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府內風譎雲詭,郊外的莊子也是大同小異。
經過幾天的周旋之下,福多多發覺樑婦人除了偷看她女兒妞妞的情況之外,就沒有其他特別的舉動,就讓人把她給抓了起來,與餘世逸、李大夫一起坐在廳堂內,三堂會審,查清這樑婦人進莊子的目的。
料想,樑婦人好似早知這個結果般,神情非常的鎮定,問什麼答什麼,沒有絲毫的紕漏。
見這狀況,福多多忍不住看向了李大夫。
李大夫卻如老僧入定般,不見一絲的反應,好似眼前的一切與他無關。
這讓福多多十分的犯難。
不由得,她又望向了餘世逸。
餘世逸仿若知道了福多多的難處,對她溫和的笑笑。
隨後,他開口問樑婦人道:“據說,你曾經是我親孃身邊的大丫鬟?”
樑婦人身子微微的一顫,卻又很快的擺正。
餘世逸一直觀察着樑婦人的動靜,她的這一細微的動作,並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扯開了脣瓣,微微的一笑,就跟遇到了多年不見的老友般,餘世逸緬懷的繼續說道:“你在我孃親身邊伺候的日子不短吧!她是個什麼樣的人?長得跟大太太是不是很像?據說她們是雙胞的姐妹。”不等樑婦人回話,餘世逸突然之間話鋒一轉,聲音壓得極低,充滿了傷感和憤慨,“呵,問這些又如何呢?人都已經去了多年了,我連她一面都未謀過,想來她也是個不負責的母親,不然的話,怎得忍心讓我一人在餘府艱難存活?”
“不!不是這樣的!”餘世逸的話音一落,樑婦人擡頭急急的辯解。
見此,福多多崇拜的望了餘世逸一眼。
沒有想到餘世逸這般的厲害,短短的幾句話就讓樑婦人主動開了口。
餘世逸卻是蹙了蹙眉頭,問道:“不是什麼?不是她愚蠢落了大太太的算計,還是不是她冷情,眼睜睜的看着她的親兒被他人奪走?卻沒有一點點的法子?”
樑婦人一哽,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來。
直到過了好長的時間之後,她才喃喃的反駁道:“不是……不是這樣的,小姐她也是被逼無奈的。”
“無奈?什麼無奈?”餘世逸緊追着問。
樑婦人剛要開口說,不知道怎麼回事,卻又硬生生的嚥了下去,恢復了之前不聲不響的樣子。
福多多困惑的望向了餘世逸。
餘世逸也弄不明白。
這個時候,一直沒有任何響動的李大夫卻開口說話了。他道:“怎麼不說了?是你心虛吧!你家小姐會如此,恐怕這當中有你的功勞吧!我說的是不是,紅葉?”
紅葉?
原來她名字叫做紅葉。
紅葉,也就是樑婦人聽到這個名字,神情十分的怪異,一會兒憂傷無比,一會兒又滿臉憤慨,再過一會兒好似又想到了什麼般,嘴角揚起一抹回憶的笑意,低垂着腦袋,怔怔的看着擦得鋥亮的青磚石發呆。直到過了好久之後,紅葉慢慢的擡起頭,眼神露出嗜血的光芒,緊緊的盯着李大夫,恨恨的說道:“你!李雲!怎麼還有臉面活在這個世上!你怎麼不去死?小姐簡直是瞎了眼,當初才救你一命!你去死!去死!”越說到最後,聲音越發的激昂,好似要把心中所有的憤怒都給吼出來般。
餘世逸和福多多滿腦子的霧水。
怎麼好端端的扯到李大夫身上去了?
李大夫也奇怪的很,突然間面露愧疚,也不反駁,不似適才的氣定神閒,承認道:“是,是我,當年要不是遇見了我,或許她會有另外的一番光景。”
“既然如此,你幹嘛還活着?”紅葉怒指着李大夫,咬牙切齒的樣子,恨不得要上前殺了他。
“我……”李大夫無話可說,默默的望着地面。
一時間,氣氛十分的凝重。
福多多看向餘世逸,以眼神詢問該如何。
餘世逸垂下眼瞼略一思索,他問李大夫道:“兩年前,你自薦上餘府爲我治病,是因爲心虛,愧對我親孃的緣故嗎?”
李大夫擡眸望向餘世逸,好似被他灼熱的眼神緊盯着受不住般,微微的轉頭,看向了別處,幽幽的否認道:“不全是,我跟你娘算是忘年交,她的兒子有事,我不會不去幫助。”
“那你爲何不在我娘出事的時候出現?一定要等過了十幾年之後,你才姍姍來遲?”餘世逸咄咄逼人的道。
李大夫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解釋道:“當年得知你孃的事情,我在京城,根本就趕不及,我……”話才說了一半,紅葉大大的冷笑一聲,不恥的道:“趕不及?真是好合理的解釋!”說完,又向李大夫啐了一口。
見紅葉如此對待他,李大夫沒有之前的氣勢,完全蔫了下來,就跟打了霜的蔬菜般,沒有精神頭。
看着情形,餘世逸和福多多頭疼不已。
要是按照這樣下去的話,紅葉一定會跟李大夫掐起來,反而問不出什麼東西來。
於是乎,福多多與餘世逸一商量,決定分開來問。
福多多讓碧桃等人把紅葉帶到廂房的西次間,餘世逸和李大夫則是留在廳堂內。
一坐在臨牀大炕上,福多多就問紅葉道:“當年的事情到底是怎樣的?”
