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頓了一下:“我知道,你一定不希望我說出來,可是我真的很想告訴他,至少生死未卜,還有一個生字的希望,只要有一絲希望,爲什麼不能讓北城去找他的親媽……”
聽說假婆婆已經受不了打擊幾次哭的昏厥過去,靜雅沒有上樓去看她,在她的心裡,從來沒有把她放在眼裡的人,不值得她同情。
身後有腳步的聲音,她回頭,一名守夜的家傭跑過來說:“少奶奶,門外有個婦人說是來悼念老爺的。”
“現在?”
靜雅有些吃驚,現在都半夜三更了,哪有人會這個時候來悼念的,也太離譜了吧!
“人呢?”
“就在門外,因爲太晚了,我讓她明天再來,可是她堅持進來上柱香就走。”
“放她進來吧。”
靜雅走到靈堂門外疑惑的張望,片刻後,家傭領着一個婦人走了過來。
遠遠的,藉助於月色,她看到婦人微低着頭,頭上戴着一頂黑色的蕾絲帽,整張臉都被黑色的網邊擋住了,根本看不清她的長相。
她穿着一件中式旗袍,上面印着天藍色陶瓷花紋,外面罩着一件絨毛披肩,步伐優雅,一看就是很有氣質的大家閨秀。
“你好,請問您是我公公的朋友嗎?”靜雅上前迎接。
婦人沒說話,只是徑直往靈堂裡走,走到中央,她靜靜的凝視着葉國賢的照片,拿起一柱香點燃,彎腰鞠了二個躬,之後便一言不發的繼續盯着前方。
靜雅站在她身後,凝視着她的背影,心裡很奇怪,這個婦人到底是誰,爲什麼看起來,渾身透着一股神秘的感覺。
“你好,請問您是我公公的朋友或舊識嗎?”
剛纔靜雅已經問過一遍,只是婦人沒理她,抑制不住好好奇,她再次上前詢問。
只是很遺憾的,婦人仍然沒有開口。
靜雅想,這個婦人要麼是啞巴,聽的見卻說不出,要麼就是聾子,說的出卻聽不見……
如果不是這兩種可能,怎麼會有人這樣冷漠清高,雖然她到現在都沒有看清婦人的長相,不過從她的身段和背影以及穿着來看,年輕時定然也是風華絕代。
既然問什麼都得不到回答,靜雅也不想再自討沒趣,她安靜的站到一邊,等着這位婦人上完香,跟她說聲謝謝,待她走後,繼續守靈。
婦人站了約十分鐘後,突然轉過身,只是被花邊擋住的臉仍然無法讓人看清,靜雅知道她是要走了,趕緊鞠躬說了聲:“謝謝。”
婦人確實要走了,她緩緩邁步,經過靜雅身邊時,突然停下來,出乎意料的說了句:“你是葉國賢的媳婦?”
很輕柔的嗓音,並不如外表冷漠清高,靜雅很意外,傻傻的說了句:“原來你不是啞巴啊……”
話一出口,驚覺太失禮了,別人或許只是不想說話,怎麼能說別人是啞巴呢!
“恩是的,夫人。”靜雅點頭。
“初次見面,這個送給你。”她突然把手腕上一隻鐲子取了下來,放到了靜雅手中,沒等靜雅反應過來,已經疾步離開了靈堂,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靜雅像個木樁似的愣了半天,一隻手裡捧着剛纔婦人給她的玉鐲,腦子轉了半天才清醒過來,低下頭,盯着手裡的鐲子,驚詫的嘟嚷一句:“爲什麼要把這麼貴重的東西送給我啊……”
她把鐲子舉起來,迎着燈光轉了幾圈,天然的色澤,精緻的做工,一看就價值不菲,只是太奇怪了,初次見面,爲什麼要送東西給一個陌生人呢?
難道這是婦人一慣的作風?
不會,不會,靜雅搖頭,誰錢多撐的啊,這鐲子是戴在婦人手腕上的,可見她只是臨時起意。
臨時起意?她蹙眉自語:“臨時起意,送給葉國賢的媳婦一隻鐲子,她是什麼意思呢?難道是因爲她與公公的關係不一般?難道……”
靜雅雙眼圓睜,突然撥腿往外跑,跑到門邊對着剛纔守夜的傭人焦急的質問:“剛纔的那位婦人呢?”
“走了啊……”
“走了?”她趕緊衝到門外,對着漆黑的馬路,懊惱的跺了跺了腳!
“少奶奶,怎麼了?”家傭忐忑的上前詢問。
“她往哪個方向走了?”
“我沒注意……”
“你!”靜雅無語揉了揉額頭,第一次衝着傭人兇了句:“你怎麼那麼笨啊!”
