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朝會

朱由檢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唯有身下的牀與身邊的女人能讓穿越者感覺些許安慰。

龍牀是他的哥哥——天啓皇帝朱由校的傑作。明熹帝朱由校做皇帝做的稀爛,幹木匠活兒卻是把好手,如果不是世俗雜務荒廢了藝術家的木匠天賦,朱由校或許可以成爲魯班墨子一樣的存在,成爲中國工匠史上的傳奇。

天啓七年,落水生病的朱由校服用“仙藥”身亡,臨死時留給他弟弟朱由檢幾套親手打磨的傢俱以及一個滿目瘡痍風雨飄搖的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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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有言,明亡於萬曆。

清代史料記載明亡於崇禎。

天朝歷史發明家則表示,明亡於開國皇帝朱元璋。

話句話說,大明剛剛建立便已宣告滅亡,不得不說這種觀點頗具後現代哲學色彩,令人拜服。

不過最有可信度的說法是:

明亡於元順帝。

然而不管明亡於誰,信王朱由檢繼位後發現,他接手的是個無藥可救的爛攤子。

朱由檢一生勤勤懇懇,縫縫補補,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在他不懈努力下,大明這兩年終於有了亡國之象,天災不斷,人事糜爛,流賊四起,東虜叩邊,朱家江山眼見得就要徹底完蛋了。

所幸再過三個多月,疲憊不堪的朱由檢就可以去另一個世界見他哥哥朱由校,兄弟兩人暢談堯舜之事了。

想到可以擺脫無邊苦難,還是蠻激動的。然而想起那句“來,吾弟當爲堯舜”,朱由檢不由脊背發涼。堯舜是當不成了,先祖流血打下來的大明江山還要被自己葬送。而且還是送給野豬皮!

躺在龍牀上的女人發出勻細的呼吸聲,打斷皇帝思緒。淡淡的肉香撲鼻而來,朱由檢繃緊的神經稍稍鬆弛。

眼前這位美人便是有名的周皇后。周皇后性格淑良,不慕榮利。歷史上,思宗夫婦兩人相濡以沫。朱由檢號召羣臣捐款時,羣臣相互推諉,倒是周皇后將自己首飾全部捐出,然而卻被她親爹周奎拿了回扣,當然,這都是後話。

北京城破後,皇后在思宗之前先行殉國,後與丈夫合葬一處。

這樣有情有義忠君愛國的女子,不應該悲慘死去。身爲丈夫,身爲她的男人,朱由檢有義務保護這個弱女子。

眼下當務之急是要把武器藏好,不能讓外人看見,要知道這些大殺器在關鍵時候肯定會給自己很大幫助。

朱由校臨死前告訴自己,乾清宮深處有間密室,可直接通往宮外。朱由校一面告訴弟弟準備去做堯舜,一面又暗示朱由檢必要時候趕緊跑路,可見天啓皇帝也是個很糾結的人。

密室藏於龍牀底下。朱由檢趁周皇后還在熟睡,偷偷起來,輕輕打開密室石門,花掉整整半個時辰,纔將散落在地上的各式武器,連同大毒梟留給他的幾噸黃金全部搬了進去。

搬完最後兩箱手雷,崇禎皇帝滿頭大汗,靠在龍牀旁氣喘吁吁,這時,周皇后醒了。

“皇上,今日又醒的這麼早。”

“哦,”

崇禎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應答。

“皇上,快更衣吧,今日是元旦朝賀呢。”

伴隨窸窣聲響,朱由檢還沒反應過來,周皇后已經開始爲自己穿冕服。白皙小手觸碰到夫君汗溼後背,驚叫一聲,頓時花容失色:

“皇上!皇上!”

“不妨,只是做噩夢了。”朱由檢淡淡回道,不敢擡頭。

周皇后眉頭緊蹙,欲言又止。她雖身處深宮,卻也知局勢糜爛。大明內憂外患,積重難返,最後一根稻草即將壓垮崇禎皇帝。實際上,自去年李闖攻破洛陽,殺死福王后,皇上便開始頻繁做噩夢,經常在半夜驚醒。

“不妨事,不妨事,朕龍體康健,”

朱由檢微微一笑,伸出手臂抱了抱皇后,周皇后臉色嫣紅,夫君突然親暱舉動讓她猝不及防。實際上,朱由檢已經很久沒臨幸皇后了。

朱由檢輕摟蜂腰,享受着浴血廝殺前最後一絲溫存。

“天快亮了,朕該去太極殿了。”

