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甦醒在一片雨露清潤之中,下意識地先感應周身環境,薄如紗的晨霧之中盛放着飽含朝陽的花朵,幾隻鳥雀在枝頭不知憂愁地鳴叫,帶起山間一片清越迴響。然後才擡起頭來看向景喚,於她而言,不會有什麼忘記昨日發生過什麼的糊塗。
晨光雨露之中的小光頭更加讓人止不住嚥唾沫,景喚並不如何資容出色,論長相比不得沉淵,但這自帶光圈的體質,走到哪都是一片光風霽月,走到哪都能使他身邊的人相形黯然幾分。
伸出手輕輕觸一下景喚的眉心,身體不經意的摩擦帶起渾身一陣戰慄,浮蘇差點就軟下身體來,卻執拗地想要去碰觸景喚的眉心而不肯塌下腰身:“喂,天宸,你在不在,我們聊聊天好不好。”
明明知道天宸不可能出現,浮蘇還是忍不住想找天宸,就算知道是同一個人,景喚和宸君給她的感覺完全不同。雖然景喚越來越像上世,但給她依然無法停止住去想那個對給別人穿上衣裳有特殊愛好傢伙。
“別傻了,宸君的那縷神識不會再醒來,只有等小光頭得到所有傳承,才能夠與那縷元神合而爲一。而且,你確定你這樣宸君就不會拍你,我覺得要是宸君,你早死一萬遍一萬遍了,居然變着法哄騙小光頭的肉吃,你真是不道德啊。”流光感覺得到浮蘇心裡在難過,身爲貼心好仙劍,只得蹦出來刺激浮蘇。讓她不要沉迷下去。
“我知道。”浮蘇又嘆一口氣,轉而趴在景喚胸口,這樣的溫暖與平靜,好吧。小光頭其實也挺好,至少肉吃起來比較方便。要是宸君,她連想都不敢想,更別提強推強上還擦乾抹淨嘴就走人。
唔,說到擦乾抹淨走人,她好像是得趕緊走了,等小光頭醒過來的話,估計又是“魔女,看杖”之類的,“杖”就不必看了。“棍棒”伺候她還是很樂意的。找出件衣裳穿上。浮蘇召出飛行法器逃之夭夭。一點也不帶猶豫的。流光連勸都不勸,浮蘇和小光頭之間,不差多逃一次兩次的。
“不過。我這樣是不是很沒節操啊,明明喜歡天宸,可老想吃小光頭的肉,要隔很長時間不吃吧,還挺……挺……挺不適應的。”浮蘇說完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再想想昨天晚上她頗爲“老妖婆”的那幾句話,除不好意思外,又多添幾分疑惑:“流光,我不懂。”
“不懂什麼?”
“我本性真的有這麼,這麼……”下面這個詞浮蘇真的講不出來。講別人可以,自己給自己下這個定義的話,似乎還是會有障礙。浮蘇說完就等着流光,她相信,流光會懂的。
流光確實懂,不過它的前主人好死不死有個“三千界最佳損友”榮譽稱號,做爲仙劍的它又能遜色到哪裡去:“你指什麼?”
從乾坤鐲裡召出流光,浮蘇狠狠瞪着它道:“你懂的。”
“我不懂。”
“再說一句試試,別以爲你是天火鍛燒的,我就拿你沒辦法。別忘了,我已得道宗傳承,道宗說倘若你真的那般耿耿於懷他扔下你獨個去魂飛魄散,可以依法行事,將你還歸本源。”流光的本源是礦石和天火,道宗其實什麼也沒說,浮蘇這是在誆流光。
流光果斷是個欺軟怕硬的,趕緊一晃躲開,劍身直哆嗦地道:“我懂我懂,我懂行了吧,你這要命的異端。”
浮蘇“哼哼”兩聲,催促道:“趕緊說。”
在浮蘇的話音落下後,流光帶着喟嘆地說:“浮蘇,你要明白,就算你無法打從心眼裡承認蒼詰就是你的親生父親,你身也流着他的血脈。他由道入魔,全身道息化作魔息之後才與孫鴻影生下你。魔息會影響你,甚至對你的影響還大過蒼詰,魔息入胎。這麼說吧,尋常道門弟子,胎息之中是純正浩然的道門修法所產生的道息,而魔修所產生的自然是魔息。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天賦道體,如果父母的修爲都很高深,子女會有一定機率成爲天賦道體,這是因爲胎息之中淳正道息先天蘊養所致。”
解釋得這麼清楚,再不明白就有鬼,浮蘇半晌半晌才指着自己的鼻子說:“那你的意思是,我是天賦魔體,所以纔看見小光頭就想吃他的肉,還越吃越魔怔?”
