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離溺愛地看了兩個孩子許久,又俯身在兩張小臉上各親了一口,這才直起身來,轉身回到玉瓏堆着書的案邊,從上面拿了那把裝着飛景的玉尺,然後走出了暖閣。
他出了宮門,直接去了輔城的近衛營地。寧重回京後,就住在那裡,畢竟明華殿宮亂剛剛平息,他住在輔城可以隨時調動千牛衛和羽林軍,快速行動。
他到的時候,玉姝正好也來找寧重,一見趙離有些不好意思。
趙離笑了笑,對寧重道:“我在外面等你。”
寧重讓玉姝在房中等着自己,然後出門來見趙離。
趙離站在院門處,擡頭看着枝繁葉茂的樹冠出神,沒注意到寧重已經走到身後。
月色清冷,樹影疏離,他負手而立,身姿一如往日挺拔,臉在樹影深處,看不清表情。
一直以來,從容沉着,臨亂不驚,隨機應變,大局在握,纔是寧重所熟悉的那個趙離,可是此時莫名地從他身上感覺一絲的無奈和悵然。
“大將軍。”寧重出聲道
趙離回過頭,月光照在臉上,一如既往的淡定,微笑道:“我有要事,要出去一趟,樑少青今晚就會回來,陛下已經下令樑少青一回來就暫代太宰之職,這裡就拜託二位了。”
寧重微微蹙眉:“這麼突然?我可以問一下大將軍是要去哪兒嗎?”
趙離坦白地回答:“不出意外應該要是要離開磨彌和蠻地,到中原去。”
“大將軍要去多久?”
趙離想了想道:“我只有最多兩個月的時間,所以兩個月之內應該會返回。”
寧重雖然心有疑慮,但也不好多問,點頭答應:“是,寧重會遵照大將軍之令,保護好陛下。”
趙離對他拱了拱手,然後轉身離開。
等趙離走後,玉姝從房間裡走出來,問寧重:“趙離跟你說什麼了?”
寧重道:“大將軍說他要離開磨彌去中原辦點事情,讓我看好王城。”
“咦,怎麼好端端的突然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孩子不管了?玉瓏他也不管了?”玉姝說。
寧重看了看玉姝道:“聽說陛下這兩天根本就沒好好休息,陛下心裡大概只在擔心太宰,一點也沒考慮大將軍和兩位小殿下,也沒考慮磨彌吧?”
玉姝抿脣道:“我也聽說了,玉瓏這樣不行,我明天去勸勸她。”
“我看你是得好好勸勸她。”寧重說着就擡腳往屋裡走。
玉姝想了想,不滿地跟上去:“你這是什麼態度啊,是對玉瓏不滿還是對我不滿啊?你給我說說清楚……”
膺福殿內。
等玉瓏醒來時已是清晨,發現自己躺在牀上時,她發了一會兒呆,這才喊春花進來。
春花端了水進來伺候她洗漱,玉瓏問她:“昨晚是大將軍來過了嗎?”
她依稀覺得他在耳邊說了幾句話,其他的便不太記得了。
春花應道:“是。”
“他有事來找朕嗎?”玉瓏一邊走到旁邊的小牀邊,去看兩個孩子,一邊隨口問道。
“大將軍沒說。”春花答,隨後又說,“樑大人回來了,說是要見陛下。”
玉瓏轉過頭來,喜上眉頭:“少青回來了?秋月呢?也一起回來了吧?
“秋月也回來了。”
玉瓏高興地道:“請少傅進來。”
她走到榻邊坐下,隨手翻了一下書案上的書,突然覺得不對,叫住了春花:“朕放在桌上的玉尺呢?”
春花搖搖頭:“奴婢沒看到。”
玉瓏拍案大怒:“怎麼會突然不見了?到底誰拿走了?這膺福殿進進出出就這幾個人,難不成長了翅膀飛走了?”
春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主子息怒,奴婢的確沒有看到主子說的玉尺。昨天晚上只有大將軍進來過膺福殿,可是奴婢並未注意到大將軍走時有沒有帶着玉尺……膺福殿丟了東西是奴婢的錯,奴婢有罪,請主子治罪。”
玉瓏一驚,猛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有些不同尋常,自己從未對春花和秋月如此大呼小叫地發怒,今天是怎麼啦?
她坐在榻邊,看着跪在面前的春花發呆,半天沒有說話。
樑少青進來的時候,就見主僕二人這樣相對着愣神,眼神沉了沉,上前拜道:“陛下。”
玉瓏這纔回過些神來,對樑少青道:“少青,坐吧。”
又對春花道:“起來吧,給少傅上茶。”
樑少青沒有坐,看着春花低頭出去,這才道:“陛下,爲了什麼事發怒?”
玉瓏有些不安,把頭稍稍轉開,目光落在別處,才說道:“是我放在桌上的東西不見了。”
樑少青笑笑沒有再就這事說下去,只是道:“陛下,臣要先賀喜陛下喜得龍子龍女,是磨彌之喜,天下之幸。”
玉瓏轉過頭看他,臉上露出笑容:“多謝少青。”
“只是臣聽說,陛下剛剛產後,身體還很虛弱就徹夜不眠,翻看書籍,臣很擔憂。”
玉瓏沉默不語。
“臣明白陛下爲太宰的病情憂心,臣雖然不知道太宰是因何原因昏迷不醒,但也可猜測一二,”樑少青頓了頓,看了看玉瓏的神情,又道,“只是,陛下不只是太宰一個人的朋友,還是磨彌所有人的君主,是兩位小殿下的母親……”
“肆意張揚,隨心所欲,誰不想呢?可是,爲人君主,爲人父母,陛下,不管做什麼,須得慎重考慮,不得已也好,無可奈何也罷,盡職盡責這纔是人之根本。”
玉瓏低下頭,良久方道:“少青說得很對。”
“大將軍離開時,讓人帶話給臣,要臣來勸解陛下,臣這才知道這幾日發生的事。”樑少青又說。
“離開?趙離走了?他去哪兒了?”玉瓏訝異地看着樑少青,“朕怎麼不知道?”
樑少青也有些意外:“陛下不知道大將軍離開的事?據說是昨晚連夜走的。”
“他沒有告訴朕。”玉瓏一下子站起來,有些失魂落魄,喃喃地道,“他去哪兒了?”
春花說昨晚只有趙離來過,那麼玉尺大概就是他帶走了,他帶着飛景去哪兒了?
難道是要去找酉陽陵?
“臣也想不明白,但是依臣對大將軍的瞭解,臣想大將軍無論做什麼,都必是想爲陛下分憂吧。”
樑少青說得很委婉,但是玉瓏卻聽出來他弦外之音,必然是趙離見自己爲了沐白羽的事徹底不眠,又無心照管其他的事,所以……他替自己去尋找酉陽陵?
所以他才帶走了玉尺。
不管怎麼說,現在飛景在趙離手上,自己做什麼都已經無用,除了等着他回來,再沒有其他的辦法。
她猛然想起昨晚依稀聽到他在耳邊說的話:“這一世,我只會讓你欠我一個人,不管是什麼,你欠我一個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