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何夢芷被人簇擁着進來,臉色蒼白神情憔悴,可見蘇明玉再出事對其打擊有多深。
“老爺,可是玉兒有消息了?”她一來,便迫不及待的追問蘇明玉下落,慈母之心可見一斑。
“玉兒之事不急,今日叫你來,是有其他事情要問你。”蘇炳成擡手指了指明月腕子上戴的白玉鐲子,聲音冷沉,“那鐲子,你可認得?”
原來叫她來是爲了指認蘇明月那個賤人,如此也好,雖然玉兒甚爲要緊,但若能夠就此讓着賤人永無翻身之日,倒也痛苦。垂眉斂目,何夢芷掩去心中翻涌毒液,掃了一眼蘇明月的手腕:“聽說是二妹特意爲月兒打造的,我看見過一兩次。怎麼,可是有什麼不妥嗎?”
她雖然掩飾得很好,但眸底因算計成功而閃爍的喜悅光芒仍然沒有逃過蘇炳成的眼睛。雖然她只是在高興可以把蘇明月拉下水,但落到蘇炳成眼中,卻不止是這麼簡單而已。
“二房說,這鐲子是你特意命她訂做的。”重重的咬了咬特意兩個字,眼睛緊盯着她的任何一絲情緒變化,想看看她會有何反應。
狐疑的眼光掃過蔣碧雲,想反咬一口,這賤人什麼時候有這種膽量了。冷笑一下,何夢芷捏着帕子擦了擦最近,鎮定從容的道:“老夫人親點了二房當家,現如今闔府上下都是她說了算,我還在禁足反省,哪有本事指使她做事呢!”
身爲相府大夫人,被人奪了掌家的權利,心中生出怨懟實乃再正常不過,所以這般語帶抱怨的的說兩句也屬正常。
只不過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在此時此刻用這種怨念的口氣說出來。要知道,蘇炳成心中本就對二房的話有了幾分相信,如今再見她這樣的態度,越發肯定她對二房心存怨恨,用二房之子逼迫她做點什麼,也在情理之中了。
對於她這種自掘墳墓的舉動,蘇明月表示非常樂見其成。
“你怎麼說?”斂下眸中的跳動的怒意,蘇炳成轉眸看向蔣碧雲。
對於宰相心底已然生起的疑竇,蔣碧雲又如何不知,聞言捏緊帕子白了臉渾身長顫抖如篩糠,眸光在觸及何夢芷熱辣視線時透出隱忍,目中落下淚來,咬牙道:“大夫人,這白玉小蛇本就是你爲了栽贓陷害三小姐,才威脅我讓三小姐終日佩戴,現在矢口否認撇清得如此乾淨,難道、難道是要我來背這個黑鍋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白玉小蛇?什麼栽贓陷害?你到底在說什麼?”突如其來的指控讓何夢芷一時有些慌了手腳,面上閃過一絲驚詫,似乎不明白蔣碧雲爲何會忽然這麼說。
她在看到蘇明月手腕上那個白玉鐲子的時候就在懷疑,這肯定是那天晚上夜闖珍寶閣的賊人拋出的那個暗器。只是沒有想到,自己的猜測被證實,這所有的屎盆子卻被扣在了她的腦袋上。只是蔣碧雲什麼時候和蘇明月沆瀣一氣了,居然想要栽贓陷害到她身上。
只不過她臉上那一絲驚詫落到蘇炳成的眼裡,卻生生變成了是在驚訝不滿蔣碧雲在她淫威之下的奮起反抗,登時惱怒的砰一聲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不知道?月兒手腕上有白玉鐲子這件事情,難道不是你特意告訴我的?你這麼做的目的,不就是像讓我認爲她就是那個擅闖珍寶閣的賊人嗎?”
“老爺,難道在你心中,我就是這般卑鄙齷齪之人嗎?”
“難道不是嗎?”蘇炳成冷眼看着她,滿臉鄙夷,“二房掌家,你心中有多少不滿,暗地裡使了多少絆子,當真以爲我一點都不知道嗎?”
“老爺,我真的沒有讓她做這些事情,更沒有想要栽贓陷害月兒。我……”
“夠了!事到如今,你還想否認,難道真的要讓我徹查到底才肯老實交代嗎?我若真的查出些什麼,你擔當得起嗎?”
