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冠霞帔，金絲繡就百鳥朝鳳的大紅喜袍，還有各式各樣大婚所需的物品，入目都是紅色，把鳳歌原本素淡的屋子映襯得非常喜慶，卻也讓她覺得非常刺眼，紅得諷刺。
每一樣東西都是極致的奢華，極致的精美，樣樣都是爲鳳歌量身定做般，非常的合適，可想而知，老和尚爲這一日準備了多久了。
這也是鳳歌不明白的，爲何老和尚要如此執着地要她入宮爲後？
真是什麼天作之合，命中註定？
天命之說，神鬼莫測，時人深信甚篤，這個說法倒是挺有說服力的。
不過，她是鳳歌，不是這個時代的鳳九娘子，在這身子裡住着的是穿越了千年萬年而來的一抹靈魂，所謂天命，對她來說都是個屁！
“若是把這些都賣了，能賣多少銀兩呢？”
撥弄着眼前的鳳冠，金龍翠鳳，寶石珍珠，光彩照人，她忍不住眨了眨眼，這些東西還真會亮瞎人眼。
一旁的紅綃低着頭站着，分明是魂遊天外的樣子。
鳳歌挑眉，這丫頭自從知道她要入宮爲後，就一直神不守舍，也不知在想什麼，前幾日因爲顧着鳳毅的傷，所以沒空管她，不過明日就要進宮了，她可不能讓她帶着這麼一副表情跟着進宮。
隨手拿起旁邊的像是喜餅之類的東西，往紅綃身上扔去，待紅綃茫然回神，她揚起無害的笑容，說道：“紅綃，你年紀也不少了，就不要跟着我進宮了，就去奇香餅店幫纖雲吧，若是遇到合適的男子，就嫁了吧！”
紅綃先是一愣，然後迅速跪了下去，眼睛都紅了，“娘子，您怎麼可以這樣說？您不是答應過奴婢，不會趕奴婢走的嗎？”
鳳歌嘆氣說：“我沒趕你啊，是我看你這幾日都不開心，對着這些紅紅的東西還咬牙切齒的樣子，覺得你應該是不想跟我進宮，也是的，進了宮，可就等於沒了自由了，況且我是真不想耽誤你的終身，所以這樣安排是最好的。”
紅綃哭着說：“娘子，奴婢怎麼能開心呢？娘子如此尊貴，竟然要給人沖喜！而且，您看，這頂鳳冠，這件鳳袍，沒有半年時間絕對做不出這麼好的，您平常這麼精明的人，怎麼就看不出大公子的事情根本就是個圈套呢？太傅怎麼也就答應了呢？他不是最疼您的嗎？而且，娘子您才十三歲啊！”
鳳歌笑得無心無肺地說：“我可是要給皇帝沖喜，是要當皇后呢，皇后可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你應該提我開心纔是。”
紅綃撇了撇嘴，低聲說：“皇后算什麼？娘子您纔是最尊貴的！”
鳳歌挑眉道：“嗯？紅綃，你真不愧是我的人哦，很好，連皇后都敢藐視了，呵呵，說說吧，我哪裡比皇后尊貴了呢？”
紅綃又是一愣，低下頭說：“反正……在奴婢心裡，只有娘子您纔是最尊貴的，總之，娘子去哪裡，奴婢就要跟着去哪裡，若是娘子真要趕奴婢走，奴婢……奴婢就不活了！”
鳳歌收起笑容，手指無意識地敲着桌面，沉默着，目光淡淡地看着她。
紅綃低着頭，卻感受到她如有實質般的
眼光，呼吸不由得有點紊亂。
屋裡很靜，就只有鳳歌輕輕敲桌子的聲音，就在她感到壓力越來越大，就要讓她受不了的時候，門外走進兩個人，頓時讓她鬆了口氣。
匆匆進來的是鳳纖雲和鳳子墨。
兩人前幾日去了他們當日墜崖的地方，把他們父母的骸骨挖了出來，重新安葬，卻因聽到鳳歌要入宮的消息，所以急忙趕了回來。
纖雲一進屋就跪在鳳歌面前：“主子，奴婢要跟您進宮，您身邊只有紅綃跟着，奴婢不放心。”
鳳歌頭痛了，看了一眼紅綃，說：“都起來吧，紅綃，你先下去吧。”
紅綃咬着嘴脣看了看她，眼神又怯又虛的，卻又帶着一股倔強，最終默然走了出去。
鳳歌道：“纖雲，你跟我進宮，那鳳一怎麼辦？”
纖雲臉一紅，說：“主……主子，您說什麼呢？這跟鳳一有什麼關係？”
鳳歌眨了眨眼睛：“我眼睛可明亮着呢，你跟鳳一眉來眼去的，我可都看得一清二楚的，你若跟着我進宮，想要見他一面可就很難的了，分開久了，感情就會淡了，我可不想身邊的人成了怨偶，況且宮裡多的是宮女太監服侍我，你還是專心打理好餅店吧。”
纖雲急了：“不！主子，皇宮是什麼地方啊？那些宮女太監能信得過嗎？餅店開張後一切都很好，子墨幫忙看着就行，至於……至於他……如果真像主子您說的那樣，淡了，那就只能說是纖雲跟他有緣無分，纖雲不強求，但是，纖雲一輩子就認定您是主子了，就一定要跟着您的，您一定要答應！”
