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七裡翻了一會兒雜誌便看了看錶,約定的時間快到了,祈念怎麼還沒來,是臨時有事不來了還是不想原諒她了。
心裡冒出的這些念頭讓顧七裡變得有些急躁,手中的文字一個也看不進去了。
這時,外面傳來清脆的童音:“爸爸,就是這間,我跟阿狸約好的了,一會兒你見了她,可要有禮貌哦。”
顧七裡尋聲望去,恰巧包房的門也開了,她先是看到小正太那白白嫩。嫩的臉,笑容立刻就爬上了嘴角,緊接着看到被小正太拖着胳膊拽進來的人,那笑容便如同冰霜一般凝固了。
她想過這次回澳城會碰到他,她上次來香山的時候其實也是膽戰心驚的,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突然,她也沒想到……祈念會是他的兒子。
原來他都有兒子了,這些年也應該過得不錯吧,葡京現在的勢頭簡直可以用銳不可當來形容,而他儼然已經成了澳城第一富豪。
他站在迴廊的吊燈下,立體深邃的五官被燈光打得更加的英俊,一雙鷹眸平淡無波,是歲月沉積而出的睿智和沉穩。
他還是喜歡黑白色,黑色的修身西裝,白色的襯衣,彷彿一切都沒有變過。
顧七裡突然覺得胸口有些發悶,隱隱有種喘不上氣的急促,她想過很多他們再見面的場景,她也想過自己看到他會是怎麼的怨恨與氣惱,可真正看見這張曾經讓她愛也深刻恨也深刻的臉,她發現自己竟然可以做到心如止水。
心已死,何來怨恨。
“阿狸,這是我爸爸。”慕祈念拉着慕碩謙的大手,小臉透着嬌羞,好像一副帶媳婦見家長的緊張模樣。
顧七裡深吸了口氣,衝着慕碩謙淡淡點了下頭,也算給了小正太面子,然後便彎下腰對慕祈念笑道:“祈念,我有事先走了,我給你點了一份冰淇淋,一會就會送上來。”
顧七裡收拾了桌子上的雜誌塞到包裡,在慕祈念驚訝不解的注視下,步伐輕盈的邁了出去,經過慕碩謙的身邊時,她連一秒的停頓都沒有,決絕的就好像從來不認識這個人。
“阿狸?”慕祈念想要追出去,小身子卻被一隻大手牢牢的按住,“阿狸,你是不是生氣了,你放心,我爸爸很好相處的。”
“爸爸,你鬆手啊,我要去追阿狸,她一定是生氣了,都怪你,她被你嚇到了。”
慕碩謙索性將慕祈念夾在了腋下,冷聲警告:“回家。”
“不要,我不要回家。”慕祈念突然看到了座椅上的玩具盒,他立刻用手一指:“爸爸,你快放我下來,那一定是阿狸送給我的。”
慕碩謙本來想要無視的,可是懷裡這個撲騰得太厲害,他只好順手提起那個樂高的玩具盒,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慕祈念覺得莫名其妙,那個玩具盒應該是阿狸買給他的,回到家後怎麼就到了爸爸的房間裡,他要了幾次都被他的冷眼橫了出來。
慕祈念在這裡碰了釘子,真是越想越氣,冰淇淋沒吃到,約會也泡湯了,今天簡直是太倒黴了。
慕碩謙坐在牀頭抽菸,面前放着那盒樂高玩具。
造化還真是弄人,慕祈念嘴裡那個阿狸原來就是她啊,阿狸等於阿里?這小子到底是怎麼想到這樣的綽號。
母子見面是無可避免的,可他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麼早就認識了,澳城這麼大,想遇上一個人的機會有多大,甚至是渺茫的,可他們母倆的羈絆卻在冥冥之中似乎已註定。
是血脈,是親情,還是割捨不掉的緣分。
慕碩謙吸了口煙,目光落向那套玩具,思緒也隨之飄回了四年前。
車禍醒來時,他第一眼看到的人竟然是秋語飛。
那時候他才知道自己已經在重症監護室裡躺了整整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那他的孩子呢?
慕碩謙狠狠打了一個冷顫,從未有過的恐懼像一隻看不見的手緊緊的掐着他的脖子,有一種衝動讓他想要不顧一切的去尋找他,可他重傷未愈,動一下都是勉強。
“電話。”這是他醒來後說得第一句話。
秋語飛見他醒了,驚喜極了,急忙把早就關機的電話給了他,這個時候,他也顧不上自己的東西被別的女人碰過了。
“碩謙哥,你用我的電話吧,你手機沒電關機了。”秋語飛把自己的手機遞過來。
“有沒有電話打進來?”慕碩謙的聲音有着難以掩飾的焦急。
秋語飛搖搖頭,其實有無數個來電,不過都被她拒接後刪掉了。
“哦,對了,有一條信息是顧七裡發過來的。”
慕碩謙全身的神經猛然僵住了,眼眸急切的看過來:“她說了什麼?”
