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影瞬間飛到跟前站定,看身形是個男子,一身黑衣,蒙着面容,連頭髮都沒露出來,只露出一雙冰冷銳利的眼睛。
鳳歌懶懶地靠着鳳宥坐着,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人,對着他揮了揮手說:“小葉子,真高興又看見你了啊。”
那人看了一眼她,立刻收斂起一身凜冽的氣息,微微低着頭,卻不出聲,只是像根柱子那樣站在她面前。
鳳歌翻了翻白眼,這傢伙就是這樣,能不說話就絕對不會開口,就算她用什麼方法,他都會充耳不聞,不過幸好無論她叫他做什麼,他都會以最高效率完成,不然她早就一腳把他踢走了。
鳳宥早已接受了這個女兒是與衆不同的事實,看見什麼他都不會奇怪了,只是現在有關她的安全問題,他就不能不過問了,對顧恆說:“他武功真的很好嗎?”
顧恆尚未開口,那人就搶着說:“太傅放心,晚輩葉正一定會時刻保護她的,就不用麻煩這位前輩了。”
呃?鳳宥頓住,這語氣怎麼聽着有點不對勁?怎麼聽就怎麼覺得像是女婿像岳父保證會照顧好他的女兒那樣!於是看向他的眼神就有點複雜了。
鳳歌也是挑眉,這傢伙吃錯藥了?竟然會主動跟人說話了!
葉正似乎也爲自己的衝動感到赧然,飛快地看了鳳歌一眼,輕咳一下,然後眼神亂瞟。
驀然,一股勁風向他襲來,氣勢凌厲,直撲而來,他嚇了一跳,卻立刻反應飛快的向後飛掠,那股勁風卻是如影隨形,緊隨而至。
襲擊他的正是顧恆。
鳳歌笑眯眯地看着鳳宥,說:“爹,謝謝您。”
鳳宥一怔,然後也笑着說:“你應該謝謝顧叔叔,不過也是那小子的福氣,不是誰都能讓他出手的。”
葉正身形疾飛,雙腳在旁邊一棵樹上狠狠一蹬,藉着反彈力道如箭般躍向一旁,卻又立即詭異般扭回身,從側面向着顧恆攻去。
一時間,兩人就在樹林裡打得難解難分,身形翻飛,夜幕降臨,根本看不清誰跟誰了。
鳳歌取出顆夜明珠,這是林旭堯三年前離開傲雲堡前送給她的,一直都隨身帶着。
不由得又想起三年前的事情,當時自己還以爲死定了,心裡是那麼的不甘,不服。
恍惚間竟然看見了鳳澤爸爸,看見了前世的自己竟然還活着,只不過那已經不是自己了,那個自己那麼快樂地向着他飛撲過去,兩人是那麼的幸福!
當時她的心是又酸又澀,絕望像潮水般涌了上來,把所有的不甘,不服都衝得一乾二淨。
她想起了她在前世也是十多歲的那年,被那個變態女人抓住,把她十個指甲,十個腳趾甲,一個,一個地用鉗子拔下來,用刀在她臉上,身上一刀,一刀地劃下去。
當時她痛得很想就那樣死去,可就是不甘心死在這個害死媽媽的女人手裡,而且她內心深處,是那麼的相信,爸爸是一定會來救她的。
她一直說不能原諒爸爸,其實心裡真是那樣想的嗎?不是的,爸爸的痛苦她是很清楚的,只是依然倔強地不肯承認而已。媽媽死了,若是她也死了,爸爸一定也活不了
的。
結果,她真的等到爸爸來救她了!
可是,現在呢?
誰還會來救她?
沒有了!不會有了!
耳朵裡似乎響起了媽媽的聲音,還是那麼的溫柔,溫柔得讓她只想追着媽媽走。
她真的很累了,她要閉上眼睛了。
耳朵裡卻又傳來一道焦急,堅定的聲音,一聲,一聲地喊着她:“鳳歌!鳳歌!”
接着耳朵裡不斷的傳來叫喊聲。緊接着,是轟隆隆的聲音,一羣人奔了進來,她費力地想要睜開眼睛,只是睜開了一下就又重重的合上了。
只是那一下,卻清楚的看到林旭堯那焦急,驚慌,狼狽的臉!
等她再次醒來,已經是十天後的事情了。
而林旭堯,在救出她的第二天,就回了天都。
卻留下這一顆夜明珠,還有一個木雕,正是昏睡着的她。
“怎麼啦?這珠子有什麼問題嗎?”鳳宥見她一直低頭看着那夜明珠,忍不住問道,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鳳歌手指在夜明珠上滑動,讓那亮光時明時暗,擡起頭,看着天上清冷的圓月,笑着說:“沒什麼。爹,您看今晚的月亮多圓啊,還真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呢。”
鳳宥看着她臉上那有點飄忽的笑容,聽着她很明顯的在岔開話題,心裡嘆氣,一時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女兒有心事了呢?而且很明顯是關於男女之間的事情。這讓他有種家有女兒初長成的自豪感,可是這個女兒不是一般人啊,從她醒來的那一刻,“此女貴不可言”這六個字就像是魔咒一樣這麼多年都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
而且,在某些人腦裡,絕對也是一樣的。
隨着國師的法旨一下,會讓更多人虎視眈眈地盯着她。
她的那點心事只會讓她更難過而已。
可是,自己作爲父親就真的那麼無能爲力了嗎?
