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消散在了空中的大衍,王衝長久的沉默了。
良久後,恭恭敬敬跪了下來,重重磕了三個頭:“謝謝!”
沒有迴應,再也不會有迴應。
只是一年相處,心中戒備的王衝,雖然是努力學習着,但都很是被動的接受着大衍教授的知識。
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一份珍貴的友誼消散在了自己的面前。
自己真的太過膽小了嗎?
王衝沉默着。如大衍所說,他自成了育蟲蟲後,生存的環境太惡劣,讓他每天都神經緊繃着,整個人生都沒有過什麼有趣開心的時候,就算是艦隊登陸、全艦隊都開始狂歡的時候,他也在思考着艦隊的未來。
王衝是甩手掌櫃嗎?其實不然,整個艦隊的大方向一直掌控在王衝手中,整個艦隊的崇拜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當王衝回到起點城後,在那城主的位置上沉默坐了一天。
如今起點城裡已經有了80萬人,在這80萬人中恐怕也有無數人眼巴巴的看着這個位子,終於有人殺過千萬阻隔來到了這裡,然後呢?能看到更大的一片地方麼?
可能有吧。
不知爲什麼,王衝突然感覺到了人生無趣。
是啊,這種人生真無趣啊。
只是二號的仇,一定是要報的,可能會等很久,但王衝擁有足夠的耐心,他定會爲了二號、爲了羣星之怒、爲了起點星與野火星上的數億人口,毀滅狼圖族!
起點城召開了一次大會。
就在廣場上,參與會議的有起點城的高層、城民代表,外圍不限人數,誰都可以參觀。
開會之前就簇擁了無數人,起點城如今煥發出的活力令人震驚,民衆們雖然沒有投票權,但是圍觀城中大事也是極有興趣的。
大會的內容很簡單,將這一年來在起點城中任職的官員們要麼轉正、要麼清退,最後便是城主的任命。
此項沒出衆人的意料,神使們終究是要離去的,而除開了這些給人無所不能的感覺的神使外,衆人一直看到的就是阿杜,忙裡忙外的都是他,所以城主的任命沒有意外,是阿杜,只是後面加了個十年試用期限。
這一年來阿杜的進步船員們有一份完整的記錄,對於阿杜能進步到這等地步王衝也是有些驚訝,從一個原始部落的酋長,一躍成爲了一座已經具備工業化的城市的城主,這中間的跨越是極難想象的。
只是想起了阿杜這一年來的努力,王衝也就釋然了。
人就怕認命,一旦認命了,幾乎也就定在了這個階段。阿杜從零開始,一步步走到如今這位置不靠其他,唯有最老生常談的努力二字。
當然,這個城中有着與阿杜一樣的能力的尚有許多,甚至比他更好的也不是沒有,但誰叫阿杜是跟隨着神使來的?誰叫民衆見的最多的就是他呢?
人生的起跑線從來沒有公平一說,阿杜的起跑線本就比別人好,最重要的是,本來條件就比你優秀的人還比你努力,那麼城主的歸屬也就沒有什麼好說了。
阿杜鄭重宣誓,說忠於人祖,忠於起點城,最後他自己加了一句忠於供奉大人。
王衝面色平靜。
見過了大衍,關於“人類不可能成就強者”這一點便已然在王衝心中抹去了,只是如今已經沒了條件,若不然他定要好好發展兩顆定製星球,從零開始做起,看看人類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
如今只是將羣星之怒爲人類量身定製的功法交給了長生門,讓其幫着教導人類,可能不會有一日千里的進境,但總歸會大大改善人族強者數量稀少的問題。
紅衍村發現的聖地中最重要的自然就是大衍所在、如今已經毀滅的亞空間,而那大衍族遺留工廠是生產某種懸浮汽車的,如今卻是用不到,等到起點城發展到了一定程度便能嘗試着啓用。
當下,王衝便作別了起點城。
留下了一批數量讓長生門衆人徹底驚住的蟲卵,留下了一座名爲起點的希望之城,一座在一年內仁義之名便已經傳遍了這片大荒的城郭。
王衝平靜走在這片大荒中。
他在思考着,自己錯了嗎?
大衍擁有一種令人嚮往的灑脫,擁有那種心性,整個世界都能逍遙。
逍遙、灑脫、有趣。
在亞空間內,大衍一直以一種緩慢的語氣跟王衝說着,像是一個迂腐的老書生。
怪不得大衍會讓自己說自己的故事,聽了自己的經歷,才能判斷出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恐怕也只有出了亞空間、哈哈嘻笑着述說着自己往事之時這是他真正的樣子。
真的是一種令人羨慕的灑脫啊!
沒有拎着個酒壺強說愁,沒有破風衣說流浪,想到就做,想說就說。
想着,一道通通灌着的瀑布出現在了王衝面前。
王衝長久的看着,猛然間撲通一聲扎入了水中。
王衝知道這水是涼的,但是以他如今的體表防禦,若不是刻意去感受,又怎能感受到冷暖?
“果然是無趣的人生啊。”王衝嘆着,出了瀑布,帶着淋淋水印一步步走向了遠方。
王衝如今已經2580歲了,比不上那些動輒以紀元計算的老怪物,但也算是一個極老極老的人了,大衍的一席話自然也不可能一瞬間將王衝的意念180度的大轉彎,只是多少有些觸動。
灑脫令人羨慕,只是膽小謹慎有錯嗎?
若不是這種膽小謹慎,王衝怕都已經死去許多回了。
王衝沒有飛行,只是在大荒中一步步走着,像是一個凡人,以漿果爲食,偶爾獵殺幾隻野獸,要麼烤,要麼便直接生食。
時間一天天過去,一月月過去。
王衝看到了許多沒有足夠的謹慎的動物葬身於其他動物的嘴下。
這大荒便像是一個微縮了許多倍的修士海洋,一個個小心的活着,一個個也在暗處盯着別的人,若是沒有足夠的小心,或許在下一株樹旁、僞裝成樹葉的毒蛇便能一口咬死他。
王衝也看到了一隻只野獸,在確定沒有威脅之時,便縱情嬉戲,要麼玩水要麼追逐彩蝶,要麼與同類來一場摔跤。
王衝終於釋然了。
算不上頓悟,但他終於明白了自己思考的問題。
不用刻意去灑脫,王衝本是個一拘謹之人,大衍的灑脫,他學不會。
但以後也不用再這麼小心翼翼了,機遇來時要抓住,該享樂之時要享樂。
想到這裡,王衝突然低聲笑了起來:“二號,可惜我領悟的太遲,與你在一起的日子裡,總是在無止境的修煉,辜負了你,真是……”
“……無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