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醉花樓,周少瑜是頗有些忌憚的,偌大的京師金陵城,居然短短一天,就能宣傳的人盡皆知,熱議不斷,固然周少瑜抄出來的都是好東西,但這速度和效果,實在有些兒誇張。
再聯想道花夜最初對於醉花樓生意慘淡並無在意,以及花蔓幾乎完美的僞裝,實在很難講背後會牽扯到什麼。
要知道林黛玉可不僅僅只是嬌弱那麼簡單,單單那舉止之間帶上幾許憂鬱的氣息,就不是那麼好模仿的,女人是天生的演員不假,可若沒有經過培訓,這哪是那般容易的。
所以連最開始打算找花夜直接問朝廷有哪些舉足輕重的人物和住址也最終作罷,免得直接被看出意圖從而惹出什麼意外來。
找徐妙錦寫了幾份拜帖的模板,等回頭打聽清楚在寫上名字略作修改便是。
又過一日,吃過早飯,正準備帶上卞敏出去閒逛一番的周少瑜,看着忽然有人送上門的請帖,眉頭皺的厲害。
周兄賢才親啓。
天寒夜長,冷風瑟瑟,庭院凋敝,寂寞深閨,薄酒一杯,獨自煢煢。
忽聞佳作,韋編三絕,心生仰慕,輾轉難眠,提筆欲邀,躊躇不決。
夜色三更,火爐醅酒,醉意朦朧,借膽相邀,桂下花雕,請君共飲。
……
媚香樓鳳姬……
“……”周少瑜都不知道該說啥,請帖的內容到是不長,卻前前後後寫的很明白,先是表明了自己內心伶俜,仿若一個容易受傷的小女子。
然後自然是被周少瑜所謂的大才所吸引,心生仰慕,想邀請,但出於女兒家的嬌羞,藉着酒意纔敢轉着膽子寫下請帖,寥寥數語,將一個女兒家的形態寫的完完整整。
而最後兩句更猛,桂下花雕,請君共飲。
桂下花雕!即便大梁和華夏並不在同一個時空,但相同之處太多了,比如有名的女兒紅。
傳言,當女兒下地的第一聲啼哭,做父親的,便會用糯谷釀成三罈女兒紅,裝壇封口深埋在後院桂花樹下,待到將來出嫁之時纔會取出來,而頭三碗,分別給女兒婆家的公公、親生父親以及自己的丈夫,可見女兒紅對於女子來說的重要性。
之所以說桂下花雕,那是因爲女兒紅也有着花雕酒的稱呼,請自己去喝這個?玩笑開大了吧。
如若刨除一切不懷好意的黑暗思想,這請帖寫的實在挺動人,可問題是,周少瑜想不多想都難。
剛到金陵之時,周少瑜還沒什麼名氣,壓根不引人注意,那位媚香樓的鳳姬,也只能是在醉花樓宣揚之後纔可能聽聞周少瑜的大名。
那麼重點來了,昨日才傳說風聲,周少瑜也不過只是去了一趟醉花樓,雖沒有刻意隱蔽,但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注意到,且金陵這地方,並沒有多少人知道他長什麼樣子。
可到底還是被注意到了,而且還被跟蹤了,不然上哪知道自己住哪兒去,還一大早就送請帖過來,所以什麼輾轉難眠,什麼夜色三更,周少瑜一概不信。
此外,但是鳳姬的名字,就值得讓人猜疑,古代不比現代,無論‘龍’‘鳳’,是隨便能用的?鳳姬?這名取的,膽子夠大,並且還一直好好的。
要麼就是那所謂的高丞相在金陵已經隻手遮天,且頗有些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意思,是以罩住她不是問題。
要麼就是這個鳳姬,藉着高丞相的名頭,心高氣傲一定境界,作死的以鳳爲名。
只是不知道此番相邀,是鳳姬自己的意思,還是別人的意思。
“何必苦想,總之不好開罪,去便是了,還能吃人不成?”徐妙錦拿着畫筆練習油畫,見周少瑜皺眉了好一會,撇撇嘴,出聲道。
挑眉,這話到是在理,周少瑜放下請帖,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敏兒,咱出去走走,妙錦你真不一起?”
“你倆成雙成對,我還不如在家習畫,無需關我。”徐妙錦擺擺手,低下頭,繼續揮動畫筆。
卞敏打屋內出來,手中拿着帷帽,女子出門,總歸是要遮掩一番的。
待出了門,卞敏這才糾結的說:“夫君,昨夜妾身沐浴,喚徐姑娘幫忙看會門,結果,結果她自己確實闖進來了,可嚇壞妾身了。”
“……”周少瑜一拍腦門,無語道:“昨夜爲何不曾言語。”
“這又如何怪得妾身,夫君回來時,妾身早歇下了,進了屋你就,你就……”卞敏紅着臉,說不下去了。
唔,好吧,懂了。
“無妨,咱們可以這般這般……”周少瑜賊兮兮的給卞敏提出報復的建議。
入夜,周少瑜領着周再興前往赴約,地點卻並不在媚香樓,而是一處幽靜的院落,粉牆黛瓦,飛閣流丹,畫閣朱樓,歌臺舞榭,可謂富麗堂皇,實在看不出,這裡居住的,居然只是一位名妓。
然而與之相對的,卻是偌大的宅院寂靜無聲,除去進門時的門房小廝,已經目前帶路的丫頭,一路上並未見過其他人,也不知道留在前院的周再興有沒有人招待。
入得一處屋內,珠簾、香屏、雕牀、羽帳。果然仍是一片奢華。
“我家姑娘一會便來,還請周公子稍帶片刻。”綠衣的丫頭沏了茶水,帶着頗爲好奇的目光看了看,隨後緩步退出。
跪坐於小桌前,去了趟三國,沒少陪着蔡邕跪坐,到是習慣了不少,旁邊的火爐燒得正旺,片刻後便將寒氣驅走,閉目一陣,周少瑜的腦袋微不可察的歪了一歪。
也得虧這宅院沒人氣,地方也幽靜,即便腳步聲幾不可聞,終究還是被周少瑜捕捉到了,然而等了一會還未見人進來,周少瑜便肯定,必定是在外頭偷偷觀察了,比如窗戶紙上捅個洞啥的。
睜開眼,周少瑜玩味的笑了笑,將對面小桌上的古琴給挪了過來,輕輕一撥弄,一曲奏響。
曲中音落,不多時,門開。
一位年約二十,嫋嫋婷婷婀娜多姿的樸素長裙女子款款步入,雖戴着面紗,然一對雙眼卻是明亮有神,仿若水杏。
“周公子大才,此曲旖旎綿邈,從未聽聞,不知何名?”鳳姬緩步靠近,續上茶水,茶香陣陣,與女子的體香結合,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周少瑜頗有深意的看了鳳姬一眼,拿起茶杯抿了抿,笑道:“此曲,鳳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