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大太太滿意的頷首。
有些話,有些事,不需要明明白白的敞開來,若隱若現的反而更爲讓人記掛。而福多多雖然知道大太太這番話的目的,可心中還是避免不了有些的沉重。她知道謝媽媽回來之後,要是她真如大太太所言是戀權之人,今後的日子必定更爲如履薄冰了,不是單單一個“難”字就可以詮釋的。
唉……
心中長長的嘆了口氣,福多多希望藉此能夠把所有愁苦都給吹走。
滿腹心事的回福壽院,首先把大太太安插過來的二十幾個下人給暫時安頓了,福多多這才匆匆的往餘世逸的所在正屋趕去。
一切看起來如常,月盈和月明依舊守在屋外。
例行的問了下餘世逸的情況,讓紅梅和綠菊守在屋外,福多多自行進屋去。
屋內還是依舊的暖和,只是也不知道是她太過敏感的緣故,福多多覺得似乎有些的不對勁,感覺空氣中似乎飄散着股淡淡的血腥味。
福多多心中一突,立馬加快了腳步。
一踏進內室,見餘世逸安然的閉目倚靠在彈墨大迎枕上休息,福多多神色稍緩,輕輕的吁了口氣。
見餘世逸衣着單薄,身上也沒有衾被覆蓋着,唯恐他受涼使身體更爲的虛弱,福多多彎腰小心的掖了掖被子,把他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不讓涼風吹着他。正當直起身子時,餘光瞟見大紅錦被上有團茶盅口大小的黑色印跡,並旁邊還散落着吹磨般的零散小黑點,福多多不禁心生奇怪。
看樣子,這些黑點絕對不是錦被上的花紋,像是被什麼東西沾染上的贓物。只是這屋子天天有人打掃,被子也是今早剛換的,理應不會這麼快就髒了。
困惑的湊近一瞧,並伸手輕輕一拂黑點,拿起手指一看。
剎那間,福多多驚呆了!
這根本不是什麼骯髒之物,而是血!略帶黑色的鮮血!
福多多心頭立馬閃現出不好的念頭來,可爲防萬一,未免只是烏龍一場,她手指微顫的探向餘世逸的鼻息。微微弱弱,帶有點點的溫熱,雖然不似平常人的強烈,但還是能夠輕易探得到的。
長長的吁了口氣,福多多高提的心放了下來,只是還有點不放心。
再次替餘世逸掖好被子,福多多喚來紅梅進屋,輕聲囑咐她到百草園把李大夫請來。
紅梅微怔,餘光瞟向牀上安歇的餘世逸,心頭不禁掠過些許的納悶,可很快又收回目光,一句話未問,神色正常的的曲膝退下。一撩簾出去,綠菊見她出來,撇了撇嘴,很是酸澀的說道:“喲,出來了?姨奶奶可真是看重你呢,都說什麼了?”說着,又很是熱絡的對身旁的月明和月盈說道:“這紅梅現在可不得了,不僅是姨奶奶的紅人,就連大太太也高看一眼,被提爲一等丫鬟了,不比我們!”像是故意般,尾音拖得很長,聲音也很高亮,足以會傳到屋內去。
月明裝作沒聽見,撇過頭去。
月盈卻是似笑非笑,帶有濃濃的諷刺意味的望了眼綠菊。
紅梅輕嘆了口氣,上前要想跟綠菊解釋,可是想到姨奶奶的吩咐,更何況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只得說道:“姨奶奶讓我去百草園去請李大夫,綠菊……我回來再跟你說。”說着,跟月明和月盈點頭招呼,就快步離去了。
見紅梅就這麼走了,綠菊氣得胸口急促的上下起伏,惱得不行,連跺了好幾下的腳,又見月盈嘴邊的訕笑,面色更是變了變,不客氣的刺了一句,道:“看什麼看?就紅梅那人,以後有你們好受的!”
月明眉頭微皺,眼神一掃盛氣凌人的綠菊,並警告得剜了眼挑事的月盈。
可月盈本就是不好惹的,哪會顧得了其他?眼珠子一瞪,腰板挺得直直的,剛要回應一句,卻見綠菊身後站着的人,眼底露出了幸災樂禍,看好戲般的看着綠菊。
綠菊被月盈看得毛毛的,問道:“你看什麼?”
月盈聳聳肩,十分恭敬的蹲下身行禮,一字一句的說道:“姨奶奶,外面風大,您怎麼出來了?”
起初月盈向她福利,綠菊被弄得愣愣的,可心中卻竊喜不已,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月盈,她有種高高在上,不可輕視的優越感,心中十分羨慕她那當了妾室的姐妹。但聽到月盈所說的話之後,綠菊不禁打了個寒顫,腦海中一切華麗的畫面都煙消雲散了,急急的轉身向福多多行禮,擡眸乾巴巴的說道:“姨奶奶,您是有什麼吩咐嗎?”
