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星,你滾,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兒。”
歐陽星也是苦笑,他衝着田菲菲無奈地攤了攤手,表示自己無能爲力。
田菲菲嘆了一口氣,她終於知道了問題的根源到底在什麼地方。
不是因爲彆扭,也不是因爲古怪,是因爲自己的突然離開。
是因爲楊蝶的心裡因爲那件事情還存在着一個疙瘩,所以纔會如此容易生氣。
她上前幾步,走到了楊蝶的面前。
“楊蝶,對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對,不應該這樣一聲不吭地走掉。”
楊蝶不說話,只是別過了頭。
“可是,你知道我也是沒有了任何的辦法。下了很大的決心,終於打算離開。我在這裡出生,這裡有你這個最最好的朋友,如同親人一樣的朋友。在此之前,我已經向歐陽明晨借了兩百萬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這個能力償還。”
“爲什麼不來找我?你這個傻瓜,這個笨蛋,爲什麼不來找我?”
楊蝶看着田菲菲眼淚“撲簌簌”地掉落了下來。
“想,是真的非常想。可是,你因爲和歐陽星之間的事情鬧得非常不愉快,我知道,依照你的性格,我告訴了你這件事情,你必定是比我還要着急了的。你現在的身體不能夠激動,不能夠煩心……”
“田菲菲,你是一個大傻瓜。”
楊蝶狠狠得瞪着田菲菲,心裡卻是難受。
其實,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在跟田菲菲鬧着彆扭,因爲她突然地離開。
可是,一想到自己曾經誤會了她,一想到田菲菲因爲那一百萬曾經該是多少地憂心,她的心裡便是難受。
“楊蝶,我其實就一隻鴕鳥,我是真的想得挺簡單的,就那樣離開,不是什麼事情也沒有了。”
“你這個沒有良心的東西。”
楊蝶紅着眼睛,衝着田菲菲狠狠地嚷着。
“是,是,我是沒有良心,所以上天也在懲罰我,我所以只好回來。你看,連上天也在幫着你,所以,你就不要傷心難過了好不好?你轉頭看看歐陽星的眼睛,想要吃了我似的,還不是因爲我害你成這樣子,你要是有一個什麼閃失,楊蝶,我沒有辦法活了。”
楊蝶轉頭望了一眼歐陽星,然後輕輕地打了一下田菲菲的手,終於破涕爲笑。
“好了,就放過你了,你現在告訴我,那個一百萬是誰給你的?歐陽明晨?陳少君?”
田菲菲伸了一個懶腰。
“大姐,我坐了將近一天的車子,又陪着歐陽奶奶聊天,我都沒有時間睡覺,你想要問什麼,能不能容許我好好休息一個晚上再問?”
“楊蝶,你也累了,有什麼事情,明天說不是一樣?”
“好。”
這下楊蝶倒也沒有什麼異議,上前一步,牽住了田菲菲的手。
“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做那樣的事情了好不好?這個一百萬既然你不要也隨便你,我會讓歐陽星依你的名義存起來,等以後需要的時候再給你。”
“別,別,別。”
田菲菲嚇得便了臉色。
大姐,這是一百萬呀,不是一萬,怎麼能夠隨隨便便就給了人。
“陳少君已經跟我說了,馬上就可以去他的公司去上班。至於房租費,暫時我手上也有錢,所以這個錢我千萬不能夠收。”
“田菲菲,你難道還打算搬出去?”
楊蝶一聽田菲菲的話,便炸毛了。
“這地方到底是什麼讓你不滿意?我不也懷孕了麼?歐陽星也請了人,你不正好在一塊兒?你爲什麼要搬出去?田菲菲,你是不是打算要氣死我,你才滿意?”