“就讓她跟着吧，這樣我們也放心些，您要做的事情太危險，而且那人跟我們也有仇，我們不能就這樣什麼都不做的，至於餅店和酒樓，子墨一定會好好看着，直到您回來。”一直不出聲的鳳子墨突然慢慢說道。
鳳歌愣住，繼而甚是欣慰地點點頭說：“嗯，我們的子墨長大了啊，越來越厲害了！”
無視鳳子墨瞪着她的眼神，揮揮手繼續說：“好吧，你們說怎樣就怎樣吧，走吧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鳳子墨既惱怒又無奈，明明是他年紀比她大，可她總是在他面前一副大人的樣子，讓他總是拿她沒辦法。
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出去，忽然想起那一年，她回頭那粲然一笑，脆生生地說：“記住了，我叫鳳歌！”
是的，他記住了，並且記得牢牢的，在聽見她要入宮爲後時，他才驚覺，在他不經意間，這個叫鳳歌的小女子已經刻進他骨血裡。但是，他很清楚，她永遠都不會屬於他的，所以，他選擇了永遠站在她身邊，爲她做任何事情。
終於清靜了，鳳歌環視一圈，滿屋子的紅色，讓她突然覺得透不過氣來。
嘆了口氣，慢慢走到院子裡，卻見鳳瀟一人靜靜地站在那裡，靜靜的看着她走近。
鳳歌又頭痛了，老和尚遵守承諾，除了把所需物品送到閒雲閣之外，真的是沒煩她任何事情，就連本應有尚宮來教她禮儀的，都改爲列了張清單讓她自己看。
可是，她
身邊的人反而一點都不識趣，就比如鳳瀟這貨，老是跑來，老是用那愧疚的眼眸瞅着她，煩死了！
指了一下屋頂，說：“帶我上去吧。”
鳳瀟眼睛亮了一下，這可是她這麼多天以來第一次跟他說話了呢，當然是立刻遵命。
鳳歌這幾年的武功是有進步的，秦雲也教了她不少，不過知道她會武功的人屈指可數，因爲她深知，自己的那點招數若是遇到高手，根本不夠看，所以，武功，她只用在關鍵的時刻。
剛到屋頂，就聽得砰！砰！砰！天都江的方向傳來放煙花的聲音。
天上無月無星，不過，太傅府裡到處張燈結綵，
驀然想起，今日，是新年的第一天呢！
鳳歌覺得更煩了，看了看鳳瀟，說：“二哥，我想一個人坐一會兒，你在下面等等吧，我要下去的時候再叫你。”
鳳瀟皺了皺眉，終是脫下外袍給她披着，站起來，正想要下去，卻又警覺地頓住。
一道黑影，迅速靠近，幾個起落，就到了眼前。
鳳瀟瞪圓了雙眼，慌忙迎了上去，吃驚得話都不利索了：“你……你怎麼這個時候醒了？你不要命了！”
來人，是林旭堯。眼眸淡淡看向屈膝坐着，連眼神都沒給他一個的鳳歌，輕輕咳了一聲，對鳳瀟說：“你先下去。”
語氣淡淡，帶着一絲命令。
鳳瀟擔憂地看了他一下，再看看鳳歌，嘆口氣，縱身跳了下去。
林旭堯慢慢在鳳歌身邊坐下來，輕輕道：“爲何答應老和尚？你應該知道，就算你不答應，他也不會看着鳳毅有事的。”
“我喜歡！”
“你喜歡皇帝，甘願爲後？”
鳳歌皺眉，怎麼覺得他語氣裡有着一絲期待？不由得嗤笑：“我沒病！我喜歡答應老和尚，你管得着嗎？但是我對皇后這職業沒興趣，更對皇帝那樣的頂級種馬沒興趣！”
林旭堯猛然咳嗽一下，喘了口氣，說：“頂級種馬？”
鳳歌聽到了輕輕的磨牙的聲音，只是她沒心情去管他，有些話，她突然很想說出來，故不管不顧地說道：“林旭堯，你知道什麼叫夫妻麼？夫妻，一夫一妻方爲夫妻，一生一世一雙人方爲夫妻，互愛，互尊，互重，同吃同住，不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對方，直到離開世界，這纔是夫妻！像你們這樣娶一大堆女人，這不叫夫妻，在我看來，那些女人，活得比妓女還不如。皇宮，在我看來也就是最大最華麗最骯髒的一個妓院，只不過嫖客只有皇帝一個而已！那樣的地方，我避之還還不及呢，只不過，你們這樣算計於我，我不覺得躲避是個好辦法，但是，我總也不會讓你們稱心如意的！”
林旭堯靜靜聽她說完，倏然伸出左手抓着鳳歌的手，他的手冰冷異常，鳳歌打個激靈，轉頭看向她，想要開口，他卻伸出右手，大拇指壓上她的小嘴，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下閃着異樣的光芒，緊緊鎖定鳳歌。
只聽他像是感慨像是承諾般輕聲說道：“鳳歌，終有一日，我會讓你稱心如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