不!他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輕輕摸了一下她的小腦袋,慢慢地說:“小九,你記住,爹只希望你做你喜歡的事情,無論是任何時候,都不要勉強去做令自己不開心的事情,知道嗎?”
鳳歌眉眼一彎:“爹,小九有沒有說過您很帥?做您的女兒真是太幸福了!”
鳳宥拍了一下她的頭:“爹跟你說正經的呢!”
“小九很正經啊!爹,您就放心吧,小九從來不會做勉強自己的事情的,您就不要老是這樣皺着眉頭啦。”鳳歌伸手在他額頭上用力抹平他的皺紋,卻赫然看見他真的是有了皺紋了,心裡一酸,爹真的已經不年輕了!
把頭擱在他大腿上,心裡是深深的愧疚,這三年來,她一直都留在榕城,留在傲雲堡,連過年過節都沒回來過,反倒是鳳宥每年過年都會去傲雲堡與她一起過。
其實她真是一個很涼薄的人,心裡把鳳宥當父親,卻一直只享受着他對自己的疼愛,而自己卻從來沒爲他做過什麼,只是在見面時對着他盡情的撒嬌賣萌。
三年前在冰窖裡看見前世的“自己”那麼幸福的撲進曾經屬於自己的爸爸的懷抱,明知那一幕不過是幻象,
可卻在她腦海裡生了根,讓她不能釋懷,所以每次見到鳳宥,她都會把他當成爸爸,飛快地撲進他懷裡。
心裡也在跟自己說,這就是自己的父親,自己一定要好好孝順他。可是,一直都只是在心裡說,卻從來沒任何實際行動。
現在才發現,父親已經開始老了。當年就是因爲自己的不珍惜,所以錯過了與爸爸好好相處的時光,難道現在還要再度失去在這一世的機會嗎?
絕對不可以!她是鳳宥的女兒,以後就由她來替他分憂吧。
那邊廂,葉正已經漸露敗跡,顧恆一掌把他擊退,瞬即終身一躍,落到鳳宥身後站定,臉不紅氣不喘的,又是一副淡漠的樣子。
反觀葉正,頭髮微亂,蒙面巾都被揭開,露出一張非常年輕,俊朗的臉。他看了一眼顧恆,那眼神似乎有點複雜,一抱拳,朗聲說:“多謝前輩指點!”
顧恆眼觀鼻,鼻觀心,完全當他不存在般。
鳳宥若有所思地看了葉正一會兒,纔對鳳歌說:“夜裡冷,先回庵裡休息吧,明日一早就回府。”
看着兩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小路盡頭了,鳳宥才轉頭淡淡地看着顧恆。
顧恆卻擡頭看向夜空,彷佛是爲了掩飾那雙淡漠的眼眸裡涌起的一絲激動,許久,嘆了口氣,說:“你也看見他的臉了,你的猜測應該是對的,不過,這都跟我沒關係了,你應該知道,那地方,跟我已經沒任何關係了。”
“可是,他在小九身邊。”
顧恆倒是笑了一下:“以他對九娘子的態度,不會有事的。”
鳳宥皺了下眉頭,卻也只能皺眉頭了,女兒大了,煩心的事情就越來越多了。
鳳歌葉正一前一後慢慢地走在回落霞庵的小路上。
“葉正,你認得顧叔叔?”鳳歌慢悠悠地輕聲開口,雖是疑問,卻是肯定的語氣。
葉正一凜,每當鳳歌連名帶姓地喚他,他就不敢不迴應,因爲這代表着她很認真,認真到他很清楚,若是他還敢不出聲,就會被她一腳踢走,而且是永遠也不能再回來了。
只不過這小丫頭的眼神真是毒啊!這樣都被她看出來了!她不是一直在跟她爹在那父女情深地聊得很親熱的嗎?
“不能說認得,只是他的武功跟我應該是來自同一個……地方的。”
鳳歌頓了一下,說:“葉正,你當初要跟着我時,我就說過,你不是我的僕人,也不是我的屬下,而是我的朋友,所以,你隨時都可以離開,我也相信你不會出賣我,我只希望你走之前,能跟我說一聲就好。”
葉正在她身後一步站着,看着她還不到他肩膀的小小身子,明明是那麼嬌弱的人,卻讓他心甘情願地爲她做事,心甘情願地跟着她,保護她。
而他,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希望能與她更接近的呢?
可是這個小丫頭,卻是那麼的無心無肺,兩年多了,一點都看不到他的心,只是把他當成朋友,甚至是,兄弟。
就像現在,明明一擡手就可以觸到她了,他卻覺得他與她之間隔着很遠很遠的距離,彷佛千山萬水那麼遙遠,任他怎麼也接近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