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回憶下來累得我整宿都沒睡好,昏沉沉地起牀,昏沉沉的下樓,昏沉沉的開門準備做生意,突然伸進一隻腳,我觸不及防一個趔趄就要往後倒下去,下一刻就跌進了一個厚實的胸膛。
來人低頭笑吟吟的看着我,我在他懷裡擡着頭愣了幾楞,待腦子清醒過來趕緊推開他:“慕容羽?”
慕容羽雙手作揖:“正是在下,昨兒我就來了可是沒見到你,正好今天中午無事便過來再碰碰運氣,這運氣極好,不但見到了還來了個投懷送抱,甚合我意啊,哈哈哈……”
我撂了個白眼給他:“在櫻花鎮不見你這麼能說會道啊?”
慕容羽笑笑:“那是因爲你還沒有了解我,我這人一向很是風趣。看你這模樣剛起來吧,走請你吃飯去。”
我搖搖頭:“不了,廚房有剩菜熱熱就能吃。一會兒有人要來找我買藥,我得守着。”
他微微皺眉:“吃剩菜對胃不好,那我去打包過來給你吃吧,你要吃什麼?”
我無奈地笑笑:“要我說不用也是假客氣,那就整個燒魚塊再來個炒青菜吧。”
他得令,不一會兒就將熱氣騰騰的兩個菜擺上了桌:“過來吃吧。”
我盈盈過去見是兩碗米飯不禁打量他:“你也沒吃?那怎地不多叫幾個菜?”
他端起米飯就扒了一口:“就我們兩個人吃飯,多了也浪費。快坐下吃吧,一會兒我還得回衙門。”
我無語地點頭吃飯,不禁在心裡笑了笑,這慕容羽也忒實在了些。
接下來的十幾天他都會以各種藉口來找我,一會兒是我又個案子就在你附近,弄完了就順道過來看看你。一會兒又是鎮上來了個惡犯,雖然關押着在,但也不是很安全也要過來看看你。
饒是我最蠢笨不堪,也知曉他的用意,他大抵是瞧上我了。我說不上春心蕩漾,但也是盼着他每天有事兒無事兒找藉口來看我,一個人的生活得太久真的會很孤單。
這天一位江湖人士來我這賣人pi面具,說是有人介紹來的。我在細細詢問他要個什麼樣式的後便讓他稍等片刻。待我回到廳中,便見這位江湖人士正在與另一人談話,目測也是一位江湖人士。
我不動聲色的走到櫃檯邊上坐下,拿出賬本開始算賬,耳朵卻豎起來細細聽他們談話的內容。
一人說:“那卓刀山莊的莊主和他夫人已經達到大理了,說是要給她夫人家祭祖,你說我們要不要趁機……”
另一人道:“以前那老莊主在世時誰也沒防着那個病懨懨的少莊主,哪裡曉得他這副病懨懨的樣子是裝出來的啊,短短兩年的時間將卓刀山莊重建勢有振興他天下第一莊的威名,他啊不簡單!我們還是靜觀其變吧。”
我因聽得出身,不小心撞倒了油燈,他二人立即收聲,一人上前來:“仇老闆我要的東西可整好了?”
我尷尬的拿出一個錦盒遞給他:“好了,一共五兩銀子。”
他交了銀子道了聲謝,於另一人一起出了門。他二人前腳剛出門我便立即將門關上。
當初決然離開彩虹谷,並沒有想好要去哪裡,看到春雨相安無事,便想去找找秋月。幾經波折終於見到了她,她好像不是很高興,卓浩然在竟在一旁扮鬼臉逗她,她噗嗤一聲笑,埋進了卓浩然懷裡,可臉上一大塊傷疤卻觸目驚心,那是被大火灼傷的傷痕。那應該很痛吧,秋月……
我沒有勇氣去到她跟前,覺的她這般埋在卓浩然懷裡很是美麗,她找了她可以託付一生的歸宿,我又有什麼理由是打擾呢,畢竟我已經死了……
在崖底的時候我有告訴她,我在大理給爹孃還有季揚鏢局的兄弟們做了個衣冠冢,每每想起來,只要對着大理的方向遙遙敬上幾杯薄酒就可,畢竟那兒已經沒有我們的家了。沒想到她卻還是親自來祭祖了。
我將鋪子關了半個月門告示說要回家探親,背上一個簡易的包袱便出了門。一則是爲了避開秋月,二則也趁此機會去遊個山玩個水,畢竟較真起來,我還真沒有去玩過。
臨行前我還特地去了大姐的混沌攤吃了碗辦了水香菜的混沌,果然還是原來的味道。我背上行囊一路向西,無謂去什麼地方,晃盪個十來天再回去。可還沒走出十里地,慕容羽便騎了馬將我攔下來。
他長吁一聲拉住繮繩並沒有下馬,看樣子也有些氣憤:“你怎地總是說走就走!就不能顧及一下我的感受嗎?”