“天賦魔體天性如此,怎麼都抵擋不了小光頭的誘惑,與他雙修,修爲進境極易漲,且沒有心魔之困。你有四成可能是天賦魔體,我不知道怎麼分辨,但蒼詰修爲強大不可測,遠在當年主人之上,可想而知他的修爲對你影響有多大。不過,孫鴻影是道門修士,還有兩成可能在她身上,另外兩成則看你命裡該不該招這事。我估計你像蒼詰的可能性更大,孫鴻影修爲境界較低。浮蘇啊,你怎麼就這麼倒黴呢。”天賦道體和天賦魔體都是麻煩事,不論哪個,都是正道魔道人人想要咬上一口的存在。
“死了。”浮蘇沒聽過天賦魔體,但她知道天賦道體,因爲她見過一個,那人修煉起來簡直跟天道是他親爹一樣,人家那是觀一草一木日出日落,浮雲變幻斷壁殘垣就能悟透天地,修爲一日不見如隔三十年的那麼漲上去。
不過,最後被魔修給採補了,天賦道體是魔修最好的採補對象。
“天賦魔體也是魔修採補的對象,比天賦道體還讓人操心,天賦道體好歹正道只會光明正大搞搞雙修,天賦魔體只有被採補的份吶。幸好你親爹是蒼詰,也幸好你得了主人的傳承,至於佛門那裡,你睡過宸君,估計等閒的人不敢來惹你。其實這更麻煩,敢來惹你的都不等閒。”流光默默替浮蘇默哀。
“那還有誰敢惹我。”
“三千大世界,滄海界往上還多着呢,就算道修你不用擔心,佛門諸天又有宸君給你撐着,魔修呢,蒼詰對付不了的魔修不說萬八千個,百八十個是有的。”流光“誒”一聲,安慰地以劍柄點點浮蘇肩頭,真是沒見過比浮蘇更倒黴的女修。
“也就是說我防範一下魔修就可以了,魔修最怕什麼?”浮蘇問道。
“佛門修法還有……嗯,寂滅劍意,主人可真是前知百萬年後知百萬年,都給你準備好了。不過,寂滅劍意要修至圓滿,你還差得很,主人修前四重劍意只用三年,將寂滅劍意修至圓滿用了一百年,你慢慢尋思吧你。”流光對浮蘇能不能迅速吃透寂滅劍意完全不抱期待,浮蘇在悟性和資質上,都差道宗遠矣。
“嗯,是我能修的就好。”浮蘇頓時間有了倚仗,也就不再存有畏懼之心,甚至對景喚的那種心虛都淺了幾分——反正都這樣了,還能怎麼着。大不了來揍我,揍不倒,咱就繼續吃肉。
有句話說得好,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要做豬的話就只能被吃,比狗還慘呢。
爲了有肉吃且不被吃,努力奮鬥!
浮蘇說話間已經回到玄盧山,她倒是完全把自己昨晚吃過小光頭,早上就把人扔野地裡的事給忘個一乾二淨。
景喚此時正眯着雙眼,一手持紫金禪杖,一手託紫金鉢立在樹下,看着草叢中散落的赤羅輕紗仿如落紅無數堆積在草中隱隱約約,那該死的魔女!景喚一經醒來,先憤怒的並不是魔修浮蘇的離去,而是想起了浮蘇師妹,心中無限怨悔,恨自己意志不堅,怨自己禪心不穩,更悔自己爲何要來救這魔女。
這魔女被那一男一女採補了不正好,倒省得他來教訓,他卻偏要來。說到那一男一女,此時早已不見蹤跡,景喚四下看看確實見不到,相來是被那魔女帶走了,還不知要經受怎麼樣的折磨,該死的魔女!
更該死的是,第一次在林間,好歹她還留下給他來一句“我不會負責”,這回更乾脆,連一句“我不會負責”都不給,直接拍拍屁|股走人。景喚仍能記起昨晚的每一個細節,仍能感覺到那銷魂入骨的愉悅,但昨夜有多愉悅,今晨就有多氣怒。如果景喚不是禪宗修士,這時肯定要氣得渾身發抖,他雖沒有,心中對魔修浮蘇原本的一點厭惡也迅速上升至憎惡。
若說以前只想教訓一頓便了,現在,可不是揍一頓就能解決的事。若有下一次落到他手裡,他必親自將那魔女拎到修雙修之法,擅長採補的修士面前,讓那魔女嚐嚐被凌辱的滋味。
因丹田之中靈力不多,景喚只得換步行,如此便慢上許多,他自不會不智到現在這時候去追殺。有句話說得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惟小人報仇才從早到晚。待他傷勢平復,修爲全然恢復,定要那魔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憐的浮蘇,這次是真的把景喚得罪狠了呀!
不過浮蘇現在真沒心情管自己得罪了誰,她只知道現在蒼詰得罪了她:“老爹,你什麼意思?”
看着屋裡五個或俊男或猛男的魔修,浮蘇嚇得腿一軟,問都沒問一句就跑到蒼詰這裡來問。浮蘇是真的從來沒想到,滄海界的風氣敗壞到了這地步,居然到親爹都能給親閨女準備一堆男寵的程度了,太敗壞了!
“都大姑娘了,還跟爲父這害個什麼羞。”
浮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