雞鳴聲越發密集,崇禎毅然起身,轉身往外走,背後傳來周皇后悲切的嗚咽聲。一步之遙,走出寢宮,外面就是修羅場。

崇禎十七年正月初一,卯時三刻。

朱由檢穿着那套略顯陳舊的冕服,穿過一道道斑駁陸離的宮牆,迎着刺骨的寒風急促朝太極殿方向走去。小冰河氣候讓他感覺很不適應,雖然已經立春,卻彷彿置身隆冬,牙齒忍不住打戰。

剛走出乾清宮不遠,迎面走來個三十歲上下,下頜無須,身形猥瑣的矮胖男人,那人身着單薄皮襖,頭頂只瓜皮八瓣帽,腳穿雙破了洞的青皮靴,腰上還掛着把工藝粗糙的三眼銃,那人遠遠望見朱由檢,急忙趨步上前,因爲步子急,所以顯得腿很短,樣子頗爲滑稽。

“皇上今日起的真早,今兒個是元旦,臣祝陛下萬壽無疆!大明國泰民安!”

說話的便是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此人與崇禎皇帝自幼相識,小時候和朱由檢玩過泥巴,打過羣架,關係甚爲親密。王承恩身上這把三眼銃,一直陪伴他到生命最後盡頭,據說李闖破城時,王公公還用這把火銃打死過幾名順軍。

朱由檢上下打量王承恩一番,不僅感慨,同樣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和前輩王振魏忠賢相比,王承恩簡直是人畜無害而且十分寒酸。

王承恩對大明忠心耿耿,甲申國難,他沒有逃走,也沒有迎接新主,而是選擇陪崇禎在煤山吊死。

“同喜同賀,王承恩,你今日起的很早哩,萬壽無疆就不必了,大明也沒多少疆土了,你,你穿這麼少不冷嗎?”

朱由檢邊說,邊伸手在王承恩身上捏了捏,太監清心寡慾,即便生活清貧,卻也是長得滿身膘肥,朱由檢用力在他小肚腩上捏了捏,那動作,宛若後世和諧片中的公交癡漢。

君臣兩人相視一笑,發出嬴?蕩笑聲,在空蕩蕩在皇宮之間格外刺耳。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對彼此頗爲熟悉,若不是崇禎皇帝性取向正常,對王承恩暗生情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王承恩那酷似公鴨嗓的笑聲在宮殿之間久久迴盪,聽得人毛骨悚然。

偌大的皇極殿前,不見一個人影,甚至連個宮女侍衛都看不見。門口兩隻大石獅子已經站在那裡佇立百年,飽經滄桑,不知什麼時候颳起一陣狂風才能把它們捲走。

此刻,獅子與人相顧無言,皆陷入沉默。

“宮裡人越來越不懂事了,這個時辰還不出來!國之將亡,必有妖孽啊!”朱由檢嘟嚕一聲,怒衝衝道。

“王承恩!朕常說,在宮中做事,要拿出點殺氣來,才管得住下邊的人,看看你,再看看前朝的馮保,王振,都是做秉筆太監,都是掌管硃批大印的大太監,人家個個九千歲八千歲的,你現在窮的連條棉褲都買不起,人和人之間差距怎麼這麼大呢!”

“額,”

王承恩點頭沒有說話,表情雲淡風輕,心中卻是七上八下,內府欠餉半年,太監宮女還好,外面的錦衣衛都快揭不開鍋了。當今之世,別說是什麼馮保,就是把魏忠賢從地底下刨出來,他也沒法搞到銀子。

朱由檢望見皇極殿硃紅大門,停下腳步,對瑟瑟發抖的王承恩道:

“待會兒朝賀完畢,召集四局八司的主事太監到這邊來領月錢。”

“啊,領錢?”

王承恩呆了片刻,呆呆望着崇禎冕服前胸那條漸驅磨損的飛龍,順流而下的鼻涕就快淌到脣邊又被他吸了回去。

他顯然並不相信皇帝現在手裡有錢。

“進去烤烤火,瞧把你凍得,待會兒讓羣臣看見,要笑話朕的,你想抗旨麼?”

王承恩從袖中掏出塊皺巴巴烏漆嘛黑的手絹,朱由檢扶起他,拍拍他那單薄肩膀,神色凝重道:

“你這個司禮監秉筆太監當得也太窮了,咱大明就沒這麼窮的太監吧,等發了錢,去換件厚實皮襖,再買兩雙鹿皮靴,還有你這破三眼銃,也該換了。平時帶的少,都要生鏽了。”

“哦。”

王承恩一臉茫然,用同情的目光望向朱由檢,一時竟忘了磕頭謝恩。

皇極殿門口大門緊閉。

“門咋還沒開咧?”