“怎樣?你們不是從僞君子那裡知道了嗎?還問什麼?”紅葉一點都不給福多多面子,冷冷的回答道。
福多多眉頭緊緊的蹙起,有些不悅。
這個紅葉看起來滑頭滑腦的,有些不好弄,而且看她這般的態度,福多多深深的懷疑,之前她所說的一切,只不過是聲東擊西,轉移她被質疑的目標,把大家的目光都放在李大夫身上,繼而忽略了她,更是忽略了抓她審問的初衷。
如果真如自己所猜測般的話,這個紅葉不簡單。
左手放在炕桌上輕輕的敲打着,福多多心中有些焦躁。
有些事情不能再拖,尤其是餘府那邊,大太太的事情已經被四姨娘抖露了出來,可餘世逸卻還沒掌控住局面,這對他來說是大大的不利,而且現如今連二老爺也插了一腳,情況很不妙。
碧桃等人看在眼裡,也是暗暗的着急。
她們幾個互相對視幾眼,由碧桃作爲代表,上前詢問福多多道:“姨奶奶,您看她要是再不招,要不要用刑?”
福多多想也沒有想的擺擺手,就把這個提議給否決了。
用刑,雖然或許能夠撬開紅葉的嘴巴,但是誰能夠證明所得到的信息就是真的?再說了,福多多畢竟是在二十一世紀生活過的,對於用刑,她真的下不了這個手。
紅梅見了,就再想出一計。
她道:“經過這幾天的觀察,紅葉頗爲對她的女兒妞妞上心。您看,妞妞可否……”
福多多剛纔有想過這個法子。
只是有些事情事不過三,紅葉未必會再上當。
思來想去,福多多也沒有想到好法子讓紅葉開口,說實話。
索性,福多多也不去多繞彎子,直接問紅葉道:“你爲什麼會說是李大夫害了你家的小姐?”
紅葉輕視的瞟了一眼福多多,又垂下頭去,顯然沒有把她放在眼裡。
碧桃氣不過,上前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告誡道:“姨奶奶仁厚,她不會對你怎樣,可我碧桃卻不是好惹的!”說完之後,又快速的扇了紅葉幾個巴掌,福多多根本就來不及阻攔。
看碧桃如此,春福也大着膽子,用了吃奶的勁踢了一把紅葉。
紅葉倔強的很,在如此被欺負之下,也不求饒,就這麼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的盯着碧桃和春福看。
“你還敢瞪我?”春福氣呼呼的,雙手插腰,幼稚的瞪回去,並且右腳再次擡了起來,作勢又要施暴。
福多多趕忙阻攔住,訓斥道:“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誠服也,你們懂嗎?以暴制暴雖然能得到一時的效果,可卻不是一世,往往的結果只有惡性循環。”看碧桃、春福蔫蔫的,福多多怕自己說話重了,讓她們與自己離了心,又安撫的說道:“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但是方法要得當,不然會適得其反。”
碧桃、春福俱是點點頭,表示受教。
看氣氛有些凝重,紅梅上前,攪和進去,插混打岔說道:“姨奶奶,您說了好一會兒子話了,口渴不渴,要不要奴婢給您沏杯蜂蜜水,潤潤嗓子?去去燥?”
經紅梅這麼一攪,福多多也擺臉不起來了,對着紅梅笑說道:“去吧,多沏幾杯來,讓大家都潤潤嗓子。”
碧桃和春福互相對視一眼,也笑開了,春福更是淘氣的吐吐舌頭。
在場的人都其樂融融,唯有紅葉面色凝重。
片刻過後,紅梅提着一大壺的水進來,首先給福多多衝了一杯蜂蜜水,再然後是碧桃、春福,最後是自己。
福多多指着被捆綁着的紅葉,對紅梅說道:“給她也衝一杯。”
紅梅一愣,沒有多話的去倒。
碧桃捧着茶盅靜靜的看着,她一向很信任福多多,覺得這樣做,有她的道理。
春福不甘的撇撇嘴,這次卻沒有多嘴。
不過,在福多多要解開紅葉的繩子的時候,春福忍不住了,嚷道:“姨奶奶,要是她跑了怎麼辦?”
福多多笑笑,沒有任何的解釋。
紅葉的脣瓣早已乾涸,等一解開了繩子,也不多廢話,直接捧起茶盅,咕嚕嚕的幹了一杯。
福多多看了眼紅梅,讓她給紅葉再續。
紅梅依言去做,直到續了四五杯,紅葉再也不喝了爲止。
喝了這麼幾杯蜂蜜水之後,紅葉覺得幹得快冒煙的嗓子好受了不少,擡眸高看了眼福多多,說道:“你倒是位好主子。”
福多多微笑着,謙遜了幾句。
紅葉又道:“你不是想知道嗎?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得要把人都給撤下去,我單獨與你說。”
聞言,碧桃她們都不幹了。
福多多卻答應了下來,而且對紅葉的行爲沒有任何的訝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