歐陽星連忙走到了田菲菲的眼前。
“田菲菲,你就答應了她吧,這幾天因爲你的事情,她煩心着呢,一直說晚上睡不着覺,今天早上還去了醫院。醫生都說她需要好好休息了,否則對體內的孩子是有影響的。”
“好,好,楊蝶,我全部聽你的。”
田菲菲握住了楊蝶的手,一疊聲地說。
“你讓我吃住都在這個地方,我開心還來不及呢。我只是覺得這樣,你會麻煩的。”
其實,自己是應該感到幸福,生命中有這麼好的一個朋友處處爲自己着想。
“田菲菲,從今天開始,不要讓我再聽到類似的話。”
楊蝶是真的生氣了,她甚至變了臉色,衝着田菲菲惡狠狠地說。
“好,不說。”
田菲菲幾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
她能夠理解楊蝶的心情。
也許在她認爲,她和歐陽星終於過上了美滿的日子,看見自己那樣居無定所的,所以爲自己難受。
既然楊蝶堅持要自己住下來,那麼自己也樂得輕鬆。
其實,用歐陽星的話說,這個房子並不是很大,只有兩個房間,不過,幸好,目前還是夠住的。
歐陽星說已經在城北新開盤的一處樓層訂了一幢兩層的別墅,所以,現在這裡委屈幾年,等着那邊裝潢好了,就可以搬去住了。
田菲菲給陳少君打電話,說是要過幾天再去上班。
現在歐陽奶奶的身體這樣子,她也沒有什麼心思。
那邊自然是同意的,並說,反正辦公室已經準備好了,田菲菲什麼時候想要過去都可以。
他對着田菲菲說那樣的一句話的時候,田菲菲覺得有些難爲情。
陳少君那樣的語氣似乎她田菲菲是什麼大牌的設計師,事實上,她只是一個高中畢業的人,設計只是一個自己的業餘愛好。
她所有的功底只來源於自己閒暇時間看的那些書,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對着陳少君說漏了嘴,沒有想到,他竟然全部聽了進去。
想起了昨晚自己一時心血來潮就答應了陳少君,現在想想卻是後怕,萬一自己到時砸盤了怎麼辦,要知道陳氏可是名副其實的大公司呢。
於是,便趁着還了錢去醫院的路上,挑了幾本書。
沒有想到剛剛從書店出來,便接到歐陽奶奶的電話。
那邊的語氣分明是失望。
“丫頭,你是不是不打算過來了?”
“不,不,我正要上車,奶奶,馬上到了。”
田菲菲一邊說一邊看着公交車過來的方向。
然後聽見身邊“嘀嘀嘀”的喇叭聲。
轉頭,看到了身邊一輛熟悉的車子,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了歐陽明晨那張如同妖孽一般的臉。
“上車吧。”
“不好意思,我們並不順路。”
田菲菲一邊說,一邊朝前走了幾步,眼睛繼續看着公交車開來的方向。
“田菲菲,我不介意送你。”
已經有人在後面按喇叭了,因爲歐陽明晨的車子擋住了人家的去路。
“可是,我介意。”
田菲菲說完,又朝前走了幾步。
歐陽明晨的車子卻不動,只是看着田菲菲的目光炯炯。
“那好,我等你。”
田菲菲看着後面那些拼命按喇叭的車子,臉色微微變了一下。
這個人傻的嗎?難道沒有聽出來?自己是不想坐他的車子?好像他的反應沒有這麼遲鈍過吧。
身後的那些喇叭聲急促了起來,甚至已經有人探頭出來,大聲怒罵。
“有毛病啊,這樣堵着別人的路?”
“要吵架回家吵去,這樣算什麼?”
“還不趕緊上車,知不知道我們有急事去?”
“喂,路上站着的那個人,你是耳朵聾了還是什麼?”