早在紅梅出去,綠菊所說的話就一字不落的傳到她的耳中。
見此情況,她不禁再次感嘆綠菊的變化之快,才短短的幾天而已,竟變成這樣的尖酸刻薄,又對權勢無止境的貪婪。
所以說,宅院果然是個大染缸,一跳進去,非得把你染上色不可。
福多多可悲的搖搖頭,對綠菊有些惶恐的臉,幾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又見月明和月盈都看着,她只能擺着臉,厲聲道:“剛纔說什麼說得這麼高昂?在屋裡都聽得一清二楚!不知道少爺需要靜養嗎?”聽聞,綠菊嘴角翕翕,皺着小臉,十分的委屈樣,開口要辯解,卻被福多多打斷,“在其位謀其事,做人要恪守本分纔好!”語氣微微的加重,把所有人都掃了一遍,見神色都斂了斂,福多多又道:“好生辦好自己的差事,我不是那獎罰不明之人!”說罷,等着她們的迴應。
福多多的這席話是說給她們所有人,月明和月盈不是傻的,曲膝行禮,連連道是。
綠菊心中有所不甘,可畢竟姨奶奶是主子,只能委委屈屈的福禮應諾。
見敲打的差不多了,福多多也不想多跟她們周旋,反正有些人已經成形了,是無法再轉圜的,只要別太過分就好。
正當她準備轉身回屋的時候,春福提着一架大紅漆金雕花食盒過來。
看福多多等人都站在屋外,不由心生困惑,上前給姨奶奶行禮,開口想問發生了何事,卻見在場的人神色怪怪的,又想到今早福多多對她說的話,只得把滿腹的話語咽回肚子裡。
畢竟春福年歲小,又沒有經過太多的事,表情掩飾得不是很好,可比之前也算是大有進步了。
福多多暗暗頷首,做了個手勢讓春福提着食盒進屋。
見狀,綠菊更是惱怒得不行,可卻不敢再發作了。
一踏進屋內,春福就藏不住話了,忙低聲問道:“姨奶奶,是發生什麼事了嗎?”見福多多沉吟着不說話,春福自行猜測,猛然間眉宇中平添了些許的擔憂,又問:“是她們對你們不敬?放心,奴婢會把此事告之謝媽媽的,看她們還敢囂張!”小臉緊緊繃着,拳頭緊緊的握着,一副誰欺負了福多多,就跟誰拼命一樣。
福多多憂鬱的心情被春福逗樂了,淡淡一笑,輕輕的搖搖頭。
“那是爲何?”春福根本就不相信,哪有人好端端的會願意站在屋外吹風的。
春福的真誠關心,福多多體會的到,這又讓她想起了碧桃在的時候。搖搖頭,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對春福迴應道:“沒什麼,只是一些小事而已,不用興師動衆了,免得被人閒話。”看着春福爲她委屈的小模樣,福多多卻想到了另一件事,問道:“謝媽媽……謝媽媽她人怎麼樣?”
福多多也就見過謝媽媽一次而已,雖然那次見面覺得她挺有進退的,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還是小心點爲上,更何論今時不同往日,那時候她們彼此並沒有任何的利益衝突,總歸是不一樣的。這跟她前世上班交接差不多,前輩總想讓老闆想着自己的好,都不會把主要的東西交給下一任,往往會留一手,更爲惡劣的是,有些更會處處使絆子,留下一大堆的爛攤子,再揮一揮衣袖瀟灑的離去。
呵,這就是現實,她也不得不防一防謝媽媽。
以爲福多多怕謝媽媽不會爲她做主,春福忙說道:“謝媽媽人可好了,雖然面上有點嚴肅,卻一點都不兇人,對我們也沒有無故的打罵,姨奶奶您就放心好了。”
放心?
福多多冷笑。
她聽完春福所說之後,心就更爲不好放了。
看樣子,謝媽媽的聲望還挺高,不然的話,春福不會如此爲她說話。
唉……
前途漫漫,也沒有個相伴的。
心事重重的走進內室,福多多卻見餘世逸竟然醒了,並且還自行起牀倒水。
見此,福多多心頭一酸,摒棄所有憂愁,趕忙疾步上前,伸手攙扶住孱弱的餘世逸,扶他到牀邊,說道:“少爺,這些事情,您就叫一聲,讓賤妾來就好,就算賤妾不在,不是還有丫鬟婆子在嗎?你這般,要是再受了風寒,那可怎好?”伏伺着餘世逸躺回牀上去,又忙碌的倒了盅溫水,並伺候他喝下。
或許餘世逸真的渴得緊,見福多多霹靂扒拉的說了一通話,並沒有過多的反應,就只是怔怔的望着她,像是木偶人般,隨着福多多的擺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