朱由檢搓着手,在大殿門口踱着小步,氣溫應該在零下十五度左右,明顯比後世同期要冷,小冰河氣候果然名不虛傳。氣溫偏低,雨水不足,埋進土裡的種子不能發芽,今年又有不少農民要顆粒無收了。然而攤派徭役卻一件也不會少。

寒風像刀子似的刮過人臉,拷問着崇禎皇帝的良心,王承恩打着哆嗦道。

“皇,皇上,皇極殿鑰匙在堂上指揮那裡,今天咱們怕是來,來,早了。”

王承恩磕磕巴巴,遠遠望見一個身着破舊飛魚服的人朝這邊走來。

那人擡頭望見皇極殿門口站着的朱由檢和王承恩,臉色微變,急忙加快腳步。

朱由檢轉身瞅了瞅王承恩,不等開口,太監便壓低聲音道。

“皇上忘了,這個李若璉去年因爲查案不力,被皇上責罰,奪去他堂上指揮官職,駱大人就讓他來看管皇極殿鑰匙,做做雜役了。”

“駱大人就是指揮使駱養性吧。”

王承恩疑惑不解望向崇禎皇帝,感覺又有些失禮,朱由檢沉吟片刻,緩緩道。

“前年爲給遼東湊軍餉,這個李若璉捐了三百兩銀子,很是大方,皇上對他表彰,賜給他十兩銀子呢!”

“朕有這麼摳嗎?”朱由檢忍不住吐槽道,心中卻是狂喜,李若璉何許人也,這可是大英雄啊。

史料記載,李若璉對大明王朝可謂是忠心耿耿,和太監王承恩一樣剛烈。李自成兵臨北京時,李若璉負責防守崇文門,城破之時,他手持繡春刀連續斬殺十多名流賊,最後力竭自殺。

和那些滿口仁義道德最後卻主動獻城投敵的無恥文人相比,這位堂上指揮可謂是高風亮節光明磊落一漢子。

這樣的人不應該死啊!

“不僅不該死,以後還要重用啊,”望着朝自己走來的李若璉,崇禎皇帝在心底默默唸叨。

李若璉來到皇極殿正門,擡頭望見崇禎皇帝,連忙叩首。

“臣南鎮撫司堂上指揮李若璉叩見皇上,臣來遲了,罪該萬死。”

邊說邊磕頭不止,朱由檢卻已上前,扶起李若璉,低聲細語道:

“快起來,朕今日起的早些,順便來皇極殿看看,你按規矩辦事,哪裡有錯,天寒地凍,別跪着了。”

李若璉連忙站起身,臉上誠惶誠恐,崇禎和顏悅色道:“快開門吧,大臣們就快來了。”

明朝三百年間,除了開國皇帝朱元璋以及後來的永樂皇帝朱棣是出了名的勤政,每日上朝三次,後來的皇帝越發懶散,到了明神宗甚至有二十幾年沒有上朝記錄。不過明思宗可是出了名的勤勉皇帝。

李若璉將大殿銅爐炭火點燃,炭火噼裡啪啦燒起來,朱由檢示意王承恩去暖暖手,太監推辭了幾下,終究擋不住寒冷,還是去了。

朱由檢擡頭望殿外,這時天已經大亮了,然而空蕩蕩的大殿上,除了三人,再無別人。

“人還沒來嗎?”

正在向火的王承恩聽了這話,跪倒在地。

元旦朝會算是宮廷中最重要的典禮之一,羣臣比皇帝要早到,恭候皇帝大駕,現在倒好,大殿之上,除了三人,一位大臣也沒有。

“這些該死的臣子,估計都還在暖被窩裡賴牀吧?”

王承恩對皇上忠心耿耿,這時不由憤憤不平。

“不來也罷,不來也罷,國之將亡,必有妖孽,”崇禎喃喃自語道。

王承恩沒聽清皇帝說什麼,也沒敢多問,旁邊李若璉小聲嘀咕:

“元旦朝會不到,如此無禮,擱在太祖那會兒,是要逮到鎮撫司剝人皮的。”

王承恩瞪李若璉一眼,示意他不要亂說話,李若璉臉色頓變,匍匐在地,不敢擡頭。

朱由檢繼位後,打擊閹黨,錦衣衛東廠也受到牽連,殺了一批,流放一批,廠衛勢力一落千丈,雖然後來迷途知返,予以恢復,但終究成效不大。

“李若璉說的是,大臣們不把朕放在眼裡,廠衛荒廢已久,朕是該像太祖爺學學了。”

王承恩李若璉擡頭驚愕望向皇上,沒想到竟從皇上口中說出這種話。

然而朱由檢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人瞠目結舌。

“國家糜爛如此,朕該死!大明上下文武百官都該死!”

說罷,他摸握緊藏在冕服下面的九五手槍,面目猙獰。

“李若璉,去鐘鼓司敲鐘!朕就在這裡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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