秋語飛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抿了抿紅脣低着頭:“她說,慕碩謙,這輩子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否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慕碩謙承認,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是絕望的,如果孩子沒有出事,她不會無端說這樣的話。
“碩謙哥,你不要傷心,你現在有傷,不適宜激動。”秋語飛關心而急切的說着。
慕碩謙淡淡瞥了她一眼,黑眸中帶着探究:“你爲什麼會在這?”
“我當時正好開車路過你車禍的地方,然後我就叫了救護車。”
“這是哪裡?”
“軍區醫院。”
慕碩謙用秋語飛的電話給蕭然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就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很快,蕭然和洛尚傾一起過來了,他們替慕碩謙辦理了轉院。
秋語飛想跟着,慕碩謙冷冷的丟給她一句話:回國或者回A市。
說完還對蕭然叮囑:一會兒給我拿套新的衣褲。
秋語飛咬了咬牙,他這是在嫌棄她嗎,因爲這些日子以來他昏迷的時候都是她在照顧他。
趁着他昏迷不醒,她偷偷的親過他,甚至爬上他的牀摟着他的腰和他一起睡覺,他甚至大膽的把手伸進了他的褲子,只不過任她如何挑逗,他都毫無反應。
她想可能是重傷的原因,也沒有想太多。
“碩謙哥,你不要趕我走,我可以照顧你的。”
慕碩謙根本連頭也沒回,坐在輪椅上被蕭然推着離開了。
轉院後,慕碩謙立刻讓蕭然去辦兩件事,第一,到移動公司恢復他的所有通話記錄和短信記錄;第二,尋找孩子的下落。
第一件事蕭然辦得很快,在慕碩謙看到通話記錄時,他的臉色逐漸陰沉了下來,明明有這麼多電話找過他,秋語飛卻說一個電話也沒有,也就是說在他昏迷期間,她對他的電話做了手腳。
緊接着,慕碩謙看到了顧七裡發來的短信,她一句一句的質問着他,口口聲聲讓她把年年還給她。
年年?這是她給孩子取得小名嗎?
慕碩謙大概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事,胸膛的位置傳來刀絞般的疼痛。
突然,他的目光被其中的一條信息粘住了:不要再給我發信息了,你這樣的女人不配懷着我的孩子,更不配生下他,他一出生就已經註定了這樣的命運,是你親手害死他的。
這條信息不是他發的,那麼就是秋語飛發的。
其實顧七裡的短信反反覆覆只有一句話,你對年年做了什麼,你把他還給我。
單憑着這幾個字,秋語飛是如何得出這麼多信息的,懷着他的孩子,生下他,親手害死他……
顧七裡沒有打掉孩子的事情可是連他都不知道的。
在他沒有關注她的那段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而這些事爲什麼都和秋語飛有關。
“蕭然,讓尚傾去醫院調一下我住院時的監控。”那裡是軍區醫院,監控不會隨便的對外公佈,所以要託點關係,“還有,把米其找來。”
監控的事情洛尚傾很快就辦妥了,他把東西拿來的時候,看他的表情有點奇怪,順手把東西往他的牀上一撇。
“你確定要看?”
慕碩謙拿過牀上的那個平板,視頻已經被拷貝在裡面了。
見他真的要看,洛尚傾非常好心的把垃圾筒往他的牀邊踢了踢。
果然,只過了半分鐘,慕碩謙便雙手支着牀沿吐了起來,手上的平板也被扔出老遠,好像是什麼洪水猛獸。
洛尚傾看好戲似的翹着長腿:“真沒想到啊,你那個國長大的妹妹竟然對你這個哥哥存着這樣的心思。”
“洛尚傾,你閉嘴。”慕碩謙幾乎把胃裡的東西都吐空了,他才艱難的撐着牀坐起來,重傷未愈,這樣的動作讓他疼得直抽氣,可他一秒鐘也忍不了,扶着牀一步一步的挪向了衛生間。
不久,裡面傳來了嘩嘩的水聲。
慕碩謙扶着一邊的牆壁,任水流從頭澆到腳。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秋語飛,這個在國只跟他一起相處了半年的女人,之後就有長達十幾年未曾見面,是在什麼時候對他有了這樣的想法,想到視頻裡的那些畫面,他從未覺得如此的噁心,恨不得脫了一層皮才能乾淨。
他一直防備着秋蘭會對顧七裡不利,所以在秋蘭回國的時候動用了一些手段收買了阿中,可他千防萬防卻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秋語飛。
“二慕,你打算怎麼處置你這個妹妹?”門外傳來洛尚傾鹹鹹的聲音。
慕碩謙扶着牆壁的手掌倏然握緊成拳,被水氣籠罩的眼眸閃過一絲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