她鬱悶的轉身進了宅門,家傭看着她火冒三丈的背影,疑惑的撓了撓頭,嘟嚷:“我哪笨了……”
回到靈堂中央,靜雅很激動的盯着公公的靈照問:“爸,你告訴我,剛纔那個婦人……她是北城的親生母親嗎?”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所以沒有人可以回答她這個問題。
她頹廢的跪坐在地上,懊惱的盯着手裡的鐲子,恨自己剛纔爲什麼反應那麼遲鈍,如果早點反應過來,說不定就可以在公公出殯前替他兌現承諾,那麼,公公也可以入土爲安了……
“俞靜雅,你還說別人笨,你纔是笨蛋!”
她狠狠的擰了自己一把,如果這次失去機會,又要等到哪年哪月,她才能再次遇到那位婦人……
自責了一夜,天矇矇亮時,葉北城下樓,他盯着靜雅一臉的懊惱,輕聲問:“累了吧?”
“不累。”靜雅仰起下巴,愧疚的望着他,不自覺的說一句:“北城對不起,我很沒用。”
葉北城蹙起眉:“爲什麼要道歉?”
“我……”她爲難的咬了咬下脣,把視線移向左側,公公的目光正凌厲的望着她,似乎在譴責,她違背了當初的承諾……
“沒什麼。”到嘴的話,硬生生的嚥了回去,她不想當着公公的面,讓他死不瞑目。
雖然假婆婆竇華月很討厭,可是,人再錯,愛情是沒有錯的。
今天是葉老爺出殯的日子,整個葉家籠罩着一股濃濃的悲傷之氣,靜雅看着北城壓抑心裡的痛,她就感覺自己的心被人挖掉了一塊,在難過的同時,她也有一絲小小的慶幸,慶幸北城的親媽還活着,雖然與她失之交臂,但至少證明北城不再是孤兒。
竇華月被傭人攙扶着下了樓,她的臉色很難看,卻在看到靜雅的時候,更難看了。
當着衆多人的面,她出聲質問:“你怎麼來了?”
靜雅不卑不亢的說:“爸去世,我做媳婦理應盡孝道。”
“媳婦?”竇華月冷笑:“你腦子壞掉了是不是?難道我兒子跟你離婚了,你不記得了嗎?”
她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葉北城從外面走進來,看到靈堂中央僵持的局面,頓時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疾步上前,很篤定的告訴大家:“我和靜雅並沒有真的離婚,所以,她仍然是我的妻子,葉家的媳婦!”
“你胡說什麼,離婚協議都簽了字,還不算真的離婚嗎?”竇華月氣惱的咆哮。
“簽了字就生效了嗎?如果夫妻倆隨便籤個協議,不經過法律程序就通過的話,還要民政局幹什麼?”
“可是你們的協議不是送到民政局去了嗎?”
“送了又怎樣?我想讓它不通過,它就可以不通過!”
“你……”
竇華月氣極,渾身顫抖,要不是被家傭攙扶着,恐怕已經倒下去了。
“今天是我爸出殯的日子,他活着的時候,你折騰就算了,現在他死了,請讓他安息。”
葉北城冷冷的撇了母親一眼,拉着靜雅的手步出了靈堂。
公公最終還是入土了,帶着深深的遺憾和牽掛,與這個世界揮手告別。
靜雅一整天心情沉重,加上昨晚一夜沒睡,終於體力不支昏厥過去,醒來的時候,她躺在臥室裡,她和葉北城的臥室。
支撐着坐起身,驚詫的發現窗前竟然站着一個人,小菊故事裡的女主角。
驀然間看到楊芊雪,靜雅纔想起從昨天到今天公公出殯,都沒有看到她的影子,於是好奇的問:“爲什麼我公公去世,你沒有露面?”
“你都說了是你公公,我爲什麼要露面?我有什麼立場露面?”
靜雅不悅的蹙起秀眉:“你在葉家也住上一段時間了,就算北城沒有給你名份,你也理應爲我公公上一柱香!”
“呵,我憑什麼要上香?他葉家死人關我屁事,既然沒人把我放在眼裡,那最好全都死光,眼不見心不煩。”
靜雅震驚的吼道:“楊芊雪你說的是人話嗎?你不要以爲還有嘟嘟這個王牌,就可以說話肆無忌憚,我告訴你,你所有的秘密我都知道了!”
“哦?是嗎?我有什麼秘密啊?說來聽聽。”
楊芊雪不屑的笑笑,表情波瀾不驚。
靜雅壓了壓火氣,沒有立即把觀美漁村的事說出來,現在葉家剛出了事,北城也痛苦着,這個時候把真相揭開,只會打草驚蛇,如果楊芊雪帶着嘟嘟逃走了,那她答應東子和阿祥嬸的事會再一次無法兌現。
“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靜雅把臉一撇,下了逐客令。
“不想看到我,你可以出去啊?我又不是葉家的傭人,憑什麼你讓我走我就走?”
“好!你不走我走!”
靜雅氣憤的從牀上跳下來,迅速穿好鞋子奔出了臥室,她剛準備下樓,身後有人喚她:“靜雅……靜雅……”
是大姐的聲音,她驚喜的回過身,看到大姐站在走廊裡淚眼婆娑的低着着,頓時心疼的跑過去,拉起她的手說:“大姐,怎麼了?”
“你是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