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先進去了，你們聊吧。”媽媽拍拍她的手背，離開這個三人怪圈。
林孟茹立在那裡，和站在對面的葉一航打了個招呼：“剛和我媽去別人家竄門。”簡單敘述了去處，她感覺葉一航原本僵硬的臉略微鬆動。
林孟茹心裡五味雜成，現下她和葉一航雖然已不是夫妻，但在這段時間的照顧下，已不可能做到那麼決絕。她很清楚心裡對他已沒了別的意思，而他如何想，這一點她已決定不再管了。
“嗯，我只是想來看看伯母，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他扯了扯脣角，輕聲說道。目光平和，身影卻是那麼的蕭條。
他最近瘦了。
林孟茹心中一緊，輕輕點頭。暗自吸了口氣，如往常般道了聲“謝謝。”
他眼中的無奈和悲傷，她自然看得到。身後那一直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自然也感受得到。但她卻覺得身心俱疲，有點不想回應。
三個人的氣氛有點平淡的緊張，最終，還是張君鍇打破了沉靜。
“孟茹，能不能和我談談。”他的聲音驟然響起，在這安靜的氛圍中顯得格外清晰。
又是一段沉默，感受到兩道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林孟茹低頭不語。
“你先忙，我下次再來。”最終，葉一航主動退出了這三個人的僵持。林孟茹擡頭看他，只見他望着自己坦然一笑，眼睛裡的憂傷擋也擋不住。
林孟茹覺得自己的身體僵硬，連點頭都覺得殘忍。
和她在一起這麼多年，如何又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定然是非常矛盾和內疚不已。林孟茹其實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寧可自損三千，也不願欠人一毫。他確實有些卑鄙，在這樣的一段日子裡纏了上來。但心中又有一絲小慶幸，至少這段日子，是他陪在她的身邊，在她心頭重重的又劃上了一筆。
“孟茹，我們換個地方，好嗎？”這個地方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張君鍇的聲音透着小心，低沉的聲音帶着一絲希冀。
“茹果”咖啡廳，林孟茹面前放着一杯鮮榨橙汁。低着頭，看着那金黃的液體中浮起的果肉。
“對不起，這一段時間，沒有陪你。”他低聲道歉，聲音是滿滿的懊悔與歉疚。
林孟茹不知道該如何回覆他的歉意，事實上，連此刻坐在這裡她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消失了兩個多月，此刻坐在她面前，依舊是那張俊逸的臉龐，頭髮剪短了稍許，更添英氣。可她卻覺得異常的陌生，似乎比第一次坐在這裡，更顯冷凝。“事情都結束了。”她淡聲道，好似敘述一件簡單的事情，聲音異常平靜。
“對不起，對不起……”
似乎除了這句話，兩個人之間再也沒有了其他言語。林孟茹突然覺得有點冷，這樣的春季，竟有些許寒氣入心。
“我昨夜凌晨回來的，手機在英國丟了。”
林孟茹手中的吸管微微一頓，繼而緩慢晃動，不言不語。她不再問他去那的原因，也不再問爲什麼這麼久失了聯繫，只是安靜的攪動着杯子裡的橙汁，沉默着。
“叔叔的事情，我也很悲慟……”
“已經過去了……”她輕聲道，聲音無限悠遠。
已經過去了，那最無助的日子
，那最悲傷的時間。現在，她只是需要鼓足勇氣，面對一些現實而已。腦中閃過母親頹然的樣子，她垂下了眼簾。
“真的對不起……”他再一次低聲道歉，聲音裡的歉意和悲傷，竟讓她不爲所動，只是靜靜的攪動着杯子裡的橙汁，卻沒有喝一口的意思。他們之間似乎只剩下抱歉這樣的事情，林孟茹心中擴散開一股悲涼，這種感覺越來越多。也不知是怎麼了，竟然讓她沒辦法控制。
“……”
又是一陣沉默，兩個許久未見的戀人，此刻卻沒有一絲久別的情義。反而多了一些陌生，一些冷靜。
“回去吧，我媽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她如是說，其實真的覺得沒有太大的必要再聊下去。
他深深的看着她，似要將她看進骨子裡。後者垂眸而坐，沒有任何反應。
“好。”
車子緩緩行駛，林孟茹撐着頭，閉上雙眼，不去看沿街一閃而逝的街景。車內放着她過去最愛聽的輕音樂，不知爲何，曾經聽着無比放鬆的音樂，此刻卻顯得格外悲傷。眼睛也些許酸澀，她靠在車上，只想沉沉睡去。
車開到了林家，她幾乎是一瞬間便睜開了眼。
“謝謝。”她輕聲說。
準備去開車門的時候，手被一股力量扯住，她沒有回頭，只是靜靜的保持着原來的姿勢。
僵持了片刻，耳邊傳來一聲輕微的嘆息，她聽到他無奈的聲音，低沉的可以：“晚上早點休息。”他輕聲囑咐，和過去一樣。
