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來將那件杏黃道袍放在牀上,撫摸着月中鶴默默無語。
說起來自打這柄短刃落於他手就從未堂堂正正出鞘過,最多不過深夜抽出對它的鋒利讚歎一二,袁來也曾用它斬過木頭,刀刃一觸即斷,摧枯拉朽。
這樣厲害的鋒銳即便是現代工藝也難做到,常叫他嘖嘖稱奇。
“這種武器該是要飲血殺敵的,可惜在我這埋沒了。”袁來嘆了口氣,說起來這些日子默默吐納在一境也已經站穩腳跟,體內絲絲元氣沿着經脈也足夠循環,到了這個程度應當去修習一些戰技道法,袁來也在思考,該找誰學纔好,最簡單的辦法便是花銀子找修行者教授,這種生意據說在京城很流行,但是怎麼想也不太靠譜。
袁來搖搖頭,忽然覺得心裡有些煩躁,就如同一團微小火焰灼燒在心,他站起身來從書架上扯了張紙,提筆蘸墨想要練練字,卻無論如何靜不下心,總覺得心有不安。
這時候敲門聲響了起來。
袁來一怔,道:“進來。”
後院沒有太多人,要麼是幾個後院下人要麼是前面鋪子夥計,他也沒有多問便如此說道。
門開的時候袁來的心忽然猛跳了幾下,他擡眼向門口看去竟然看到一個陌生人走了進來。
李青綰關上門扇,然後來到了桌旁少年公子面前,靜靜一站,將手中纖細短劍穩穩地壓在了桌案上,就壓在米黃宣紙上端,鎮尺安置的地方。
然後,她的目光籠罩了袁來。
讓她驚訝的是這個半大少年既沒有驚呼大喊,也沒有倏忽變色,而只是愣了愣,怔怔地看了她幾眼,手中的筆就放了下來。
“是你?”袁來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李青綰神色不動道:“是我。”
“年輕了啊,也漂亮了。”袁來忽然笑道,看上去就彷彿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分毫沒有李青綰預想中的大驚失色。
李青綰冷笑一聲,目光銳利如刀,將袁來從頭到腳打量了一次,那目光就如一盆冰水,讓袁來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你倒是不意外?”她問道。
“還好,本來我還想着等會兒再去你那一趟。”
“哦?做什麼?”她問道。
袁來看了眼那柄細細的劍,道:“先那面我還沒吃,其次給你的銀子買桃花酒喝我也沒喝到,再者嘛……”
他笑了笑道:“我覺的你應該有話還沒說完。”
李青綰冷冷地看着他的眼睛,沒有說話,而是忽然移開目光在屋子裡四處看起來,待她目光落在月中鶴上的時候她忽然神色一變,渾身如過電一般顫抖起來!
袁來眼尖,竟看到這個女人眼睛一紅!
李青綰也不見如何動作,那把月中鶴就到了她的手中,她的手指在紅木刀鞘上拂過,而後握住刀柄一拔!
頓時一道冷光顯現!尤其讓袁來驚訝的是這女人拔刀時候刀刃竟然出了一聲鶴啼!
刀刃陡然散出青光一片,一縷縷棉絮樣的深藍光束纏繞顯現於刃上,尤其是刀刃閃爍現出奇異圖紋來!
“月中鶴?!”女人驚呼一聲,然後握着刀柄的素手猛然繃緊用力的顯出蒼白來!
她忽然又看到了扔在一邊的道袍,一揮手一陣微風乍起,道袍迎風展開猶如秋葉迎風,待她看見繡在衣衫上的那隻排雲仙鶴的時候,她終於身子一軟!臉上的冰冷消融,化作一陣春風。
袁來只覺得自她進來一直徘徊在他身上的一絲隱秘的殺意忽然消失,他鬆了口氣的同時也驚愕地看到這女人竟然流下淚珠來。
……
……
“所以說你就是那個棄考的袁來?!”李青綰驚訝地問道,似不敢相信一般。
袁來笑着爲她斟上一杯茶,點了點頭,而後悠悠道:“是啊,回來之後我偶然間現黃庭經生出異象,隨着感應才找到您,只是不知道您竟然真是雲宗門人。”
李青綰幽幽一嘆,用一種感傷而欣慰的目光看着這個俊俏男孩兒,道:“我也沒想到,你竟然是師姐的孩子。”
袁來陪着嘆了口氣,靠在桌前微微閉眼舉杯喝了口水,一邊在心裡梳理了一下這婦人的話。
李青綰是陳青子的師妹,當年那幾個人逃到京城隱姓埋名,陳青子臨危受命作爲第二十七代雲宗宗主艱難撐了一年,而後便承受不住壓力獨自跑到了沈城,而這女人就是留在京城的雲宗門人。
她嘆道:“之所以黃庭經有所異常是因爲黃庭經共有兩冊,你這裡有一冊,我那邊也有另一冊,因緣巧合生出感應來也是正常。”
她已然聽完了袁來的身世,此刻哪裡還有半分冷漠,只是溫柔地以看待晚輩的目光看着他,想了想說道:“當年我和你娘幾人逃到京城,艱難度日,後來你娘離開後我們也尋找了好久,只是全無音訊,不想師姐他竟然……”
看到這個忽然變得美麗起來的婦人滿面陷入回憶的憂傷,袁來也不由得隨之輕嘆,心也沉了幾分。
“我有個問題,既然是北宗的大人物出手……那麼你們怎麼會跑到京城藏起來呢?京城距離北宗是那樣近。”袁來忽然問道,這其實一直是他心中的一個謎題。
李青綰嘆道:“這也是無奈之舉,當年的事情很……突然,具體因爲什麼惹來災禍其實我們都不清楚,這些年來我也找過原因,可是卻一直沒找到,當年只顧逃亡,其實有些慌不擇路了,只是因爲當時在京城有一位和宗門極有淵源的大修行者停駐,於是我們本想着尋求他的幫助,只可惜等我們到達京城後他已經離去,或許也是天不絕我雲宗吧,雖然沒有尋到那位大修行者卻還是逃得一命。”
竟然是這樣。
袁來點點頭,心裡雖然依舊留有疑惑但是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舊事,其實當年怎樣都與他關係不大,於是他也便不再細想,而是說:“對了,那雲宗其他的幾個人呢?還在京城麼?”
李青綰卻忽然緘默,臉色晦暗了幾分,半晌才幽幽嘆道:“其他的幾位小師妹後來都各自離開了,沒有了宗門庇護我們一羣女修聚在一起也不安全,師姐走後又過了大約一年,剩下的幾人就各自離開散落天涯了。”
袁來聽着聽着忽然覺得哪裡不對,他怔了怔突然問道:“等等!您說……幾位小師妹?一羣女修?那……難道沒有男人逃出來麼?”
李青綰也怔了怔,道:“雲宗從上到下都是女修,根本沒有男修士啊,若是有又怎會在那危急時刻將宗主之位傳給你娘?”
“?!”
袁來驚訝地張開了嘴巴!
雲宗……竟然是個純粹的女修宗門?!
這真的是個出乎他意料的消息。
(從開書到現在咱一直在想,到底這後宮,是開?還是不開?最初設定的是雲宗剩下的一羣大大小小的女弟子一直藏在京城某處,袁來作爲最小的也是唯一的一個男弟子加入女修大家庭,帶領姐姐姨姨們一起面對風雨成長。後來我拋棄了這個設定,因爲咱覺得那也太禽獸不如了……順便求個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