田菲菲楞了一下,大哥,有沒有搞錯,掌握方向盤的可是車裡的那個可惡的男人而不是自己啊。
“快些上車吧,你看後面的那些人都在罵你呢。”
車上的那個人閒閒地說,完全忘記了他纔是那個引起這次堵車的罪魁禍事。
田菲菲張了張嘴,然後看見一個交警朝着自己走了過來。
她無可奈何地打開了車門,這個世界都已經沒有天理了,明明自己是一個無辜的人,而眼下所有的人都在譴責着自己。
關上車門的剎那,似乎聽見前面那個人輕聲的冷笑,於是,便恨恨地說:“前面那個路口把我放下來。”
“那裡有人拍照,不能下人。”
田菲菲幾乎抓狂,這人絕對是故意的,因爲自己都可以感覺到那個可惡的人強忍着的笑意。
“那就在最前面那一個路口把我放下來。”
“那裡也有人拍照。”
某人淡淡地說,然後車子便融進了車流之中。
“歐陽明晨。”
田菲菲不由提高了聲音,是真的後悔呢,剛纔自己上來幹嘛,只要拼命地跑就可以了耶,至於堵車則是他的事情,跟自己完全無關。
可是,現在這樣子是不是就是所謂的上賊船容易下船難?
歐陽明晨從後視鏡了看了一樣田菲菲,此刻,她的紅脣微微撅着,腮幫子氣鼓鼓的,顯然是對自己十分的不滿。
可是,自己就是喜歡極了她此刻的模樣,恨不得將她攬入自己的懷裡,然後攫住紅豔豔的嘴脣。
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車子裡靜悄悄的。
終於歐陽明晨打破了沉默。
“你在那裡做什麼?”
“沒做什麼。”
田菲菲別過頭,心意闌珊,甚至不想回答這個人的問題。
然後發現歐陽明晨竟然在前面掉了頭,車子好像朝着自己來時的路開去。
“你要去哪裡?”
“帶你去還錢,把一百萬換掉。”
歐陽明晨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要給人打電話。
“我的事情不要你管啊。”
“誰說是你的事情,你是我的孩子他媽,就是我的事情。”
田菲菲楞了楞,然後笑了,這人說話真的是太太可笑了,明明知道現在自己已經不需要他了,他竟然說跟自己有關係了。
“歐陽明晨,我想你可能搞錯了,這個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當初我是爲了錢才故意那樣說的。”
“是嗎?”
前面的那個人明顯地不爲所動,只是按下了號碼,然後將手機放到了自己的耳邊。
“請你給我查一下那些高利貸的人在什麼地方,好,我等你的消息。”
這人難道總是這樣擅作主張的麼?
“歐陽明晨,停車,停車。”
田菲菲大聲地喊着。
“你如果再不停車我就要跳車了。”
也許是看着田菲菲的情緒太過激動,歐陽明晨終於在路邊停下了車子。
“怎麼了?”
他轉過頭望着田菲菲,“能不能注意一下你自己的身體。”
“歐陽明晨,不勞你費心,那錢我已經還掉了。”
“還掉了?”
歐陽明晨轉過頭來,滿臉的愕然,“田菲菲,你哪裡來那麼多錢?告訴我。”
“這個就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了,反正我已經還掉了。”
“是陳少君?”
歐陽明晨突然問,清冷的眸子裡盛滿了寒意。
田菲菲卻不說話,甚至沒有看歐陽明晨一眼。
“田菲菲,你寧願用他的錢,也不用我的錢。”
那樣的話語裡已經結滿了冰意,車廂裡的溫度一下子低了下來。
田菲菲卻只是冷冷地看了歐陽明晨一眼,一下子打開車門,便走了出去。
歐陽明晨的臉上是惱怒,眼看着那個女人婷婷嬈嬈地走在了自己的車前,終於用力地捶打着方向盤。
車子發出刺耳的鳴叫聲,前面的那個人恍若未聞,只是一步一步地朝前走着。
歐陽明晨的嘴角終於泛起一抹冷意。
陳少君,你這算什麼意思?明明知道我是喜歡她的,竟然還要那樣做,你這是要和我對着幹了是不是?好,既然這樣,我到要好好地看一看,你到底有多少的能耐。
