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只剩半條命的老人，這麼一撞之下，不多時便徹底嚥了氣，好在此地也並沒有他人的存在，不然不管什麼原因，一旦沾染上人命，那也不是那麼能輕易解決的了。
周少瑜深深的看了眼這對夫妻，到底也不曉得自己該作何想法，其實也得虧‘碰瓷’的是自己和周再興，若換做其他權貴之人，便是殺人滅口也不可知，終究不是太平世道，死人，不是很正常麼？
“良心，可安否？”最終，周少瑜盯着那漢子道。
漢子抿抿嘴，咬着牙不說話。
“俗話說，有一就有二，人這東西啊，一旦破了底線，那麼下一次就不會那麼難了，固然是愛子心切，但終究也是以命換命罷了，今日如此，那以後又到不得已之時，是不是就敢動手殺人了？”周少瑜高坐馬上，語氣愈發冷漠。
周再興見此，也不再任由那漢子前者繮繩，直接將手放在腰間的刀柄上。
漢子大駭，想要後退，但又不捨放卻馬繮，老父已死，總不能白死，如今已經沒得選擇，除非真如周少瑜所說那般，捨得拋卻一切的底線動手殺人。當然了，真打起來，漢子肯定不是對手便是，是以要殺，也是殺別人。
“或許你也覺得滿腹委屈與無奈吧，終究，也怪這天下。”周少瑜最終一嘆，道：“此事，算是我給老人面子，也是爲這亂世悲嘆，回頭將汝父安葬，孩兒該看病的看病，然後剩下的餘錢找個地方好生安置，至於財不露白什麼的，想必也無須我教你，總之，莫要忘了今日之事，莫要忘了汝父爲何而死，即便以後不得已需要動手殺人，但也想想是爲了什麼，莫要讓汝父於九泉之下不得瞑目。”
說罷，對周再興點點頭，後者會意，從腰間摸出一個小錢袋，也不打開，直接扔了過去，對於周少瑜來說，那只是小錢零花，不過對於普通人來說，絕對算一小比鉅款。
“走了，架……”周少瑜不願再多看，今日之事讓周少瑜滿腹的怒氣不知向哪發。但也知道這事其實也沒必要太過深究，世道如此，所有的一切，都是被逼無奈，或許方式不值得稱道，但也沒有所謂的對與錯，固然在歷史上看見過戰亂，看見過災害，也看見過許多過活不下去的流民。
但周少瑜知道，那是已經發生過的歷史，它本就是如此，本就該如此，改變不了，也有所準備。
可大梁，即便周少瑜並非‘土著’，也沒有足夠的歸屬感，但終究是正在進行時，而且周少瑜也有着很大的圖謀，來自後世的他，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來這種事情的發生，這也是周少瑜做不來梟雄的原因，只能選擇走仁道。
方離開不遠，就聽身後傳來漢子的痛哭聲，也是，人家又不是什麼惡人，本就是普通的農夫罷了，又怎麼可能不哭。也正因爲如此，周少瑜纔沒選擇直接動手宰人，若真跳一堆攔路搶劫的盜匪來，你看周少瑜動不動手。
周少瑜被這一耽擱，事情算不得複雜，但耽擱的時間算不得短，主要還是周少瑜沉默的時間比較長。而這麼一耽擱，李師師等人，卻發生了變故。
“不想潭州竟還有此等涼爽之地。”微風徐徐，樹蔭搖曳，如今天下大旱，哪哪都是大熱天。若是按照往常的天氣，潭州多溼氣，像這般的山谷肯定溼熱的厲害，但現在大旱之下，卻反而變得涼爽起來。
“我也是偶聽人說才知曉此地，總算沒有虛言，聽聞這小溪，也是山中的山泉涌出，本以爲如此大旱必然乾枯，不曾想還未曾斷流。”李師師細嚼了一口瓜果，笑答道。
許是這裡的確待的舒服，喝喝茶聊聊天吃點瓜果，整個人都有點懶洋洋的，就連負責警戒的女護衛也是如此，絲毫沒有發現，草叢中人影閃動，正在逐漸靠近。
“不過以後怕是難有這般氣候了。”卞玉京捋了捋被微風吹散的髮梢，唏噓道。
