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錚從精神病院回到古堡，夜已濃，墨藍墨藍天空鑲着幾顆星子。
傅染端着喝光的牛奶杯走出小小臥室，看見站在門前的陸雲錚，身子微微僵硬。
“老大，”傅染沉默片刻，輕聲道，“她睡着了，你如果想去看看，就趁現在吧。”
陸雲錚低頭審視傅染，感懷於她的大度。
“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沒有保護好她。我甚至對安妮都不瞭解，就急忙訂婚。”
傅染點頭，“我們認識這麼多年，我心裡明白你是怎麼待小小的，你對小小的父愛一點都不比霍擎天少。你不要太過自責，要是有錯，每個人都有錯，我的錯更大，我甚至讓她獨身一人過來。”
“傅染……”陸雲錚低沉地微嘆一聲。
傅染催促道：“你快進去吧，霍擎天和楚兒也會在小小睡着時過來看看。”
陸雲錚微點頭，輕輕的推門而入。
身後的門自動闔上，陸雲錚放柔腳步走至牀邊，心臟倏地一陣疼痛痙攣。
他半跪在牀邊，凝視着陷入淺眠的小小。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幫她將散落在頰上的黑髮撥開。大掌停留在她小臉上方，卻不敢碰她。
忽而想起她很小很小時候的模樣，她還在搖籃裡，總是睜着一雙漆黑漆黑的大眼睛好奇張望四周，滴溜溜地轉。
和嬰兒相互凝視，總是能獲得一種寧靜的滿足和莫名的感動。
他累了，回到家，和她相互凝視，這變成最美好的事情。
陸雲錚俯身，虛虛擁抱住小小，很注意到不要驚擾她。
“爸b，幫我刷牙……”
“爸b，不準工作，陪我睡覺覺……”
“爸b，你再不回家，我都要記不住你的樣子……”
“爸b，你聽見沒有，小小在叫你回家……”
“爸b，爸b……”
就是這一聲聲依賴的爸b拯救了他，讓他沒有成爲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那個將，讓他沒有成爲六親不認的絕情之人。
如果沒有她，他當年會變成什麼模樣？
他會更兇狠霸道的擴展je的版圖，他會弒父弒兄，奪取伯爵之位，娶英國最尊貴的女人，然後向更中心的權利樞紐靠攏……
最後，他會站在世界權利巔峰，肆意玩弄人命和國家，隨意挑起戰爭……
但因爲她，他減緩je的擴展，儘可能花多的時間陪她；他儘可能滿足他父親貪婪的請求，保全徒有其表的親情。
他儘可能爲她編織一個美好的世界，即便是假的。
她曾說：“爸b，不要傷心，你還有我，我會陪你一輩子。”
怎麼可能一輩子，她只是他的女兒。
僅僅是女兒。
他會給她最盛大的婚禮，爲她披上最美的嫁衣，牽着她的手走過紅地毯。然後，將她交給一個他認可的男人。
他會看着她結婚生子，他會守住她的幸福，直至孤身老去。
小小躺在牀上，秀氣的眉頭微微蹙了下，不舒服的嚶嚀一聲。
陸雲錚動作極其小心地起身，他站在牀邊，又靜靜看了她一會兒，才放輕腳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