一句話,直接讓何夢芷閉了嘴,擺着臉顫着身子,手中的帕子幾乎被擰成了麻花,扭曲得看不清原本的形狀。不敢置信的目光落在蘇炳成的臉上,夫妻這麼多年,她從沒想過,有一天他居然會如此不信她。
“父親,”蘇明珠冷眼看着情勢瞬間發展到如此無法挽回的地步,心中亦是吃驚不已。驚疑不定的眸子掃了蘇明月一眼,這才上前一步勸阻,看着暴怒中的蘇炳成道,“女兒雖不知此事真相爲何,但私心裡相信母親絕不是這般小人,亦不會對月兒做出這等讓人痛斥之事。不過既然二孃口口聲聲此事乃是由母親指使,也該拿出些讓人信服的證據來。如果只是一味誅心,空口白舌的說話,女兒實難相信,只怕也無法叫人心服。”
蘇明珠要蔣碧雲拿出證據,心中也是有所盤算,想要藉此找出此事存在的破綻,幫何夢芷開脫。
如果此事真是何夢芷要栽贓給蘇明月,那麼自然做得極爲隱秘,爲避免人多嘴雜露了破綻,定然不會讓太多人知道,身邊帶着的也會是親近信賴之人。母親的心腹,斷然不會出賣她,而蔣碧雲身邊人說的話,她都可以扣上一頂誣告的帽子。
如果此事不是何夢芷授意,那麼蔣碧雲定然會捏造證據。既然是捏造,肯定有跡可循,她想要找出破綻替何夢芷開拓也會更輕鬆些。到時候蔣碧雲和蘇明月當着蘇炳成的面,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結果可想而知。
所以說,蘇明珠實在是比何夢芷厲害百倍不止的對手。
不過她雖聰明,目光卻終究不夠長遠。明月既然苦心經營,想要一舉將何夢芷拿下,自然是準備完全,怎麼可能給她機會讓她開脫呢。
蘇炳成猶疑之際,就聽蔣碧雲止住哽咽緩緩開口道:“當日大夫人到我院子中來下令之時,將左右悉數屏退,唯一知曉內情的也只有我身邊的劉嬤嬤,和大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秋霜而已。”
果然如自己所料,在聽到秋霜這個名字的時候,蘇明珠便露出了一絲放心的微笑。
秋霜跟在何夢芷身邊數十年,一直是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是何夢芷最信賴的心腹之一。讓她開口指控何夢芷,除非見鬼了。
“來人,把秋霜給我帶來。”蘇炳成重新收斂怒意坐下,神色變幻,顯得有些猶豫,顯然心中有自己的思量。
很快,秋霜便被人拎了上來,一臉的迷惑。
“秋霜,二夫人說大夫人曾帶你到她院子裡,強迫她買了一條銀色小蛇,並在珍寶閣出事之後栽贓嫁禍給三小姐,可有此事?”不容秋霜行禮詢問,蘇炳成直接單刀直入。
聞言,秋霜姣美的神色刷地大變,驚慌失措的望了何夢芷一眼,眼中滿是懼怕和惶恐,咬咬牙顫着身子否認:“奴婢、奴婢不知,絕、絕無此事。”
“你到底是不知,還是知道?”如此前言不搭後語的話,任誰都能聽出其中的破綻,蘇炳成怒火中燒,一雙眸子陰沉至極,氣勢駭然凌厲,如狂風席捲而來,“難道要讓我重刑之後,才肯說實話不成?!”
“相爺饒命,奴婢、奴婢確實是不知啊。”
嘴上說着不知,面上卻分明一副心虛嘴硬的樣子,還不時去看何夢芷,很明顯是在詢問她主子的意思。
這番做派,直接讓蘇炳成最後一絲耐心消磨殆盡,怒不可揭:“來人,將這滿嘴謊言的賤婢拖下去,重大五十大板。”
一個嬌滴滴的姑娘,五十大板就等於是宣判了死刑。秋霜哪裡還顧得上隱瞞,砰砰砰把頭磕得震天響,嘴裡哭喊着道:“夫人救命啊,夫人救命!”
從秋霜出現至今的所有表現,原本已經讓何夢芷心生疑竇,如今再聽她這樣大喊大叫,不好的預感更是明晰。登時甩着帕子一臉驚怒,慌不跌的喊道:“我能救你什麼,你只要實話實說,相爺自然不會把你如何。”
本意是在暗示秋霜說實話,只是口中的語氣太過疾言厲色了些,讓人聽起來倒像是吃定了秋霜不敢多說話,一旦多說了什麼,定然是死路一條。
蘇明珠聽到她這樣說話,便知道今日她這個母親是救不下來了,爲了避免引火燒身,她只好裝聾作啞不再開口。讓蔣碧雲拿證據,本來已經是替她鋪好一條路,如果她能再穩重一些,多點思量,自然可以察覺今日之事非同一般,很明顯就是針對她來的一個局。身在局中還這般看不清楚,即便是救了,日後恐怕稍有不慎也會給她惹來麻煩。
“夫人,你……”見她這樣冷血,秋霜面上一陣灰白,似是死心絕望了一般。心中百轉千回,眼睛裡的光芒也漸漸變得怨毒起來,咬牙切齒的道,“既然夫人無情,那就怪不得我不義了。相爺,奴婢還有話說。”
“說!”將這一切看得清楚,其實秋霜要說什麼他心裡也就有數了。只是心中到底還抱着最後一絲期望,所以才讓她把話說清楚。
“二夫人所言句句屬實,三小姐腕上的鐲子便是大夫人吩咐她買了,在珍寶閣之後又栽贓嫁禍的銀色小蛇。並且珍寶閣鬧賊之事,也是大夫人從外面請了武功高強的人所爲,目的就是爲了讓相爺心生忌憚,儘早了結了三小姐這個禍根。”說到此處,秋霜又將怨念的目光落到何夢芷臉上,一字一句的道,“因爲大夫人說,珍寶閣中藏着的秘密,是相爺的死穴。只要三小姐有所觸碰,定然逃脫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