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殿中……
雪,已停。暗沉沉的陽光,依舊驅散不了寒冬的陰寒。
殿中,又一聲慘絕人寰的淒厲尖叫,讓懾驚天如受重創一般。那衝擊着的恐懼感。讓他連魂魄,都感覺到了顫粟與不安。
此時的葉無雙,依舊在昏迷中。她沒有清醒,但那一聲聲的慘叫,可想而知,她在煎熬着怎麼樣的折磨。
外面跪着的九丫,每聽到她的一次喚聲,便不住抹淚,洶涌的淚水,讓她雙眸腫得像核桃一樣。
懾驚天眸中積累着惶恐與不安。看着太醫們不住搖頭的模樣,他將自己的狂怒暴發到了極點,當下凶神惡煞的瞪那羣蒼老年邁的老頭道:“無雙的命要是不保,你們就等着滅九族吧!”
他不知道,這羣老傢伙是真的束手無策,還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有心藏拙。
老太醫們在聽完此話之後,皆禁不住一個激靈,隨後驚慌跪下,語中帶着哭腔喊道:“皇上息怒,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
懾驚天冷瞪他們一眼,不語,只是走到她的跟前,看着昏睡中她,臉色是那樣難看,猶如透明一般。
他驀地將她的手微微捧起,放在脣吻不捨一吻,隨後悲愴的喚道:“無雙……你不要有事,你不能有事,是朕對不起你,朕對不起你!”
她似聽到了他痛徹心扉的呼喚,在無盡夢魘裡,她竟然莫明的睜開眸子。那眸子光華流轉,似明珠生輝,是七彩祥瑞。她呆呆的看着她,好一會才痛徹心扉的喊出:“驚天……”這兩個字來。
那溫柔的語氣,那癡戀的口吻,讓懾驚天俊顏一片血紅,瞳孔陡然放大,他不可思議的看着這一切,耳朵嗡嗡做響,“撲通——”他整個身子,毫無威儀可嚴,真接蹲倒在地:“無雙你醒了嗎?”
她如夢似幻,想起身,可渾身的的絞痛,就像牽動着她的心臟。她急促的喘息着,想伸手的同時,卻不由自主發出絕望的嘶喊:“啊……”
慘叫過後,她再一次,暈了過去。
臉色,比先前還要難看數倍。那灰茫茫的模樣,就好比,隨時會隨風消散。
懾驚天慌了,他瞪大眼睛,把臉貼在她沒有一絲生氣的身子上:“無雙……無雙,你怎麼了?你不要睡了,朕在這裡,等你醒了,朕陪你回無憂城可好?”
感覺到葉無雙快要氣絕的幾位太,無不驚惶的站起身來,然後大驚失聲的朝正元帝說道:“皇上,這位姑娘恐怕快不行了,剛剛類似迴光返照。你……你快掐她的人中試試,再晚就不妥了……”
這些話,就像無數蟲蟻在啃噬着他的身體,全身上下,無一不恐懼和絕望蔓延。
不過,他還是強迫自己鎮定,在太醫的指點下,他伸出泛青的手指,狠狠掐住她的人中,沙啞的聲音,無比駭的喊道:“無雙……無雙,你不能死,你都沒有看到朕得天下,你怎麼可以死?你睜開眼睛,睜開眼來啊!”
這悲憤的聲音,似乎連老天也動容了,亦或是,她命不該絕。
葉無雙輕緩的睜開眼來,她渾身沒有半點力氣,看着懾驚天陰寒的面容劃過的巨大喜色,她很想笑,可是連笑的力氣也沒有,只能氣若游絲的說道:“我……我不會死,若真死在了你的手中,你該多麼痛苦啊……”是啊,她還是捨不得讓他痛苦。畢竟,這些年,她知道他承認着的折磨,已經不少了。
聞言,懾驚天渾身一怔,黑眸釋然的鬆了口氣,隨後卻聽得旁邊的太醫道:“皇上,你讓開,我們得一起給無雙姑娘施針,她受傷太重,
又寒氣入體,再加曾有舊疾,她的身子已經是千瘡百孔了。”
聽到這裡,懾驚天幾乎是目瞪口呆,半天沒有反應過來。舊疾……她到底受過多少傷,吃過多少苦,是他所不知道的?
