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拂也知道白霜華那件事,知道自家爺做的事兒是有點不太地道,所以也沒好意思反駁。
傅玉瓏已經走到了場中,趙離把手中的弓交到左手,然後遞到她面前,傅玉瓏不假思索地接過了弓。
趙離笑道:“這位小哥一看就是會一些射技的,這樣更好。”
他轉頭又對眼前的幾個似是官家的少年說道:“第一等的射手需要的是力量,能射重箭,箭出又平又遠且準,一旦射中必然深入目標。若不是天生神力,那便要完全靠技巧,準確非常重要,所以射箭務必全神貫注,心神合一。”
“凡是射箭,身要直,動作要放開,”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指點着傅玉瓏的動作,“弓步,腿上前。”
傅玉瓏驀然才清醒過來,自己走進場來,便是來做一個模子給別人當示範的。
這些初級的動作,她在十來歲就已經練得滾瓜爛熟,在鬼谷教習弟子練箭也是她的日常功課之一。
每日午後練箭,所有人都得到谷中的射場練習,而她則負責在旁邊監督,雖然她也不過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可是沒有人敢放肆,都老老實實地聽她號令。
只有趙離,常常偷懶,被一起督導的長老打過好多次手心,然後便被罰從黃昏練到半夜。
曾經有一次,被練功長老罰練馬步開弓,在兩隻手臂各放一碗水,水若灑出來一滴便重練一個時辰,等到天明,好不容易過了關,他直接倒在地上,睡着了。
想到往事,不由得抿脣輕笑了一下。
“搭箭要快,前手主定,後手加力,”
她如同本能,按着他的話搭上了箭,這時一隻手把在了她執着弓背的手上,另一隻手又把在了她執箭的後手。
他這樣的動作,一下子就如同將她整個人抱住一樣,兩個人貼得很近,她甚至感受得到他灼熱的體溫,烘烤着她,令她雙頰發熱。
明知道這只是他在給別人做示範,她卻仍是羞紅了臉。
“前手把弓如月出,”趙離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雖然是個男子裝扮,可是和他比起來,她的身材顯得十分嬌小,從旁人的眼中看去,她整個人都被他裹在了懷裡。
“手要穩,箭要準。”他微微俯頭貼在她的臉邊,“瞄準目標,心神合一……”
他的呼吸就在耳邊,她心神俱亂早已經忘了身在何處,更別說什麼箭法的要點了。
他似乎注意到她的神不守舍,手指搭上了她的手指,微微擡了一點,低聲道:“放箭。”
她手指一顫,箭如流星般射出,正中前方數十步以外的箭靶。
圍觀的人立刻拍手大聲喝彩,讚不絕口。
在司徒靖看來這一次所謂的示範,趙離揩盡了油,佔盡了傅玉瓏的便宜,他咬着牙,大聲道:“這位教習,可以了嗎?阿瓏,回來!”
傅玉瓏猛然清醒,從趙離懷中掙脫出來,趙離對她微微一笑:“多謝小哥。”
她低下頭匆匆回到了司徒靖旁邊,司徒靖道:“這也沒什麼好看的,我們先回去吧。”
傅玉瓏也有些心緒不定,點頭道:“好。”
三個人準備往外走的時候,就聽見安樂郡主正在央求趙離:“巖初,我也想學,你教我吧?”
“射箭雖然看去簡單,學習來大費體力,郡主金枝玉葉,還是學舞劍更好。”趙離婉言道。
“那好,我就學舞劍,也要你教我。”
“郡主,我還有別的安排,舞劍的事讓尤傑教您吧。”
傅玉瓏和雲拂對望了一眼,雲拂微微點頭。
看樣子趙離要去別處,不知道是去釣魚還是去看戲……
出了太學府,傅玉瓏對雲拂道:“你去通知小雷一聲,我和小靖等在這裡,看看情況。”
雲拂答應了一聲離開,傅玉瓏和司徒靖站在離太學府不遠的地方,關注着太學府的動靜。
司徒靖突然對傅玉瓏道:“阿瓏,我覺得趙離怪怪的,我怎麼感覺他不象真的失心症,倒象是裝的。”
“嗯?”傅玉瓏微怔了一下,想了想又搖頭道,“應該不會。”
“你看,他別的人不找就偏看上了你,說是做什麼示範,分明就是在佔你的便宜,那小子天生做事就猥瑣,什麼招想不出來……”司徒靖憋了半天,終於可以一泄心頭忿氣了。
傅玉瓏想到剛纔的情形,立刻感覺他的呼吸彷彿仍在耳邊,擾得人心亂,一下子又紅了臉,但是仍是搖頭道:“應該不會,他手穩得很,動作沒錯,教習的步驟也是對的,的確是教習箭法的方式。”
“呵,”司徒靖大爲不滿,“他明知道你是女子,偏要找你去做示範,難道沒有問題嗎?阿瓏,你一向心思縝密冷靜,你自己好好想想,有沒有問題!”
“有,”被他這麼一說,傅玉瓏冷靜下來,很認真地道,“但是,並不意味着他在故意裝出失心症,很有可能,他在提防我們,試探我們。”
“他原本就是十分機敏的人,對危險有天生的警覺,很有可能,他感覺我們對他產生了威脅。”
“你要這樣說,也有幾分道理。”司徒靖聽了她的話,覺得似乎也可以成立,只是仍是心中不爽,“不過趙離這傢伙,實在心思太多,搞不好就被他坑了還不知道。”
“若是他真的是裝的,那至少證明他沒事……”傅玉瓏低聲道,“我倒情願他是假裝的。”
“阿瓏,你別想太多,也別太在意我剛纔說的話,既然都到這一步了,盡力去做就好。”司徒靖把自己心頭的不爽快放到一邊,安慰她,“不管你要做什麼,我都會幫你。”
“小靖……”傅玉瓏剛想說點感激的話,司徒靖突然碰了碰她的手道,“出來了。”
傅玉瓏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果然看見趙離走了出來,他換上一件普通的長衫,手裡提了一個細長的布包,傅玉瓏猜測大概是釣竿。
看樣子,他是準備去釣魚?
“他還真的悠閒呢。”司徒靖“呵”了一聲。
傅玉瓏沒吭聲,只是遠遠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