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康納如此抗拒進入,採集者們便以身示範,率先進入其中。
最終,在猶豫一會後,康納只能咬牙強忍下內心的抗拒,一頭扎進肉腔當中,或者說被肉腔吞沒。
康納能感受到一陣熟悉的擠壓感,隨後他被擠壓進一個柔軟的空腔內,空牆壁是由肉質構成,好似某種生物體的內臟,康納甚至可以看到肉壁上的細小血管。
“這是登陸飛船?操作檯在哪?”
又驚又駭的康納在看到同樣身處於空腔內的幾隻採集者,暗自鬆口氣的同時,當即便向它們詢問情況。
“操作檯?我們阿米巴沒有那種東西。”
採集者這麼回答的同時,空腔內開始被注入某種流體凝膠。
“這些是什麼?!”
不熟悉的東西總是引人恐懼,尤其是賣相不好的東西,康納驚慌的叫着,採集者們則是表示不要一驚一乍。
“不要緊張,這些是緩衝液,注滿之後會凝固成凝膠,可以在着陸時起到緩衝作用。”
“緩衝?”
康納面色一愕,沒能理解採集者們說的意思,爲什麼緩衝?登陸飛船不是依靠反向推進實現登陸的嗎?
對此,採集者們也懶得解釋,因爲沒有解釋的必要,很快,康納就知道爲什麼他們的星球登陸需要緩衝了。
肉腔實際上是一個球體結構,外殼堅硬,內壁則很柔軟,在注滿了緩衝液後就直接被宇宙生物體吐向矮行星。
劃過數萬公里的虛空環境,球體裹挾着原本被吐出的動能以及矮行星引力勢能提供的加速度,如隕石那樣撞擊星球地表,形成一個規模半徑數百米的隕石坑。
球體從內部被採集者們用獠肢破開,有緩衝液的幫助,採集者和洛人康納完好無損的抵達矮行星地表。
“太野蠻了,真是太野蠻了!我簡直不敢相信,我之前居然認爲你們是個擁有高技術的文明!”
康納心有餘悸的看着採集者們,對於阿米巴的認知一再刷新。
在採集者們看來,這是一次成功的登陸,可康納卻不這樣想,在他看來這就是從鬼門關裡溜達一圈在走出來。
他現在有點搞不懂,這個阿米巴文明究竟是技術很高,還是技術很低,它們能實現大尺度光年級的恆星際遠航,殖民了數百光年內的恆星系統,技術水平無疑是非常高。
可是爲什麼連個反向緩衝降落都沒有呢!
“這是最快的行星登陸方式。”
“送死最快的方式!”
康納沒好氣的回答,太空服內有無線電通訊設備可以進行真空環境下交流,採集者們複製得很全套,連太空服的電子設備都複製下來,而採集者們只需要接入和太空服設備一個頻段,就能夠實現無線電交流。
“這點我們倒是不想反駁,因爲這確實是用來送死的登陸方式,當初我們和瑟琳人戰爭時期,有考慮到星球登陸作戰這方面,所以設計了這樣的方式進行星球登陸。”
另一個採集者接過話茬。
“不過後來戰爭的烈度提升到超出了我們的想象,像星球登陸這樣低層次的作戰方式最終並沒有進行實踐。”
一邊先聊着,他們一路朝着矮行星偏向於北極的方向步行,低引力環境下,走起路來並不容易感到疲憊,大概走了二三十公里,採集者們終於將要抵達要去的目的地。
“我們要去的地方就在前面,走吧,我們帶你去看證據。”
來到那個被初它們發現的方尖碑前,康納失神了。
“真……真理碑?!”
康納失聲的叫出,焦急的想要拉近和方尖碑的距離,好幾次差點沒有因爲低引力環境而跌倒。
來到方尖碑的近前,顫抖的手隔着太空服觸碰着方尖碑,此時他的心情複雜到難以用言語表明,既有激動,也有悲傷——這是他和自己文明最近的一段距離。
“如果我們沒猜錯的話,這個方尖碑是你們洛人安放在自己母星的衛星上,對嗎?”
“你們爲什麼會知道?”
“因爲你腳下的矮行星,原本就是你們母星的衛星,在行星炸裂後,這顆環繞你們母星的星球脫離軌道,徑直來到了這第二軌道。”
採集者向康納說明着第二軌道上這顆矮行星上的由來。
“是你們乾的?”
“我們爲什麼要這麼幹?如果真的打算這麼做的話,你還能像現在這樣活蹦亂跳的和我正常交流嗎?”
沉默了許久,康納聲音帶着些許顫抖。
“……能給我一瓶毒藥嗎?不難喝的那種。”
“你想自殺?”
“我已經是個徹底無家可歸的可憐人,阿米巴的諸位能否可憐我一下,滿足我這一個微不足道的渺小請求。”
採集者們並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洛人康納的請求,而是詢問了他一個問題。
“死當然很容易,可你就不好奇自己文明的母星爲什麼會炸裂?”
“知道了有什麼用?我的文明已經不存在了。”
康納已經心如死灰,想象一下,當整個文明只剩下你一人時,那會是一種怎樣的悲哀,你將在無盡的孤獨與思念中,逐漸迷失自己,而在即將死亡之際,不會有人爲你的失去而感到惋惜,有的只是虛無。
在你作爲自己文明最後一個生物個體消逝之後,自己所屬的文明真正意義上的在宇宙中死亡了。
“你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可幹不成任何事,星球毀滅又不一定是文明的毀滅,文明的基本組成單元是數量龐大的智慧物種個體,而這些個體是可以轉移的,雖然我們沒有證據證實,可也沒有證據證僞洛人文明逃出這個恆星系統的可能性。”
“你,你是說……”
康納的情緒被採集者的言語勾動,逐漸死灰復燃起來。
“我們只是說有可能,既然都不能給出一個準確值,爲什麼不去試着相信一個比較好的結果呢?”
“幫我們,也是在幫你自己。”
沉寂了一會,康納最終選擇答應下采集者們的要求。
“好吧,我能幫你們什麼?可我能幫你們什麼?我懂的知識並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