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變故誰都沒有料到,本來今日看熱鬧的人就挺多,誰也沒有注意九卿何時站在了那裡,她身上的香味也被場中的鮮血所掩蓋。
看着朝她衝過來的女人,浣月首先擋在了她的身前,“娘娘,小心。”
“不必。”九卿卻是推開了浣月,因爲她還沒有靠近自己,夙千隱已經出手,耳邊只聽得到哐噹一聲刀落地和許秋蘭肉體落地的悶哼聲。
衆人幾乎都沒有看見他是怎麼出手就已經將許秋蘭打倒在地,毫無任何憐惜之意,倒也是,若是憐惜又怎麼可能置她於死地。
許秋蘭猛地從口中吐出了一口鮮血,她匍匐在地,看着夙千隱是怎麼一步步朝着九卿走去,“阿九,你怎麼來了?”夙千隱將她擁在懷中,執起了她的手,發現她的手中一片冰涼。
“你身子剛剛纔有些好轉,若是再受了風寒怎麼辦,夜裡天涼,讓浣月送你回去。”夙千隱見她手中冰冷,心中未免有些心疼。
衆人都記得三日前九卿那奄奄一息的畫面,宮中所有人都知道這幾日暝皇親自爲九卿診治,否則她的身體根本不會這麼快就好,她白九卿究竟是有什麼魔力竟然引得兩皇對她對此優待。
這幅畫面不知道傷了多少人的心,九卿只是搖頭,“你知道我不是那樣嬌弱的人,再說今日這麼重要的時刻我怎麼會不來?皇上方纔不是要行刑麼,怎麼,是我打擾到了大家麼?”
最後她這句話足矣讓全場所有人聽到,原本她們以爲每個女人都會見到那樣血腥的場面吧,但是九卿的這句話卻讓她們咂舌,她的語氣中沒有一絲驚訝,她的眸子清澈似水。
不過就是一襲白色的素衣,外面罩了一件絹花緞子的披風,長長的髮絲隨風搖曳,同那日奄奄一息,鮮血淋漓的樣子大相徑庭。
“還愣着做什麼,行刑!”夙千隱知道白九卿的性子,的確她不是平常女子,再說這些都是害她的人,不過死有餘辜罷了。
場中響起了孫大人的哀嚎聲,不過那道聲音很快便湮滅了下去,四周一片血腥,林子夜端着那杯毒酒來到許秋蘭身旁,“娘娘,請。”他的神情之中沒有一絲絲憐憫,就如同是看待一具屍體般。
“本宮還有幾句話要同清嬪說,說完了自然會喝。”許秋蘭剜了林子夜一眼,林子夜卻是看了看夙千隱。
夙千隱將九卿抱在懷中,“別去,說不定她有什麼詭計。”畢竟剛剛許秋蘭看到白九卿的第一眼就要提刀殺人,對她的恨意可想而知。
九卿輕笑一聲,“無礙。”卻是徑直脫離了他的懷抱走向了許秋蘭。
她面上帶笑,那笑容很是複雜,不是嘲笑,也不是譏笑,更不是得意,就僅僅只是一種很莫名的笑容,沒有任何感情,這種笑容許秋蘭很熟悉,曾經在那個女人身上看見過的。
九卿的臉像她,走路的姿勢也是一樣,現在連笑容都相同,這一刻她將九卿同記憶中的某人相重合,九卿已經走近蹲在她身旁,“婉妃娘娘還有什麼話要說?”
“你……你這個賤人,皇上今日能殺我,他日也能殺你,你不要得意,本宮會在天上等着你的。”許秋蘭惡狠狠的詛咒道。
白九卿臉上表情沒變,只是靠近了許秋蘭,壓低了聲音,“婉妃不認識本宮了?當真是一命換一命,當日你以巫蠱之案置本宮於死地,今日本宮也以巫蠱之案還你同樣的結局,許秋蘭,你欠本宮的也該還了。”
“你……你是誰!!!”許秋蘭臉色大變,整個瞳孔已經渙散,“你心裡分明已經有數了,爲何還要多此一問呢?本宮倒是要感謝你,此番不僅能除了你,連着你整個許家也要被你牽連了,婉妃,從此你欠本宮便一筆勾銷吧……”九卿淡淡的起身,對她倒也沒有憐憫,漠然轉身。
“是你,是你回來了……你……媱……”她的脣中被林子夜灌滿了毒酒。
沒有人知道在剛剛那一刻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九卿到底在她耳邊說了什麼許秋蘭會這般激動?那時她的聲音剛好被其她人的哀嚎聲音所掩蓋,所以她們只看到了許秋蘭一臉的震驚,不甘,以及不可置信,甚至還有一抹恐懼的神色。
毒效來的很快,很快她的嘴角便溢出了鮮血,意識開始渙散,她躺在那冰冷的青石板上,眼睛卻是直直的看着某個地方。
她站在他的身側,他的手臂自然的將她環抱,他臉色冷清,她神情淡然,兩人一黑一白,分明融洽之極,原本她便想這世間怎會有女子配的上他,偏偏從前便有着一抹紅衣,能夠站在他身側毫不遜色,天下間竟有這樣的女人,她不甘,所以她要毀掉那個女人。
那人行刑的那天也去了,她以爲到這樣的情況下那人至少會流露出害怕的神情吧,可惜沒有,從頭到尾那人都不在意自己的生死,而今她回來了,呵呵……這世上怎會有這麼離奇的事情。
到死許秋蘭都不願意去相信,可是她又不得不相信,因爲他只有對她纔會出現這樣的神情。
這樣的情景和那時九卿行刑多麼相似,她被置於大火之中,許秋蘭和夙千隱便是這麼看着她死去。
可是……即便這時他都沒有看自己一眼,夙千隱只是擁着九卿,他的眼中沒有那滿目的血腥,也沒有那橫七豎八的屍體,更沒有看見自己垂死之時眼中的憐惜。
他的眼中只有她……夙千隱眉頭微微皺起,他的視線突然在九卿的腳上頓住,她潔白的鞋子之上沾染了一抹猩紅,奪目的有些刺眼。
在所有人的震驚之中他竟緩緩的蹲下了身,用自己的衣袖輕輕拭去她腳上的血漬,微風拂過她的長髮,她傲然於世,他半蹲在她腳邊拭血,所有人驚訝的眼睛都快掉了下來。
阿九,朕不願你再染上任何一點鮮血。
許秋蘭看到這一幕,意識終於完全渙散,媱姬,我雖欠了你一世,你卻奪了他兩世的愛,這條命我還給你,從此我們兩清了,眼角驀然流下一滴淚,黑暗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