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七裡回國前,米其就爲她找好了房子,不在市區,離葡萄園很近,兩室一廳,雙南向,十分寬敞。 ..
兩姐妹逛街買了一些日用品後,米其問她想吃什麼,顧七裡把東西放進車子的後備廂,想了想說:“李記的豬腳飯吧。”
波爾多也有豬腳飯,只是離正宗還差太遠,想在波爾多吃到純正的澳城餐,幾乎不可能。
顧七裡和米其正在店裡用餐,忽然聽見一道清清脆脆的聲音帶着點奶氣:“叔叔,給我一份豬腳飯。”
點餐檯太高了,他不得不踮起腳尖才把錢放上去:“叔叔,不放黃豆和青菜,只要豬腳。”說着,他還舔了舔嘴巴。
“呦,這小傢伙跟你一樣啊。”米其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顧七裡,指了指盤子裡被她嫌棄的放在一邊的黃豆和青菜。
顧七裡擡起頭,小傢伙已經拎了外帶的盒子進了旋轉門,只留給她一個倔傲的背影。
她心想,這麼小的孩子就自己出來買吃的,這家的家長也太粗心了吧。
剛剛吃完飯,顧七裡就接到了陳一書的電話。
“七裡,你回來了?”
“嗯,上午剛到。”顧七裡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你現在有時間嗎?”
“有啊。”她剛回國,本來要去酒莊的,但是前陣子約了一個投資人晚上一起吃飯。
陳一書嘿嘿了兩聲,厚着臉皮說:“那你去幼兒園幫我接下潼潼,我和茜茹今天有事走不開,潼潼聽說她七裡阿姨回來了,高興的不得了呢。”
“好,我放學的時候過去。”
“那就多謝了,等我回頭給你接風洗塵。”
掛了電話,米其義憤填膺的揮了下拳頭:“陳一書那個混蛋是不是又讓你去接潼潼?”
顧七裡一臉天真的眨了眨眼睛:“是啊。”
“他現在和他老婆如膠似漆的,天天膩歪在一起,孩子都沒空接了,我都替他接過好幾回了。”
陳一書和他的老婆是在旅遊的時候認識的,當時兩人只是朋友關係,後來顧七裡去了F國,陳一書便去外地散心,正巧又碰到了她,兩個人一起遊遍了大半個中國,有點惺惺相惜,情不自禁了,回來後不久,林茜茹就懷孕了,兩個人便火速辦理了結婚手續。
他們的蜜月是在F國度過的,後來小潼潼生下來,陳一書兩口子還帶着她去F國玩了一圈兒,顧七裡在那段時間裡對他們招待周道,和潼潼也培養了革命感情。
能夠看到陳一書找到他自己的幸福,顧七裡衷心的替他感到高興。
幼兒園四點放學,顧七裡早早的就等在門口,米其傍晚要去上課,陪她等了一會兒就先離開了。
到了放學時間,陸陸續續的就有小朋友走了出來,家長先後領到了自己的孩子。
顧七裡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到潼潼,只好去詢問老師。
“你是顧小姐吧,陳先生打過電話說今天是你來接陳梓潼。”
“那潼潼的人呢?”
“七裡阿姨。”正說着,陳梓潼便揹着大書包飛跑了出來,腦袋兩邊的辮子隨着她跑動的步伐左右晃動着。
她飛撲到顧七裡的懷裡,用力的抱住了她的大腿:“七裡阿姨,我想死你了。”
顧七裡蹲下身把她抱起來:“阿姨也想你了,今天怎麼這麼慢啊?”
“我在等念念啊。”潼潼歪着腦袋,小臉上掛着擔憂。
年年?
顧七裡全身一震,彷彿被人點了穴道。
不管她有多麼想要忘記過去,午夜夢迴,她的年年像一根刺,始終橫在她的心頭,時不時的讓她痛徹心扉。
“可是念念今天一天都沒來呢。”潼潼撅了下小嘴兒,“連老師都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孩子的話讓顧七裡驀地收回思緒,臉上的笑容有幾絲僵硬:“他是你的好朋友嗎?”
潼潼用力點了下小腦袋又馬上搖了搖頭:“他很優秀的,可就是不太合羣,跟誰都不愛說話,我聽說他爸爸很有錢,可是跟他的關係似乎不太好,每次開家長會都是他們家的管家來。”
“那一會兒回家,你給他打個電話吧。”顧七裡一邊安慰着孩子,一邊招手攔了輛出租車。
“好啊,可是我不知道他的號碼耶,我就知道他家住在什麼山小區。”
“什麼山?這可難辦了,在澳城的小區裡帶山字的太多了。”顧七裡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你放心吧,他可能是有事情沒來,你看老師都沒有着急呀。”
潼潼想了想,覺得顧七裡說得很有道理,這才一掃擔憂的神色,笑眯眯的爬到她的腿上:“七裡阿姨,我今天住你家裡好嗎?”
“那先要經過你爸媽的同意才行。”
“他們忙着秀恩愛,沒有時間管我啦。”潼潼努了努小嘴兒,“我就是他們兩個人的小三兒。”
秀恩愛?小三兒?
