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喬訝然地看向他，整根神經瞬間揪緊。
腦海裡飛閃過無數念頭，她張了張嘴，正想說些什麼，慕老爺子看了她一眼，平靜地反問：“你應該知道慕琛被送往國外的事情吧？”
顧喬下意識點了點頭。
“狗場的老林也應該告訴過你，我十分喜歡慕琛吧？踺”
顧喬又點了點頭。
“就如你看到的那樣，慕琛很好，我也很喜歡他，甚至慕琛比他哥還優秀，但這些因素都抵不過他是慕傢俬生子的事實，若非我大兒子這一房後繼無人，慕琛和他母親可能現在還在國外，不被慕家所接受。”
說到這，慕老爺子頓了頓，而後又決定繼續開口：“這些古怪的規矩在你們看來大概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但是慕家家大業大，只有規矩立起來了，纔不至於落人口實。小顧同志你那麼聰明，應該明白其中的道理？”
顧喬又是點頭，手心卻下意識攥住衣角。
她當然明白。慕家權重勢威，一般人不敢惹。當外力無法約束他們時，就只有靠內部的規矩來警示慕家子孫的言行，以防千里長堤潰於蟻穴。至於慕家不接納私生子大概是怕後輩子孫不潔身自好，遭人非議。雖然這樣未必有效，但卻以最簡單粗暴的方法保全了慕家的名聲，也給那些覬覦慕家的女人一個提醒。
這也是她最怕的方式。
卻不想，慕老爺子話題一轉，突嚴肅地看向她：“我聽說上個星期六，慕琛和你去醫院看醫生了？”
顧喬一愣，整個人頓時鬆懈了下來。
她原以爲慕老爺子經過什麼渠道查到了顧小年，所以會對她說出這些話，卻沒想到是上個星期六去看的事情。
這麼看來，應該是上個週末被慕琛拉去看婦科被徐嬸撞見，徐嬸一定認爲她肚子裡有動靜或者準備要孩子，轉身告訴了慕老爺子，所以慕老爺子今火急火燎地秘密叫她來，並對她旁敲側擊。
想通了這點，她看了一眼正在等她答案的慕老爺子，斟酌片刻，點頭道：“上個星期六，我確實因身體不舒服去看過醫生……”
頓了一下，顧喬又認真地看向他：“慕老，您放心，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我承認我非常想和慕琛在一起，但無論現在，還是將來，我都絕對不會拿孩子來做籌碼。這樣不僅是對自己不負責任，還對孩子不負責任。”
“你能這麼想，我很開心，說明我當初沒看錯你。”慕老爺子臉色沒有多少變化，但整個人卻以一個舒服的姿勢靠進了沙發。
他沉吟了片刻，又有所顧慮地看向顧喬：“小顧同志，你別怪我冥頑不靈，我可以不計較你的家庭出身、你的事，這一關，我卻是無論如何都要把嚴，我不想有人再重蹈慕琛和她母親的覆轍，也不想慕琛好回到慕家，再發生什麼不光彩的事情。”
“慕老，您多慮了，您這是爲我們好。放在一般人家，未婚先孕也算不得光彩。”
顧喬雖這麼說，但告別慕老後，心情卻是意外複雜。
以前不是沒考慮過顧小年要得到慕家承認的困難，但如今慕老爺子當面表明對私生子的態度，讓她頓時提起了十二分的警醒來面對顧小年如何曝光的事情。
顧喬知道慕琛對慕老爺子不屑一顧，他知道孩子後也未必會在意慕家的態度。但她卻不得不爲他考慮，慕琛既然回到慕家，就會對慕家有所倚仗，她不能讓他這時候跟慕家鬧翻，讓別人看了笑話。何況慕琛的母親若知道，必定對慕琛多加勸阻，她不想讓他左右爲難。
孩子的事情，她一定會讓慕琛知道，卻不是以這種自傷的方式。
顧喬邊走邊思考，在經過一塊綠地時，突然看到了只有一面之緣的梅嵐。
不像上次那樣瘋瘋癲癲，她今天一身整齊乾淨的花色連衣裙配灰色針織衫，由一名下人陪伴着安靜地坐在一張藤椅上，半白的頭髮挽起，做了個髻，她笑眯眯的，五官在秋日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柔和。
見到顧喬，她還友善地朝她揮了揮手。顧喬如果不知道她精神不正常，還以爲她是和她打招呼。