田菲菲到病房的時候,歐陽奶奶早就已經盼着了,一看見田菲菲進門,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丫頭,你總算來了。”
田菲菲笑了,走到歐陽奶奶的身邊,甜甜地笑:“奶奶,人家說好會來,自然就會過來呀。”
一轉頭,卻看見歐陽明晨已經站在了門口,臉上的神色卻是黑沉沉的。
田菲菲以爲他在生自己的氣,反正自己也懶得和他說話,於是,扭過頭,當做沒有看見他。
“田菲菲,我想要和你聊幾句。”
誰知道,歐陽明晨卻轉身面對着田菲菲,突然開口。
“不好意思,歐陽總裁,我這個時候沒有空。”
這樣說着,心裡卻是在狠狠地唾罵歐陽明晨。
真是一個可惡的男人,明明知道他這個時候提要求,自己當着歐陽奶奶的面是難以拒絕的。
奸詐的小人,狡猾的小人,對於這樣的男人,自己果真是隻能夠敬而遠之的。
“丫頭,臭小子難得用如此彬彬有禮的語氣跟別人說話,那必定是有事情了,快去,快去,奶奶在這裡等着你。”
歐陽奶奶一邊說,一邊用沒有打吊針的那隻手,狠狠得推着田菲菲,眼神中甚至閃過一絲懇求。
“奶奶。”
田菲菲是真的不想走,只是希望能夠把手停下來。
“丫頭,快去。”
歐陽奶奶卻是笑着,分明連拒絕的機會都不給田菲菲。
田菲菲迫於無奈,只有轉頭跟着歐陽明晨。
依然是昨天的地方,田菲菲看着歐陽明晨,語氣分明是不善。
“到底是什麼事情,趕緊說。”
也不知道歐陽明晨有沒有聽見這句話,他只是扭頭看着窗外。
冬日的陽光斜斜地照了進來。
照在他的臉上,他的臉上卻依然是寒意。
自己曾經是多麼迷戀這個男人的這張臉,可是,如今,再看着他,心裡卻再無了漣漪,也許,是真的被他傷透了心吧。
“你再不說,我就走了。”
有毛病是不是?存心逗自己玩是不是?就這樣當着奶奶的面將自己叫了出來,卻又什麼話也不說。
“田菲菲。”
歐陽明晨終於開口。
那樣的三個字,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裡似乎溢滿了憂傷。
田菲菲止住了腳步,轉頭看着歐陽明晨。
他的眼睛依然看着窗外不知名的地方,他似乎是在深思,她幾乎以爲自己剛纔是出現幻覺了,以爲那不是歐陽明晨的聲音。
她停了一會兒,可是,歐陽明晨再也沒有聲音。
難道是剛纔自己聽錯了麼?
田菲菲搖搖頭,然後舉步,打算回病房,歐陽明晨這個人今天有些問題,自己還是不予理睬得好。
“田菲菲。”
誰知道身後又是這樣的一聲叫。
這次田菲菲沒有聽錯,絕對是歐陽明晨的聲音。
她再一次地轉過頭,望着歐陽明晨,然後看見了他眼神中的憂傷如水。
田菲菲從來沒有在歐陽明晨的眼中看見這樣的神色。
他給自己的感覺一直是傲嬌的,高高在上的,甚至看人帶着一種盛氣凌人的感覺。
是自己走後發生了什麼事情麼?
而且是那麼嚴重的事情。
“田菲菲,剛纔院長找我。”
他終於緩緩地說,這個時候的歐陽明晨和剛剛半個小時之前那個在車裡的歐陽明晨簡直是天壤之別。
他似乎遭受了重大的打擊,院長找他,那麼那個打擊是跟歐陽奶奶有關?
田菲菲只覺得自己的心裡有什麼東西突然碎了,她失聲問。
“奶奶的身體怎麼樣?”
歐陽明晨卻不說話,只是那樣定定地看着她。
田菲菲的心裡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她上前幾步,一把拉住了歐陽明晨的手。
“歐陽明晨,你能不能快些說,奶奶的身體到底怎麼樣?”
她是真的害怕,因爲害怕,甚至連聲音都在顫抖着。
“奶奶的腦中發現一顆腫瘤,一般情況下只要動手術就可以了,可是,因爲奶奶那顆腫瘤的位置比較特殊,所以手術的成功率非常小。”
歐陽明晨深深呼吸,努力讓自己激動的心平息了下來。
“爲什麼會這樣?”
