上化得如同厲鬼一般的胭脂,那醜陋的瘡疤早已消失不見。
絕美的容顏在蒸汽的作用下升着一抹誘人的嬌紅,白玉瓷肌之上泛着盈盈的水澤,那雙如星辰般的黑眸明亮如黑珍珠,紅潤的朱脣宛若點點櫻桃,讓人忍不住想要一親芳澤。
此刻,她那表情好似受了驚的小獸,警惕之中帶着一抹驚慌失措。
龍吟九瞧着她這模樣,有氣也是消了一大半,只覺得可愛的緊。
他幾不可聞的微嘆一聲,緩緩的坐下來,一手托腮,撐在勾起的膝蓋之上,嘴角勾着一抹邪笑,紫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夜輓歌被盯得有些頭皮發麻,腦中警鈴大作,那分明是獵人看向獵物的眼神!
這個臭王爺想幹嘛?
“不問問我爲什麼在這裡?”終於,他輕咳一聲,微微移開了視線,聲音透着一絲暗啞,卻像是在故意轉移二人的注意力。
夜輓歌紅着臉,只好將身子再往水裡縮了縮,垂下眼眸,“你救了我。”
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可她心裡卻是有着疑問的,爲什麼不聞不問的離開之後,卻又跑過來救她?
龍吟九沉默了一會兒,卻是嘆了一聲,語氣帶着一分自責,“輓歌,讓你受苦了。”
夜輓歌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一句受苦了,竟是讓她心中一沉。
自他離開以後,接踵而至的重重危險,無不讓她擔驚受怕,可那些對她來說都不算什麼。但之前對他的擔憂以及現在對他猜忌,再加上南若悠衝她而來的那些明槍暗箭,才真的讓她覺得苦不堪言。
可現在,他來了。
當她覺得,他的所有承諾都不過是泡影之後,他卻來了。
本來決定已經要跟他劃清關係的,可聽到他的這句話之後,卻是說不出口了。
瞧着她那隱忍的神色,龍吟九微微皺眉,目光中閃過一絲疼惜。
“我來晚了,對嗎?”他低聲詢問。
夜輓歌瞧着平靜且散發着熱氣的水面,沉默不語。
“我承認,我在生氣。”
片刻之後,他悠悠開口。
夜輓歌一愣,猛地擡頭看向他,似是要從他的表情中,尋出這句話的可能性。
可他卻是頗有些不自在的瞧着別處,沒有看她的眼,自顧自的說道:“我不在的這幾天,你與雲兒,相處得很好吧?”
他的語氣裡有一股酸酸的味道。
夜輓歌怔怔的望着他,心中莫名泛着一絲甜意。
與她猜測的一樣?他……是在吃醋?
“萬象拍賣會前一天,我便回來了,只是礙於一些聖域天府的事務,沒來得及來找你。”他淡淡訴說着,聲音有些悶悶的,“本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可怎麼也沒想到,聽到了你跟雲兒之間的流言。”
“我跟清雲太子只是朋友!”她下意識的爭辯了一句,可話一出口,卻是紅了臉。
龍吟九微微一怔,詫異的望着她,瞧見她臉上的那兩抹嬌紅,卻是得意的勾了勾嘴角,“我知道。”
“你知道,爲什麼還要生氣?”夜輓歌斜眼望着他。
“可我不喜歡你跟別的男人走得那般親近。”他哼哼了兩聲,卻顯得有些孩子氣。
聽到這話,夜輓歌頓覺哭笑不得,“所以,你便來讓我生氣?”
“生氣?”龍吟九卻是笑意吟吟的瞧着她,“你當真會覺得生氣?”
夜輓歌咳了一聲,故意不去看他,目光撇向一邊,梗着脖子道:“我哪裡有生氣了?”
龍吟九哼了一聲,“是,你確實不會生氣,只是已經要跟我撇清關係了,甚至還在大半夜去塗改我親手爲你題字的門匾。”
“你是怎麼知道的?”夜輓歌一愣,漲紅着臉,有一種被人踩到尾巴的感覺,卻又好似忽然想到了什麼,滿臉狐疑的質問道:“那場雷雨該不會是你的傑作吧?”
“當然不是,那是老天爺的意思。”嘴上雖這麼說着,他卻是笑得很得意。
夜輓歌撫了撫額,看來那雷雨絕對跟這傢伙有關,否則那樹漆又怎麼會簡簡單單的被一場雷雨給洗掉?不然,她這屋子外面早就掉了漆了!
“那麼,昨夜那個……呃,你也知道是我?”她試探着問道。
說到這一點,龍吟九卻是眸中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滿臉揶揄的道:“當然,只是沒想到你居然有這種嗜好。”
夜輓歌憋紅了臉,卻是冷哼一聲:“誰想要看那虛僞女人洗澡,我都怕自己長了針眼。”
聽到這句話,龍吟九卻是面色忽然一沉。
夜輓歌一愣,也跟着沉了臉色,冷笑道:“覺得我是在編排你親愛的師妹?”
“若悠是什麼性子,我心裡清楚得很。”龍吟九面上寒意驟然高漲,冰冷的神情讓人不寒而慄。
夜輓歌卻是心涼了半截,只覺得他是因爲自己說的這句話而在生氣。
原來,他也被那個假惺惺的女人矇蔽了雙眼,根本就不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