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擁擠幾乎寸步難行,而更麻煩的是她只能感覺到溢在四處的殺機,卻完全看不出那一個人是殺手。
甚至不能確定,他們的目標是南宮越,還是自己。
南宮越終於在驚駭中回過神來,反手緊緊地拉住傅玉瓏的手,道:“阿玉,阿玉,你沒事吧?”
“快,從那邊跳出去。”前面的紅漆欄杆被人擠倒了一大段,好些近在邊上的人猝不及防,隨着倒榻的欄杆掉到了樓下的地面上,發出陣陣的慘叫聲。
兩個人擠開人羣,跑到欄杆處,南宮越腳有些發抖,哆嗦着道:“阿玉……”
傅玉瓏毫不遲疑一把抱住他跳了下去,下面先掉下去了好些人,兩個人落下的時候,墊在了其他人身上,底下的人又是一陣嚎叫。
傅玉瓏快速爬起來,拉着南宮越繼續往外跑,剛剛到了院門口的時候,人羣中,銀劍如毒蛇一樣直向胸口刺過來,劍刃的亮光明晃晃的,令傅玉瓏眼睛一花,連忙側轉了頭。
“阿玉!”南宮越喊了一聲。
“噗”的一聲血飛濺出來,有幾滴落在了臉上,傅玉瓏象被燙到一樣,身體微抖了一下,顫聲道,“南宮越?”
“殺人啦!”有人發出尖叫聲,身後的人羣一下子擠上來,殺手被淹沒在了人叢中。
傅玉瓏拖着背上中劍的南宮越往外擠,南宮越伏在她的肩上,輕聲道:“阿玉,你沒事吧?”
說話間,他脣邊溢出血來,腥氣直竄入鼻中,傅玉瓏心裡一悸,胸口陣陣發悶,腦中一陣暈眩。
“南宮越,南宮越……”她腿發軟,竟然移不了半步。
“快走,阿玉。”南宮越道,“別管我,我自作自受,咳咳。”
他邊推她走開邊說:“我就想……故意灌你的酒……你說對了,我真沒,沒安好心……”
“南宮越,你住口!”傅玉瓏吼他,堅持着把他往外拖,可是在酒意侵蝕下身體卻越來越不聽使喚。
殺手在哪裡?什麼時候又會突然有一柄劍刺向自己的背後?
她腦中混沌不堪,完全失去了思考和判斷的能力。
第一次感覺到了任人宰割的恐怖,從未有過的無助涌上來,突然想,他在哪裡呢?
她用力甩了甩頭,不行,不要想,南宮越的命還在自己手裡,必須要救他!
此時兩個人已經跑到了院外的大路上,人羣散開來,倉惶地四下逃竄。
襲擊他們的人也顯露了身形,三個人衣着和麪目都很普通,唯獨與其他人不同的是手中明晃晃利劍已經出了鞘。
傅玉瓏看了一眼幾人,猛然大喊:“刺客在這裡,來人!抓刺客!”
那三個人怔了一下,隨即四下裡看,人羣爆發又一輪騷亂,傅玉瓏拖着南宮越又往路中間跑了幾步。
可是南宮越已經整個人倒在她身上,全身的重量加在她肩上,行動起來十分緩慢。
那三個人被人羣阻擋了一下,很快又追了上來。
由遠而近傳來了急速的馬蹄聲,一輛馬車自街道的一端飛奔而來,車伕奮力揮鞭,人羣紛紛閃避。
追殺傅玉瓏二人的殺手見勢也加快了行動,在馬車趕到二人面前的時候,離傅玉瓏最近的殺手一劍向兩人背後刺出。
馬車中有人伸出手來一把拽住了傅玉瓏的手,這時身後的劍寒光森森已經割破了她的衣衫。
“叮”的一聲劍尖被暗器擊斷,與此同時,傅玉瓏被拽上了馬車,她死死拖着南宮越不放,車內又伸出一隻手來把南宮越也拽上了車。
待南宮越上了車,她心裡一鬆,勉強站在車邊扶着車廂向後去看,只見一羣人把三名刺客圍在了當中,當先有一個追着馬車跑了幾步,終是停下了,望着這邊,似乎在對她大喊。
是趙離……
她認出他來了,嘴角輕輕勾了勾,他在生氣還是在着急?