“奶奶一直不肯動手術,前幾天的理由是要還沒有見到你。”
“歐陽明晨,既然這樣,爲什麼昨天就不跟我說清楚?”
田菲菲是真的極了,眼睛也立刻紅了,早知道這樣,自己是不應該走的是不是?如果歐陽奶奶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自己會內疚一輩子的。
“事實上,第一次摔倒的時候,奶奶自己心裡已經隱隱有些知道,這麼多天來,對於這顆腫瘤沒有做任何的處理,一直到幾天前奶奶再次摔倒。”
歐陽明晨只是看着田菲菲,那樣的眼神卻是如同死灰。
田菲菲不傻,她已經完全讀懂了那樣的眼神。
她只是喃喃地說:“歐陽明晨,求你直接跟我說院長今天對你說的話。”
從歐陽明晨的眼神裡,她已經隱隱猜到了一些什麼,可是,那是她根本就不敢想的。
歐陽明晨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然後轉過了身子。
那一刻,他的脊背竟然是那般的孤寂。
“歐陽明晨。”
“院長說,短短的兩天時間,那顆腫瘤生長迅速。”
“不。”
怎麼可能,只是兩天的時間而已,怎麼會這樣。
“不,歐陽明晨,一定是弄錯了,請你讓院長再檢查一遍。我,我去說。”
田菲菲說完,急急地轉身。
“田菲菲。”
歐陽明晨猛地伸手拉住了田菲菲的手腕,再開口的時候,語聲卻已經是哽咽。
“院長說,爲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他們也無法解釋,已經將這個案例發往國際醫療站進行求援。”
“歐陽明晨,一定是弄錯了是不是?歐陽明晨,你告訴我,你是在跟我開玩笑是不是?”
田菲菲擡頭,看着歐陽明晨,幾乎執拗地說。
那個老人,自己是真的將她當做親人一般,和她在一起,自己的心裡是從來沒有的寧靜。
那樣美好的日子,自己還沒有享受夠,自己甚至願意爲她千里迢迢地重新趕回來。
可是,怎麼能夠那樣,她怎麼可以離開自己?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歐陽明晨慘笑了一聲,然後又轉身,那一刻,田菲菲分明看見了那個無比驕傲的男人,雙肩不停地抽,動着。
“歐陽明晨。”
她低聲地叫,卻感覺到無助。
他那麼厲害的人,他有那麼廣泛的人脈,他可以找很多很多人幫忙,可是,他卻用那樣無奈的語氣對着自己說這樣的一件事情,也就是,也就是,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是不是?
“田菲菲,院長說,那顆腫瘤馬上會壓迫視神經、聽神經……”
“歐陽明晨,不要說了,求你真的不要再說了。”
那是自己都無法接受的一個事實,要自己眼睜睜地看着那樣健康的一個老人,雙目失明,雙耳失聰,然後接下去是什麼?無法說話,所有的意思都無法表達?自己都接受不了,歐陽奶奶該怎麼辦?她該如何接受?