李香君樂道：“想來到時也找到其他更涼爽的好地方了。”
話音剛落，忽聞一個女護衛拔出長刀喝道：“何人鬼鬼祟祟！”
而後便聽林間一個漢子吼道：“被發現了，弟兄們，直接上！”
呼啦啦，一下子，林間居然站出二百多人來，分散成大半個圓，幾乎都快合圍，簡直嚇煞人，鳳姬亦是雙目瞪圓，她暗中所安排的侍衛，也不過十餘位而已，就算出來，也互不得周全。心中暗道這些個廢物，被人如此包圍了居然毫不知曉。
忽然間的衝出二百多精裝的猛漢提着武器衝過來，任誰都有點懵，再傻也知道來者不善，她們都是女子，能被劫的何止是財！
“制式長刀！不好，是北地逃兵！”鳳姬一聽那人喊出來的口音和他們手中的武器，頓時驚道。
“幾位娘子速走！”另一個女護衛想也不想拔出長刀走向最前，哪怕她此刻也是害怕的直哆嗦，但仍舊做了這般的選擇。
“走！”陰麗華咬咬牙，此刻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委實耽擱不起。
這種山林之地，馬車不是不能走，但想走快是不可能了，甚至還不如走路，幾位妹子拔腿就往暫且未被包圍的方向走，哪想就見那邊也站出十餘位漢子來，同樣提着長刀。
“保護鳳姑娘！”還好，算是自己人。
只是，喊是這麼喊，卻是護在鳳姬等人的周圍一同撤退，鳳姬簡直氣的牙癢癢，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這些人如此廢物呢。
己方本就人少，既然地方已經顯露身形，那麼還不如繼續隱藏虛張聲勢拖延時間，就算站出來了，最合適的方式也是衝上去拼殺，而不是護在周身一同撤退。
一羣女子，其速度如何跑得過後頭精壯的男子，這般護着，遲早被追殺，而如此大的人數差距，結局定然是個死字，死不怕，怕的是生不如死。
只是鳳姬也知曉，就算下令讓他們衝，怕是效果不大甚至無人會聽，鬧不好還會引起不滿和反彈，只能暫且忍着，最起碼總比無人可用強。
“可遣人回城求援了？”鳳姬一邊跑路一邊強忍不滿的問。
“已經讓腿腳最快的弟兄跑回去求援了。”爲首的隊正答道。
嘶……我忍！鳳姬只覺得血管都快爆了。跑回去？這個距離，一來一回，登援軍趕來，黃花菜都涼了。鳳姬那叫一個悔啊，早知如此，就應當詳細安排護衛之事，而不是完全交由下屬安排。就不能多派幾個人手僞裝成其他模樣帶上馬匹麼？
趙福金雙眼眯了眯，忽的扭頭對仍舊站在後頭正準備和這些北地逃兵硬拼拖延時間的女護衛喊道：“爾等速速跟上！莫要硬拼！”
終究出身皇室，有些事情看的更加通透直白。
女護衛的數量，充其量不過就是幾位罷了，就算能拖延就能拖延幾人，而此刻身邊看似還有十餘位護衛，但那都是保護鳳姬的，必要的情況下，趙福金絲毫不懷疑，自己和幾位姐妹會被直接拋卻下來，憑藉她們的姿色，想必會有不少人留下垂涎。
既然他們都不敢留下殿後拖延，那憑什麼自己的女護衛還要留那？與其如此，還不如一同跟隨，至少有人可用。
幾位女護衛一聽，立刻轉身拔腿就跑，朝着趙福金她們追了過去，並非沒有犧牲的覺悟，可是有的選，誰都想活命，這不過人之常情罷了。
不過終究啓動的時間要晚上不少，最後一名女護衛身後，已經追上了一個壯漢作勢欲撲，很顯然，這是打算抓活的，而目的還用問麼？
‘呯……’一聲槍響在山谷迴盪，卻是李師師掏出了燧發槍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女護衛身後剛走出前撲姿勢的壯漢瞬間慘叫倒地哀嚎。
“老九！”頓時數聲擔憂的喝聲傳出，顯然被李師師打中的那個地位還算不得低。