她心底驀然一鬆,腦中昏沉一片,整個人陷入了黑暗之中,失去了意識。
“太官。”
幽靜的小院,陳設簡單素雅,說話的人短裝打扮,低垂着頭,單膝着地,態度極爲恭敬。
她的聲音清脆宛如鶯啼,是個女人。
對面被稱做太官的白衣男子束髮未冠,長衫曳地,面朝着窗外遲遲沒有回頭,似乎那裡有吸引他全部注意力的事物。
“人呢?”良久,他突然問。
“無事,暫時……在地閣裡。”蒙面女子回答,“另一個人,已經處理了傷口,看他命夠不夠大了。”
“爲什麼要這樣做?”白衣男子的聲音如一池平靜的池水,無波無瀾。
女子低頭不答。
“我在問你話,”白衣男子的聲音裡帶上一絲令人心悸的笑意,“你近來越來越大膽了,居然敢擅自行動,自作主張?”
“太官曾授命屬下,便宜行事,所以……”女子聲音雖然平靜,卻流露出一絲爭辯的意味。
“呵,說得好。”白衣男子轉過身來,臉上的青色木質面具在燈光下閃着詭異的光。
“那我問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女子猛然擡起頭來道:“屬下想,既然太官對這個女子念念不忘,那不如屬下將她請來,太官把她收在身邊……”
“放肆!”男子冷然喝斥,女子不由得身子一顫,低下了頭。
“念念不忘?呵,”男子的聲音裡又帶上了冷然的笑意,“誰跟你說的?”
“太官爲了她,不顧國事緊急,衆位大人的阻止,遠赴大都,難道還不是對她……”女子低着頭說話,卻如同在發泄心中的不滿。
她說到激動處,又擡頭望着白衣男子:“太官說是因爲她身上帶着飛景,可是,她現在毫無戰力,奪她的飛景輕而易舉,太官的話是騙素清的麼?”
“奪取飛景?”白衣男子好象聽到了好笑的笑話,揚起了下頜,朗聲大笑。
女子垂下頭,身體微微發抖。
半晌,白衣男子才停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柔聲對女子道:“素清,你可知道飛景反噬的說法?”
未等女子回答,他又繼續道:“這世上能駕馭飛景的只有她。除了她,飛景在其他人手裡不過是比平常的劍鋒利一些罷了。”
“她纔是真正的鳳凰。”男子看着女子低垂的頭,近乎冷酷地道,“人的命便是這樣,你無法擺脫,唯有服從。”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險些把我經營了這麼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男子沉悶的聲音裡帶着無形的威壓。
女子一下子伏身在地上道:“屬下知罪,請太官寬恕。”
“素清,你跟着我多久了?”男子驀然又問道。
女子頓了一頓,低聲道:“兩年……”
“那你知道我和她相識多久了麼?”
素清又忍不住擡起頭來道:“只是數月……難道……不是?”
“你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胡亂猜測。”男子冷笑了一聲,“你說你是想把她帶到我身邊來,也是真心的麼?”
“若不是我下令,你真的會讓她毫髮不傷的離開聳翠樓?”
他句句逼問令素清垂頭不敢再出聲。
“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好好記住。”
“若是今天你真的傷了她,那你也必會萬劫不復。”
素清身體一震,隨即伏身於地:“屬下明白。”
“下去吧。”
待素清退下,他轉過身望着窗外,許久,才喃喃地道:“飛景?趙離想必也是因爲這,才把她留在身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