“手術……”
明明知道已經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了,卻還是心存僥倖。
歐陽明晨又是慘笑,然後清冷的眼淚從臉頰緩緩地滑落了下來。
田菲菲,你知不知道,當我剛纔聽到院長那樣說了之後,幾乎就要崩潰,我是真的不知道如何挪着腳步走到病房門口,我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奶奶。
發生了這麼重大的一件事情,我不知道可以找誰商量,明明知道你是怨恨我的,我也只有找你,也許,我也只能夠從你那裡,從你的身上汲取一些力量了。
“田菲菲,你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了。”
院長剛纔比劃給自己聽的時候,自己已經閉上了眼睛,不想再聽,只是根本無法接受,怎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只有在心裡一遍一遍反反覆覆地問着自己。
沉默,只是長久地沉默,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然後突然從那邊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人的叫聲。
“貴賓房的老奶奶暈過去了。”
“快些叫院長,快,快。”
“快些準備起搏器。”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急忙轉身,朝着病房跑去。
病房裡已經亂作了一團,短短的一會兒時間,醫生都已經趕過來了,兩個護工眼淚汪汪地跟醫生說着事情的經過,說是歐陽奶奶就那樣坐着和她們聊天,然後突然暈倒了。
歐陽明晨陰沉着臉,一把撥開了身邊的人。
然後很快被田菲菲拉了出來。
“歐陽明晨,你瘋了,讓醫生看。”
歐陽明晨紅着眼睛看了田菲菲一眼,然後轉到了牀尾,卻看不清歐陽奶奶的臉。
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辦,自然是不能夠再將那些醫生從奶奶的身邊趕跑。
然後院長匆匆地從進來,將病牀邊的那些人一個個地拉開。
“全部瘋掉了?留新鮮空氣。沒事,沒事,歐陽明晨,只是短暫的血供不上。老劉,掐人中,如果還不行,就人工呼吸。”
院長沉穩地吩咐着。
所有的人的眼睛緊緊地盯着歐陽奶奶的臉。
田菲菲站在後面,只覺得一顆心已經被緊緊地揪住了一團。
她聽見院長對歐陽明晨說着,以後這種情況是常有的事情,而且說不定間隔的時間會越來越短,暈倒的時間會越來越長,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說不定哪一次就永遠地醒不過來了。
“不會的。”
歐陽明晨的語氣是從來沒有這樣的堅決。
院長無奈地看了看歐陽明晨,然後轉頭看着田菲菲。
他已經知道了這個女孩子對於牀上那個人的重要性,如今看着她一臉悲傷地站在那裡,突然覺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醒了,已經醒來了。”
終於傳來了醫生的歡呼聲,歐陽明晨一個箭步上前,然後抓住了歐陽奶奶的手。
田菲菲也上前幾步,擠了過去。
院長對着那些醫生一揮手,於是,所有的醫生全部退了下去,病牀旁一下子是剩下了歐陽明晨和田菲菲,還有院長,以及兩個護工。
“奶奶。”
田菲菲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
“呵呵,丫頭,是不是把你嚇壞了?沒事,沒事,奶奶的身體好着呢,閻王還不肯收奶奶,所以奶奶又回來了。不過,我暈過去的時間不是很長吧?天怎麼一下子暗了下來?臭小子,趕緊去把燈打開。”
田菲菲只覺得心中“咯噔”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歐陽明晨,在後者的臉上看到了隱忍的痛苦。
田菲菲突然覺得鼻子一酸。
是真的沒有想到如此突然,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呢,歐陽奶奶竟然看不出了,然後接下去會是什麼,耳朵嗎?
一想到這一些,田菲菲突然覺得悲傷難以抑制,她突然想要痛哭一場。
她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轉過身子,便奔進了洗手間,然後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失聲痛苦了起來。
外面歐陽奶奶還在問歐陽明晨。
“臭小子,你怎麼不動?叫你去開燈呀,爲什麼不去?”
“奶奶……現在還是白天。”
歐陽明晨艱難地說,然後別過了頭,不忍看奶奶臉上的大驚失色。
自己是不是太殘忍了,可是,奶奶終究是會知道這一切的是不是?
而且很快便會知道。
“現在是白天?”
歐陽奶奶幾乎不敢相信,她喃喃地問。
“臭小子,你的意思是不是我的眼睛看不到了?”