他說這話委實沒道理,雖然他是看中了我,我也沒覺得他討厭,但萬萬沒到心繫他的地步,自然的我走我的,爲什麼要顧及他的感受,後又覺得戀愛中的人向來就矯情,故不與他計較。
我雙手環抱在胸前撇嘴道:“沒提前告知閣下是我的不對,下次我定親自向閣下請假,還請閣下海涵。”
他面上果然緩和了許多,對我伸出了一隻手嘴角還噙着一絲莫名的笑:“上來,我們一起走!”
他伸手的同時微微側頭,刺眼的白光向我襲來,層層光暈中恍恍惚惚,像是月影在對我說,上來,我們一起去看月季花海……
或許是那天的陽光太耀眼,或許是那天的微風很和煦,又或許是觸碰到了內心的夙願……總之我鬼使神差地握住了那隻手,他笑得異常明媚,輕輕一帶我就落在了他的懷裡,有一絲幽幽淡淡的月季香,我心下一怔,轉過頭去看他,額頭就不小心觸到他溫潤的脣,時間就在頃刻間凝固……
這樣的感覺,這樣的味道,這樣笑吟吟的嘴角,將我的那份悸動勾得呼之欲出。
他輕輕的吻在我的額角上,心頓時就被攪起了驚濤駭浪,我咬着脣擡手剛剛觸碰到他的耳垂就被他一把握住,像是柔軟的風吹在我耳邊:“坐穩了。”
馬兒突然撒開前蹄跑了起來,猝不及防重重跌進了他懷裡,他雙手拉着繮繩笑得很是輕快。
一路上風中都飄散着淡淡月季香待我們行至一座山腳下香味更甚。我嗤笑一聲,果然是我弄錯了……
見不遠處有個麪攤,我們下馬,讓小二上了兩碗牛肉麪。卻見三五成羣的人們手提像是繪着玫瑰圖案的紅燈籠紛紛往不遠處的高山上走。
我十分好奇地問小二:“小二哥,他們都是去幹什麼的啊?”
小二正好將面端了上來,瞧了我們一眼:“他們啊是冠山拜冠元娘娘的,其實那冠元娘娘也不知是可以保啥,只因爲那冠山上有一大片月季花海常年盛開,才引得些許的個人們前去賞花。二位吃碗麪若不趕時間,可以去看看,可漂亮了!”
聞言我看向高高矗立着的冠山,有一片月季花海,難怪……我自嘲的又笑了笑,慕容羽突然道:“我們去看看吧。”然後我就又鬼使神差地答應了。我想我今天是撞邪了,怎麼他今天說的話我都無力反駁呢?
慕容羽給了小二一兩銀子讓他幫忙看着馬匹,小二樂顛顛兒的接了。
路上的行人大多都樂呵呵的聊着天,我瞧着那紅燈籠看着怪喜慶的,想着也該入鄉隨俗的提一個,正準備問下路人這燈籠哪裡有賣的,就見慕容羽提着兩個燈籠款款而來,我心下霎時很滿意。
午後的日頭有些曬,行至半山腰的一處平地,見路兩邊都擺滿了字畫攤,有不少人都駐足在攤前欣賞字畫,再往前一點也有賣水賣點心的小販們,看來這是一處休息站。
雖有四個涼亭但均已坐滿,我不禁撇撇嘴,很久沒有爬過山,爬了些許時辰我早就累了,轉頭想跟慕容羽說找處陰涼的地方歇歇腳,卻不見他,不禁又撇撇嘴。
我走到一處賣酸梅湯的小販那兒賣了兩碗,瞥見旁邊是個賣小飾品的攤頭,攤主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見我多瞥了兩眼,小姑娘喜笑顏開拿出一個小馬紮:“姐姐你累了吧,快來坐坐歇歇腳。”
我從善如流的坐下,小姑娘繼續喜笑顏開:“我看姐姐可投緣了,姐姐可看上什麼喜歡的,我一定算給你便宜點。”
我施以一笑:“我先看看,看看……”
這坐了人家的馬紮就得買人家的東西,這世上所有的東西都是等價交換,哎……
我左挑挑右撿撿,都是些女兒家用的簪花,耳環,還有幾隻精緻的步搖,沒一樣我用得上的。正準備隨手拿一個,卻見一隻鳳凰樣式下面壓了個亮黃的劍穗,我一把將它扯出來,前後看了看,上面只繡了朵含苞待放的紅色月季。
我久久的盯着它,小姑娘適時插話進來:“姐姐喜歡這個劍穗兒?這是我孃親手繡的這冠山上的月季花,銷量可好了。”說完在一堆飾品裡翻番找找:“這不就剩這一個,姐姐你的眼光真好。”
我笑笑:“多少錢?”