顧喬想了想，也下意識向她揮了揮，以示尊重。
後面跟上來的聞叔見狀，友好提醒道：“顧小姐，咱們走吧，老爺子說這邊郊區不好打車，讓我送你一程。你不用跟大打招呼，她看不懂。”
顧喬目光又瞟了慕大夫人一眼，沒有解釋，只是虛應地點了點頭。
以爲顧喬疑惑梅嵐的事情，聞叔也也隨之又看了梅嵐一眼，解釋道：“您別看慕大夫人現在看上去是正常的，精神卻依舊不清楚，醫生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
而後搖頭嘆息道：“大夫人挺好的一個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說不正常就不正常了。”
顧喬跟上聞叔的步伐，想起前不久陳靜問自己的事，隨口問道：“慕大夫人這樣子有多久了？”
“慕失蹤的時候就這樣了，那時候沒那麼嚴重，只是偶爾碎碎念或者發呆，我們只當夫人是太思念慕大少爺了，所以沒注意，沒想到這兩年是越發嚴重了。”說完，聞叔又嘆了口氣。
顧喬安穩道：“慕大夫人這是思念成疾，慕大少爺回來，說不定就好了。”
聞叔的嘆息聲更重：“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找那麼多年，都沒找到一絲線索，何況慕家就是再有辦法，在大海里撈一個人卻是非常有難度的。”
聞言，顧喬頓了頓，而後不着痕跡地轉移了話題。
顧喬明白聞叔能跟她說那麼多，全是看在慕老爺子今天主動見自己的份上，這個事情再談下去就涉及隱私。
兩人邊說邊走間，很快到達了車庫，聞叔從一排豪車中挑了一輛車型中規中矩的黑色凱迪拉克，就載這顧喬向市區方向開去。
道路比出城的時候暢通了許多，一路上幾乎沒有堵車的現象，兩人隨口聊了一些慕家的家庭情況，又斷斷續續地說了些閒話，很快就到達了晴園。
以防被熟人發現無法解釋，顧喬讓聞叔將她放在近晴園的一個拐彎口。
回到家，慕琛正在客廳里加班處理文件，看她兩手空空如也，隨口問了兩句。
顧喬只說沒什麼看上，就輕鬆揭過。
接下來的時間，顧喬幾乎和慕琛膩在一塊。
週日的時候，顧喬想到那份頭疼的是市場，想去公司加半天班。
慕琛見顧喬這樣焦慮的模樣，想了想，拿了自己的文件和車鑰匙，就陪她一同去。
雙休就這樣在兩人無休止的忙碌中過去，很快迎來了星期一。
何盼和林曉染因工作的事情，雙雙出差一週。
顧喬好久沒碰到這種情況，着實有些不習慣。
中午一個人吃飯的時候，恰巧碰到了項雪和她部門的下屬。
項雪見她孤家寡人的模樣也着實被嚇了一跳，問清楚了原因，立刻端着餐盤就挪了過來。
顧喬勸了幾句，項雪渾似不在意，只說：“陪的嫂嫂重要。”
顧喬笑了笑，只得隨她，這頓飯卻吃得着實有些不自在，並心裡暗暗下了決心，接下來的幾天，她決定自己上網上頂外賣解決。
所幸事情多，她也沒來得及充分體會林曉染和何盼不在的時間，就被紛至沓來的文件重新淹沒。
晚上的時候，慕琛體諒她工作多，與她在公司附近一家裝潢得極精緻的中餐廳吃完飯，就陪她一同加班。
兩人到晚上九點鐘才姍姍離開公司。
今天，徐澤開車慕琛的車出去公幹，兩人只得打車回去，到達晴園時，已將近十點多。
看慕琛付了車費，顧喬正打算挽着慕琛的手臂，轉身走入園區內，保安室裡突然探出一個腦袋，大聲叫住了顧喬：“顧小姐，今天有你的信！”
顧喬看着安叔笑得滿臉褶子的臉，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只見他又開始強調：“顧小姐，你前幾天不是問我有沒有你的來信，真巧，今天恰好我值班，就有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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