歐陽明晨不說話,只是沉默。
病房裡一下子靜謐了下來,只有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辨。
田菲菲已經不敢出去,不忍看歐陽奶奶臉上的痛苦與掙扎。
“臭小子,我問你話。”
“奶奶。”
歐陽明晨只覺得自己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要這樣看着奶奶在那裡睜着,自己卻是無能爲力。
“是的。”身邊的院長突然開口。
“那顆腫瘤已經壓迫到了你的視神經,所以,你會看不見。”
歐陽奶奶沒有說話,只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田菲菲終於不忍心聽下去,她扯了一張紙,狠狠地擦乾了臉上的淚水,然後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奶奶,不用怕,我會做你的眼睛。”
田菲菲努力地吸了一下鼻子,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是那般的自然。
歐陽奶奶循聲轉頭,然後又頹然長嘆。
“丫頭,我現在連你穿什麼顏色的衣服都已經不知道了。”
“奶奶,我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的棉襖,你一直說女孩子要穿的豔麗一些,所以我今天特意穿了這件衣服。”
“好。”
歐陽奶奶點點頭,然後伸出手。
田菲菲似乎明白歐陽奶奶要做什麼事情,趕緊上前幾步,抓住了歐陽奶奶的手,然後指引着她在自己的身上摸着。
“怎麼樣?我告訴你,那個人跟我說這個面料如何如何的好,跟我說的那個人啊,簡直是巧舌如簧,我根本就說不過她,只有買下來了。歐陽奶奶,你一定是很懂這面料的,你快些給我摸摸,我是不是上當受騙了?”
歐陽奶奶信以爲真,她的手放在了田菲菲的衣服上,努力辨別着。
“這個面料應該是屬於一般的,丫頭,我教你以後如何識別布料。你先摸摸你深身上的這件……”
歐陽明晨站在了那裡,他那麼聰明的人自然是知道田菲菲只是想要轉移話題。
田菲菲幸虧你在,否則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轉過頭,看到院長衝着自己招招手,於是,便跟着院長走了出去。
“明晨,我也說了,像今天這樣的事情,只是剛剛起步。以後,必定是越來越厲害的。”
“最厲害會到怎樣的程度?”
院長深深嘆息了一聲。
“所有的神經都被壓迫,或者有些神經因爲無法承受那樣的重量……”
“不要說了。”
歐陽明晨的臉色有些蒼白,他打斷了院長的話,其實自己也已經可以想象得到,以後的那種慘烈,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是不是要一直眼看着奶奶受着折磨卻是無能爲力?
“明晨,我知道這樣說很殘忍,但是你是必須要去面對的,你是必須要做好心理準備的。我只能夠猜測以後的疼痛可能會到無法抑制的地步。”
“什麼叫做無法抑制的地步?”
歐陽明晨顫抖着身子問。
是害怕,從來沒有過的恐慌與害怕,將自己深深地包圍了起來。
“就是無論吃多少的止痛藥,打多少的止痛針,都沒有辦法止住那種疼痛。”
到了晚上的時候,歐陽奶奶的眼睛突然又可以看見一些東西了。
當田菲菲知道了之後,喜極而泣。
她跑去告訴院長,正好看見院長朝着病房走來。
“院長,奶奶的眼睛重新可以看見東西了,是不是因爲藥物已經控制了那顆腫瘤?”
她是真的這樣想的,否則怎麼會變好呢。
沒有想到,院長聽了那句話後,臉色卻是更加凝重,他轉身走進醫生辦公室。
“怎麼了?”
田菲菲眼看院長臉上的神色不對,趕緊跟了進去。
“趕緊去給旁邊的老太太照一張片子,是不是裡面的腫瘤生長又增加了。”
田菲菲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不停地往下掉,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自己本來以爲是奶奶的病情減輕了,可是,現在發現根本就不是自己想得那樣。
生怕歐陽奶奶看出一些什麼來,她等擦乾了眼淚走進去。
歐陽明晨已經來了,擡頭看了一下田菲菲的眼睛,又轉頭看了看緊跟而來的院長,心口一緊,臉上卻是不動聲色。
奶奶的眼睛就在自己的臉上,他不能讓奶奶看出一些破綻。
院長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當看見歐陽奶奶的眼睛可以看見自己了之後,臉上是笑容。
“真是一個好消息呢,我們再去拍一張片子,看看是不是小了一些。”
歐陽奶奶不疑有他,下了地便跟着院長而去,甚至連歐陽明晨要上去攙扶,她都笑着一把揮掉了歐陽明晨的手,說自己健朗着呢,堅持不要他了過去。
等着歐陽奶奶一消失在門口,田菲菲的眼淚又滑落了下來。
剛剛院長還有一句話,說如果真的一切如同自己猜測得那樣的話,那麼剩下的時間便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