小姑娘笑嘻嘻豎起兩跟手指:“二兩銀子,賣別個我可是賣的二兩五十文呢!”
我點點頭掏出三兩銀子遞給她:“那就不要給算便宜了,姐姐非常喜歡這個劍穗兒,不用找了。”
小姑娘驚喜的接過銀子又覺不好意思慌忙從飾品裡隨手拿了個玉佩調式遞給我:“那姐姐將這個一起拿着吧。”
我將那玉佩一併拿過來,點頭微笑轉身就走了。這劍穗兒同月影的那個很是相似,顏色要亮一些,做工要差一些,我指腹不停地摩挲着那朵鮮紅的月季花,也不知道月影那個劍穗還在不在春雨身上。
一時出了神被迎面跑來的一個小孩給撞了,我連忙將劍穗緊緊握住,卻一個趔趄倒在了剛剛不見蹤影的慕容羽懷裡。
對上他和煦的笑臉,我覺得很惆悵。他會不會覺得我是故意找機會摔倒到他懷裡的?我趕緊從他懷裡出來觸不及防不知又是被誰撞了一下,然後又華麗的摔進了他的胸膛。我覺得此番我出來,應該看看黃曆的……
他笑着將我圈在懷裡,下巴抵在我的頭髮上:“你呀,就好好的待在我的懷裡吧。”說完還用下巴摩挲着我的頭髮:“我好喜歡這樣的人多,你喜歡嗎?”
人流在我們身邊穿行,幽幽月季香絲絲縷縷的傳來,我覺得我快要窒息了,這似曾相識的場景同樣發生在蓮花娘孃的廟會上,那個人也是對我說,你呀就好好的待在我懷裡。可……終於我問出了從我上馬那一刻就想問的一個問題:“你是誰?”
他身體頓了頓,將我輕輕的掰過來於他面對面,眼眸裡是無盡的溫柔,一隻手摸上我的頭髮隨意的撥了幾下,聲音很輕很柔:“你說呢?”
眼淚頓時像決堤的河水,我顫抖着雙手攀上他的手臂,緊緊的抓住他,又想起他這一生的皮是換的,怕又將它弄破,趕緊收回手:“有沒有弄痛你?”
他眸子裡有一汪幽深不見底的清泉,輕輕地他撫上我的臉:“見到你我所有的痛都好了……”
猛地我緊緊的抱住他:“月影……”
漫山遍野的月季飄香,我的月影,他好好的站在我的面前,我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了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的溫度……如果這是一個夢,我希望永遠永遠都不要醒來。
那天我們一起看了五彩斑斕的月季花海,月影說,你看那一片黃橙橙的是不是開得最豔麗的。我看着他點點頭。月影說,前面那一雙男女站在紅豔似火的花田很是登對。我看着他點點頭。月影說,我覺得白色那片是最純淨的,讓人很是心曠神怡。我看着點點頭。
他皺眉道:“你都沒有看,怎麼什麼都點頭,難道你不喜歡看?”
我拉着他手拼命的搖頭:“喜歡喜歡喜歡!跟你一起看我很喜歡!”
他似沒料到我會說這麼一句,臉上立刻露出兩片緋紅。我笑得前俯後仰:“似你這般聽不得情話,待到洞房花燭你可怎麼辦……”
他攔腰將我拉近他懷裡:“幾年不見,你倒什麼情話都說得出來,爲夫很是欣慰。”
這回換我盛開兩朵紅暈,揶揄道:“哦,我的夫君是慕容羽?”
他聞言一把將人pi面具撕下來,久違的一張臉,不過比之前黑了些,也粗糙了些,眉毛依然似劍似挺,眼角比之前有微微的上揚,鼻子還是那個鼻子,嘴巴周圍有些許的深深的絨毛。整體來說,和之前的模樣還是相差無幾,還是那個英俊帥氣的月影,還是那個我愛着的月影。
我撫上他的臉頰,柔柔道:“月影,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