這一擊來的突然，也遠超理解範圍，追擊的北地逃兵身形齊齊一滯，李師師等人也是藉此機會又拉遠了一些距離，而幾位妹子都掏出了自己的燧發槍，李師師也一邊跑一邊重新安裝彈藥。
而鳳姬卻是目光閃爍，這東西她從周少瑜那裡看見過，只是沒想到李師師她們身上都會有，若不是現在處境危險，鳳姬都有想下令強搶的想法，這等利器，若是能研究出來大規模生產……
好吧，反正也就是妄想罷了，這方世界壓根沒有足夠的材料。或許有別的方式可以達到這樣的效果，但是依葫蘆畫瓢是別想了。
那被喚作老久的逃兵運氣顯然不大好，直接被擊中了肺部，吐着血沫掙扎一陣，最終還是眼睛瞪的猛大死了。這隻能說他運氣不好，妹子們的槍法，除卻有弓箭底子的楊妙真等人，就屬卞敏的槍法最好，而其他人就差了一大截。
方纔那個距離，李師師其實一點把握都沒有，之所以敢開槍，是因爲即便擊中女護衛也所謂了，因爲不開槍，她勢必被活捉，那下場不言而喻。
雖說這些女護衛都經歷過被山匪劫走的悲慘遭遇，但是誰願意傷口上再撒鹽？若是打中女護衛，也算是一種解脫了。
只是不曾想，直接命中後頭那個漢子不說，還打死了，不得不說是運氣。
“可惡，追！爲老九報仇！誰敢退，老子第一個宰了他！”一個看起來身形最是彪悍的漢子一聲怒吼，長刀一指，邁開腳步直追過去，其他人立刻跟上，喊殺聲一片。
呯……
又是一聲槍響，又是一人慘叫倒地，不過其他人也知是稍稍一頓便繼續追趕，很顯然，放在那彪悍漢子的話，威懾力很強大。
幾個妹子也不敢隨意亂放，畢竟燧發槍的換彈很麻煩，需要消耗時間，更莫說還算不得熟練，以前還有些煩周少瑜的不斷囑咐，務必要帶身上多加練習云云，而她們也覺得麻煩，誰讓這東西算不得多小呢，放身上很咯人的，但周少瑜說的那般嚴肅鄭重，這才勉強乖乖聽話隨身攜帶，而如今，卻是後悔的要死，早知道有今日，哪裡會不勤加練習，也不會換個彈藥都廢半天力氣。
所以纔不敢一同發射，若是所有彈藥剛好打光正在換膽，而意外突生，她們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除卻燧發槍防身，又如何去應對？所以必須保證有人的燧發槍是隨時可以發射的狀態，以面對突發情況，再不濟，寧死也不願遭那般被俘的罪，那絕對會是生不如死。
“混賬，既有如此不怕死的士氣，爲何還做逃兵！”鳳姬見後方的追兵已經被燧發槍打到了近十人，但阻擋上幾乎沒起什麼作用，反而有點激起他們血性不追到誓不罷休的意思，不由氣急。
其實這不是很正常麼，比如明末，滿清入關，其實真正的滿八旗又纔多少人？而又有多少的漢人部隊面對滿清軍隊瞬間潰敗，而投降之後，將刀刃對準其他漢軍，卻是變得一個個生猛異常。這東西，就是這麼叫人無語。
一行人好容易跑出山谷直接往山上奔，然而到達山頂，前方居然是一處峭壁，再一瞧左右，已然被追兵堵死。
“跑啊，呵，那什麼暗器不是很厲害麼？繼續打啊！”那彪悍的漢子一揮手，追擊停止，但也已經將她們給包圍了。
‘呯……’又是李師師主動一槍打出，但是，只見那彪悍的漢子似乎早有察覺一般，身形往旁邊一閃，居然躲了過去！
“本將早就有所發覺了，這東西固然厲害，但也有破綻，一來使用間隔時間長。這二麼，誠然看不出是如何攻擊，但是隻要提前注意手臂的動作，不就已經很簡單了麼？”彪悍漢子得意的囂張道。“來，還有什麼本事儘管拿出來，居然敢殺我九弟，呵，本將叫你等嚐嚐什麼叫生不如死！”
不得不說，這爲首領絕對是一位人才，其觀察洞悉能力，簡直逆天，這纔多久，就能發覺這些破綻來，而之所以停止追擊，其實也是和他的發現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