顧七裡被她逗笑了,這孩子都是從哪裡學得這些名詞兒啊。
潼潼趴在顧七裡的肩膀上,小嘴兒吧吧的跟她說着開心事兒,突然,她坐了起來,指着窗外大聲的喊道:“是念念,念念一個人在那邊。”
聽到“年年”兩個字,顧七裡急忙對司機說了聲:“停車。”
司機把車靠邊停下後,顧七裡匆匆給了車錢便抱着潼潼下了車,四顧了一週問道:“年年在哪?”
“在那。”潼潼小手一指。
路對面有一個不大的小公園,她所指的那個孩子便坐在一把白色的長椅上,身邊放着大書包和一桶吃光了豬腳只剩下黃豆和青菜的豬腳飯。
長椅上還飄着幾片枯黃的葉子,有兩片落在他的肩頭,他看起來孤零零的,有些可憐。
“念念。”潼潼遠遠的喊了一聲。
坐在長椅上的小男孩擡起頭,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羊絨外套,略微有些單薄,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淡淡的看了過來。
他先是看了陳梓潼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顧七裡,一大一小四目相對,顧七裡突然就半步路都走不動了。
他看着……好熟悉。
不過慕祈念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嘴裡咬着棒棒糖,晃着兩條小短腿,用腳上的小皮鞋踢着椅子,顯得十分無聊。
顧七裡把潼潼放下來,小姑娘立刻屁顛屁顛的跑過去,爬上那張長椅乖乖的坐在慕祈唸的左手邊,熱情的衝他咧開小嘴,露出雪白的八顆牙齒:“念念,你今天怎麼沒來學校啊?”
慕祈念小屁股一擡,往旁邊挪了挪,拉開了與潼潼之間的距離,語調漫不經心的說道:“我離家出走了。”
“啊?”潼潼吃驚的張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你爸爸會擔心的。”
“他纔不會擔心我,他只擔心我的成績。”慕祈念撇了撇嘴,低頭看到自己的鞋帶散了,想了一會兒,他才壓低聲音對陳梓潼說道:“你會不會繫鞋帶?”
潼潼用力的搖頭,繫鞋帶好難啊,平時都是媽媽或者家裡的傭人給她系。
慕祈念有些懊惱,正要晃一晃那隻鞋帶鬆了的鞋子,一股淡淡的香味兒突然鑽進他的鼻尖,緊接着他看到一雙白皙纖細的手,指甲修理的非常乾淨,沒有塗任何的顏色,隱約可以看到上面的白色月牙。
這雙手十分仔細又緩慢的替他繫好了鞋帶,還系成了一個六瓣花的模樣。
顧七裡又伸出手把他另一隻腳上的鞋帶解開,繫了個一樣的六瓣花。
她擡起臉,眼睛彎得像是天上的月:“繫好了。”
慕祈念烏黑的眼珠子直直的盯着她,一時間沒有任何的反應,爲什麼他會覺得她的味道這麼熟悉,有一種想要被她擁入懷中衝動。
顧七裡剛要起身,手腕突然被一隻肉肉的小手抓住,她低下頭就看到慕祈念有些閃爍可又幾分可憐巴巴的目光。
他低了低頭,有些尷尬的咳了一聲,明明是在對她說話,眼睛卻在看向公園裡的一叢灌木。
“你能不能先收留我?”雖然爸爸說了不能和陌生人回家,他們也許是壞人,可是長得這麼漂亮又會給他繫鞋帶的一定是個好人。
顧七裡一愣,重新蹲下來與他平視,關切的問:“你家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慕祈念閉着嘴巴不回答,只是看着她,很執着。
“那給家裡打個電話好不好?你這樣不聲不響的離家出走,家裡的大人一定急壞了。”
慕祈念還是不說話,眼睛用力眨了下。
顧七裡有些鬱悶,不知道該怎麼拒絕這樣的請求,把一個陌生的小男孩帶回家,這……真的好嗎?
“不答應就算了。”慕祈唸的小暴脾氣上來了,從椅子上忽地跳下來,扭身就走。
只是剛走了兩步,小手就被緊緊的攥住了,顧七裡想,自己一定是瘋了。
是的,她是瘋了。
顧七裡把剛剛炒好的海鮮飯裝進兩隻盤子,客廳裡,沙發的一角各坐着一個小不點兒。
潼潼看着電視,笑得咯咯響,而慕祈念目視前方,不知道在看什麼。
“念念,你爲什麼不看電視啊?你不喜歡熊大和熊二嗎?”潼潼歪着小腦袋看向他。
慕祈念哼了一聲,吐出兩個字:“幼稚。”
顧七里正好聽見了,她把炒飯放在兩個小傢伙的面前,順口問他:“那你喜歡看什麼?”
“我是要成爲海賊王的男人。”慕祈念說完便盯着茶几上的炒飯嚥了下口水,大眼睛眨了眨,“這是給我的嗎?”
“嗯。”顧七裡把勺子遞給他,“餓壞了吧。”
慕祈唸的確是很餓,這一天他只吃了一份豬腳飯,可他盯着那隻白瓷的勺子,像是在做着心理鬥爭。
“七裡阿姨,念念從不用外面的碗筷的,他在幼兒園都有自己的專用碗。”一邊正在往嘴裡扒飯的潼潼突然說了一句。
顧七裡猛地一滯,忽然就想起了某個有着同樣習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