“無雙……你好好的,朕會在旁邊守着你。”
他強行收起內心的震驚,轉過頭時,不由一陣猛咳。
旁邊侍候的宮人,立即掏出一方絹帕,他接過以後,縱使百般掩飾,可宮人還是眼尖的發現,絹帕上的一抹殷紅。
“皇上……”
聽着小太監的驚呼,他怒瞪一眼,示意對方噤聲。太監心驚,卻不敢再言。
此時此刻,懾驚天除了在這裡守着葉無雙以外,他感覺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看着那個連睜眼都困難的人兒,從不相信鬼神的他,竟開始在心中瘋了一般的祈禱。他祈求上蒼,能讓無雙平安無事,哪怕自己折壽十年,不,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他亦願意。
只要,他所在意的那個人兒,能好好的。
“皇上……你快……快跟無雙姑娘說說話,不能讓她閉上眼,若是閉上上,恐怕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老太醫終是記住了懾驚天剛剛的威脅,已然將葉無雙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懾驚天“嚯”的一下,渾身汗毛倒豎。
不……不……他不能讓閻王帶走她,不……他不允許。
“無雙,你看着朕,你快看着朕,朕在你身邊……”
懾驚天眼眶發紅的盯着那個水眸已經半眯得只剩下一條縫兒的人,眼角一股鹹熱而潮溼的東西滴落,儘管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他寧可流血換她平安。
痛不欲生的閉上眼,瘋狂的吼道:“拿走!趕緊拿走”
“皇上……我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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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幽幽的說出這句話來,眸子,再次淡了下去。
懾驚天真怕,他這一淡,就再由不能睜開了。當下他身子一顫,倉皇失措的上前一步,然後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大聲喊道:“無雙朕知道你累了,但你不要睡好嗎?朕給你講故事,你聽着,就像當初你哄敏兒一樣,朕給你講《海的女兒》,很久很久以前,在海的遠處,水是那麼藍,像最美麗的矢車JU花瓣,同時又是那麼清,像最明亮的 玻璃。然而它是很深很深,深得任何錨鏈都達不到底。要想從海底一直達到水面,必須 有許多許多教堂尖塔一個接着一個地聯起來才成。海底的人就住在這下面……”
他的聲音低啞,帶着絲絲絕望與悲傷,根本就不適合講這樣的童話故事。可是,他知道,自己已經別無辦法。
講着講着,他忽然想起了很久前的往事。
那時候他們在無憂城,那時候敏兒天真可愛,那時候她溫婉慧黠,那時候的自己,暗中愛慕着她。
那時候他們過得自由自在,那時候,只要見到她,他斷可以斬斷所有煩憂。
那一晚,他借酒而要了她,他想要負起她一生責任,想過要成爲她一生依靠,卻又被短暫的權欲迷了心。而導致多年分離,最終還將她傷成這樣。
多年來,他一直在想,若那時,自己能將她留下,然後將江山名利忘卻,那她是否已成爲他的妻子,他們恩愛一生呢?
也許膝下,已有幾個可愛的孩子,正環饒着他們甜甜的喊着“爹爹”“孃親”了吧。
可是,那隻能存在幻想裡。一切過去的了,就是過去了,沒有什麼可以反悔,沒有什麼,可以讓你重新選擇。
想到這裡,他指尖
不由發顫,感受到躺着人兒氣息越發薄弱,他連呼吸也備感困難。
此時,他癡癡望着她,眼前一片黑暗,唯一的一片彩色,也就是腦海裡那抹始終也揮不去的回憶。
懾驚天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他是那樣緊張她的一切,他明明不該睡着的,可他偏偏卻睡着了。
可能是極度的擔憂,和極度的恐懼,讓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怎麼了。
他醒來的時候,竟然是在凰閣之中,
他冷然的看着這一切,沒有追問太多,只是飛快的起身,然後披上一件衣袍就要趕往流雲殿。
當走到凰閣門口的時候,正元皇后猛的從門外進來了。
看着他來勢洶涌的模樣,正元皇后臉如死灰的盯着他:“你要去哪?”
“流雲殿。”
他森冷的吐出這三個字來,毫不避諱自己對葉無雙的在意與擔憂。
“不能去。”
正元皇后不甘的回道。
“朕的事情,還輪不到你做主。”
知道自己是攔不住了,正元皇后的面色一片悽楚,須臾過後,她才妥協下來道:“好,你去我不攔你,不過,你可不可先喝了藥再說?”
“……”
他沉凝,不語。
這時,正元皇后從娥兒手中把藥接過,一臉企盼的遞到他的面前:“這是本宮親手熬的,你喝了吧。”
“朕不需要。”
“太醫都說了,你爲了葉無雙,怒極攻心,已傷了五臟,若不及時用藥調理,恐怕會落下病根。”
“那無雙呢?她快死了!”他目光空洞,像個行屍走肉般喊出這句話來。
正元皇后看在眼中,只覺胸口裂開一個血洞,她咬着銀牙,冷聲迴應:“本宮只關心你,其它的,本宮不管。”
懾驚天掀脣冷笑:“收起你的好意,朕的身體,不用你擔心。”
“砰——”
那是藥碗碎裂的聲音,伴隨着濃濃的黑色湯汁,在凰閣殿前,淌了一地。
“皇上,我到底哪裡不好,你要這樣對我!”
已然崩潰的她,不由側過頭來,伏上懾驚天的肩,張口就兇猛的咬了下去。
殺那間,正元皇后口中血腥味瀰漫,懾驚天除了輕擰着眉頭,卻一動也不動。就這般,讓她宣泄着內心的憤怒與不甘。亦或是,因爲葉無雙的緣故,他已然沒了知覺。
自己這待對他,他竟連反抗也懶得反抗了。正元皇后身子一軟,無力的將他鬆開,隨後,又趴了回去,伏着他的肩痛哭不已。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你爲什麼要用你的身體來折磨,我只是不想你愛上別的女人,尤其是葉無雙,我連江山都給了你,你爲何還不滿足?”
聽着她嚶嚶的哭泣,他只是輕輕挑眉,眸中悄然掠過一絲幽冷的光,隨後將她疏遠的推開,薄脣輕勾,吐出一句話來:“朕沒有不滿足,北國對朕的大恩,朕會銘記於心,縱使粉身碎骨,也不會虧待北國百姓。只是皇后,朕請你高擡貴手,可否給無雙一條生路。”
一句話下來,還是爲了葉無雙。對方咬着脣,眼中劃過無盡隱忍,知道自己若不答應他,他肯定不會罷休。最終,只能閉上眸子,作罷道:“我可以答應你,此次她若大難不死,本宮可以不予計較。但,她若死了,皇上也許不埋怨本宮。”
“但願如此!”懾驚天漠然迴應,琉璃般的眼眸,已看不到一絲溫情,就如這臘月的寒天,讓人除了冷,就只有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