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眺望着天穹,風輕輕的從兩人身旁刮過,兩人紅衣翻飛,髮絲相纏,這麼近的距離,她身上那股香味淡淡的瀰漫在空氣之中。
那年也是這般,兩人在此祭天,她對一切都充滿了新奇,但是處處都小心翼翼,因爲她始終記得從此往後,她就是他的皇后,母儀天下的人是不能出任何差錯的。
她戰戰兢兢做完了全程,卻連自己的大婚都忘記了品味,今日同當日卻是截然不同的心情,視線在某一處停止。
桌上並不是擺着祭天所用的物品,而是靈位。
大婚之中出現一個靈位牌子,怎麼看怎麼詭異,她定睛一看,那牌位之上的名字,頓時瞭然,那是夙千隱已故的生母,齊妃娘娘。不過他將靈位擺在這又是爲何?
“跪下。”就在九卿還在發愣的時候,夙千隱輕聲道,她的身子被他一把抓下,幸好下面是軟軟的蒲團,她並沒有受傷。
“一拜天地。”夙千隱再次啓脣。
她雙眸睜大了不少,這,這又是爲何?她看着他臉色認真,十分虔誠的磕了頭,她不知所措的隨着他一起磕了下去。
“二拜高堂。”她終於明白了爲何這裡會出現他母妃的靈位,下面坐着的太后並不是他的母后,他拉着她再次跪下。
“夫妻對拜。”他眸色認真的看着她,儘管她們並沒有司儀,所有人都以爲她們在祭天,誰又會知道,實則兩人是在拜天地。
從前她便挽着他的手見過民間的一對夫婦對拜,那時她便十分羨慕的說若是有一日自己也能這樣就好了。那時他只是沉默不再言語。
頭頂焰火綻開,青天白日下本應看不出顏色的焰火卻在這一刻散發出了瑰麗的色彩,九卿再一次被眼前的美景所驚訝,耳邊只記得當時她曾經說過的一句玩笑話。
“千隱,焰火只能在晚上纔看出美麗的色彩,要是有人能夠製作出白天也能看到的焰火就好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剎那間她竟然有些想要流淚,手指被人緊緊握住,他拉着她的手,帶着她的身體往下,兩人的頭慢慢往下移動,他雖沒有明說,但是所做的這一切不正是當初她的一些胡話麼?
兩人雙雙磕頭,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總之是很複雜。難道娶自己入宮不是他的計謀,在他眼中,難道自己不是一顆棋子而已?
可是爲何他將自己曾經所希望的給了一個莫不相識的女人,是爲了彌補,還是什麼?想到自己死之前的他的所作所爲,沒有一句爭辯,沒有一點驚訝,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她的死,有蹊蹺……
難道他早就知道了自己重生在了這具身子之中,她心中一片慌亂,就連他的眼都不敢再對上,慢騰騰起身,夙千隱一把將她拉入懷中,彷彿是帶着痛入骨髓的疼愛,想要將她鑲嵌到自己的身體裡去。
她錯愣,雙眼之中一片訝異,誰又該告訴她這一切是怎麼回事?本是清明的人在這一刻卻是混亂了。
他不言,她也沒有問,只是茫然若失隨着他擁抱,下面的人不知發生了什麼,只看見兩人相擁的身影,而太后早就在下面氣的咬牙切齒,什麼樣的祭天形勢需得着放焰火?
她怒氣衝衝的提着裙襬就準備上去,然而卻被林子夜阻擋,“太后娘娘,皇上吩咐過,祭天之時任何人都不能上去,若是祭天除了什麼差子,上天降罪於我們,誰擔當得起。”
這冠冕堂皇的話誰不會說?偏偏她還無言以對,太后冷哼一聲,就連那些嬪妃都在竊竊私語,每個人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這個女人的到來很有可能掀起另外一番波濤。
那兩人擁抱着一起的畫面狠狠的刺傷了每個人的眼睛,他何曾在大庭廣衆之下對一個女人這麼好?是宣告所有權?
人羣之中,每個人形色各異,夙沐然看到這個場面,一句話不言轉身離去,等了這麼久,他好不容易纔對一個女子傾心,猶記得那時他怒氣衝衝到了皇宮與他爭執。
“皇兄,從小到大我什麼都沒有和你爭過,可是這個女子我真的很喜歡,你有那麼多的嬪妃,不差她這一個,而且你才見過她兩面,沒有非要娶她的理由。”
“沐然,天下間那麼多女子,就算你看上了朕後宮的任意一個女子,朕二話不說都可以給你,唯有她不行。”他還記得那人說這話時的表情,淡漠的臉上是少有的認真。
手指緊緊的蜷在了一起,他默默轉身離開,臉上一片灰暗,他的心,彷彿一朵盛開的桃花,還未綻放,卻已經開始凋零。
而他身旁還站了一人,一襲錦衣華服,擡頭看着位於頂上相擁的兩人,距離太遙遠,他根本就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今日皇上對她所做的一切他都瞭然於心,看來自己這顆棋,倒真是下對了,可是見他對她頗有意,他應該感到高興纔是,心中卻突然有些不爽,兩人相擁的畫面越發的刺目,他索性也閉了眼,隨着夙沐然一起離開,心中想到的卻是九卿倨傲的臉頰,從何時起,她一改先前對自己的眷戀,看向自己的眼中再沒有了多餘的情誼。
分明是他親手將她推到他身邊的,青樓初見,湖水相救,爲了逼他娶她,自己還特地放了風,他夙夜桀要娶白九卿,沒想到一向對女子無感的夙沐然竟然也對她動了真情,無論他是如何,倒是順便幫了自己一把,兩王求親,所以他纔會那麼快便下旨吧。
雖然計劃都有偏差,不過好在一切都順利進行,她現在真正到了他的身邊,他的計劃算是實現了一半,可是爲何在看到這個畫面的時候,他的心卻有了一絲悔意。
若是一開始,送進皇宮的人不是她,那麼現在結果是不是又很不一樣呢?
從何時起,他開始關注她了?這一點或許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