手被鬆開，她打開車門，離開的動作非常簡潔。向着大門行進，身後是車門打開的聲音，還有一注目光久久不去。她沒有加快步子，亦沒有放緩，只是勻速前進。
“孟茹……”
她聽到他在身後喚她，但她只是微微頓了一下，繼而移動腳步，將一切當作幻聽。
他到最後都沒有說明去英國的目的，更沒有說明失聯的原因。想到那唯一打通的那次電話，林孟茹頭垂的更低。
“媽，我回來了。”這兩個多月來第一次看到母親坐在客廳，林孟茹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心中涌出一抹喜悅，連之前的鬱結都放在了一邊。
“嗯，我燉了湯，待會喝一點吧！”
“嗯！”林孟茹感覺眼淚在眼中打轉，輕輕點了點頭，說了聲去洗澡便進了自己房間。
靠着門，身體緩緩滑下。她把頭埋在手臂中間，就這樣安靜良久。
“小茹，你和一航復婚吧。”
媽媽的話讓她的筷子停住了，擡頭看她，後者輕嘆口氣，一臉感慨。
“我能看出來他對你還是有很深的感情，而你自從離婚後，也遲遲不找。連君鍇那樣的條件都不看在眼裡。這些日子，我也真的看出來了那個孩子的改變。曾經連見我們一面都不願意，現在卻隔三差五的往這裡跑，關心你。夫妻之間，有些事過去了就過去了，真的不要計較，畢竟人的一生，真的很長。”
林孟茹沉默了。她和張君鍇的事情，到現在都隱在地下。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這樣的錯綜還真讓人糾結。
“我和他，現在只是朋友。”
“小茹，不要怪媽嘮叨你，女人的時間真的耗不起。既然他
真心悔改了，你也不要一直倔着，再耐心的人也會等得沒有力氣。”
如果是以前，林孟茹也許會就此急起來。但現在已經沒有了父親在中間的調劑，所以她最終只回了一句“她知道的”，便結束了這個話題。
這頓飯，吃的很安靜，兩個人確實有些許冷清。父親的死，在這一段時間以來，一直都是家裡的禁忌，她從未問過，母親也從未提及。而遺書上一遍又一遍對母親的“對不起”，還有父親的抑鬱，也都成了這個家不能提及的禁忌。
日子似乎又開始進入了原本的軌道。林孟茹回到學校上班，並被媽媽以“不需要人陪”的理由，攆回了自己住的公寓。
這一段時間，似乎張君鍇也很忙。雖然兩個人依舊會保持通話和信息，但見面卻少得可憐。他似乎知道她有什麼事情需要理清，所以給足了她空間。甚至連見面都變成了偶然在門口相遇。
“孟茹，這裡的甜品你以前不是很喜歡嗎？”葉一航的聲音打斷了她的神遊，林孟茹臉上劃過一抹不好意思，沒有注意到他眼底一閃而逝的痛意。
“嗯，待會再點。”她有點抱歉。今天是她請他吃飯，主要是答謝這段時間，他的幫忙。其實比起他做的事情，她這一頓飯確實有點輕了。
“看看我剛點的菜還合不合你心意。”他將菜單推到她的面前，林孟茹看到上面的字體，全部都是自己曾經愛吃的菜色，不禁有一點動容。
“這家店開了這麼多年，還是這麼紅火。”
她聽到他感慨的聲音，打量着周遭的環境。這裡，是他們大學的附近，記得那時候他們只要是慶祝，都會到這裡來點兩盤她愛的菜，經濟實惠，又好吃。沒想到他會選在這裡吃飯，林孟茹在詫異之餘，心裡又是一陣嘆息。
“裝修了一遍，生意似乎更好了。”她輕聲接道，繼而緩緩道：“不過精緻了，倒失了以前的味道。”
“是啊，似乎任何東西，一旦改變，就失了原本的樣子。”他有點悵然的說，時間真不是個好東西，他會在你不斷追尋的同時，讓你變得截然不同。而最後當你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麼。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直到一道道熱騰騰的菜上來，葉一航幫她清洗了碗筷，放在她的面前。
“似乎好久沒這樣做了呢……”他笑的悵然悲傷。
林孟茹只覺眼睛微澀，心想如此又是何必。他們結婚這麼多年，起初是因爲經濟不好，而幾乎沒有出來吃飯。接着等經濟好一些，他越來越忙，也越來越沒有時間一起吃飯。現下這曾經無比熟悉的動作，看起來，竟有點酸澀。
“現在哪還有人洗碗筷的，不都有消毒櫃了麼？”她說，聲音帶着一絲刻意的輕快。
“呵呵，也對。”
這一頓飯，兩個人聊了許多大學時期的話題，有些竟讓人覺得恍如昨日般清晰，回想起來，竟讓人不由捧腹，心情也跟着這個話題輕快許多。
走出餐廳，葉一航邀她去校園裡散步。熟悉的校園，草坪上到處都是大學的男女。他們青春洋溢，笑聲不斷。
“葉一航？林孟茹？”
一個驚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們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聲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