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宗心中暗暗有氣,這小子怎麼光給自己唱反調?
再一看這廝年輕的面孔,心想,這廝還是不太懂自己的心思,不過情有可原,自己也沒對他交待。
“宗舒,朝堂之上,豈可出言不遜?道夫尚未提出意見,不可如此貿失!”徽宗馬上批評起宗舒來。
蔡京忽然覺得,宗舒今天站到朝堂上,算是對了。因爲宗舒恨不得吃了童貫。
童貫冷冷地剜了一眼宗舒,朝徽宗說道:“陛下,臣請連降三級,甘當中書舍人,在中書省了此餘生,並以帶罪之身,繼續爲陛下鞠躬盡瘁。”
中書舍人?
中書舍人是正四品,但職責非常重要:按照“詞頭”即皇帝的旨意起草詔書!
宋代的中書舍人又有一項特權:如果他覺得“詞頭”不合法度,無論這詞頭出自皇帝的意思,還是宰相的意思,他都可以拒絕草詔,這叫做“封還詞頭”。
北宋法律明確賦予中書舍人的權力:“事有失當及除授非其人,則論奏封還詞頭”。
宋仁宗朝時,蔡襄擔任這一職務,“每除授非當職,輒封還之;帝遇之益厚”。
蔡襄認爲皇帝任命官員職務,覺得不妥,他就可以給皇帝甩臉子,而皇帝反而對他更好。
王安石要把自己的親信李定破格提拔爲“監察御史裡行”,宋神宗也同意了。
但負責起草詔書的宋敏求,拒絕起草任命李定的詔書,封還詞頭。
神宗怒了,讓宋敏求辭職。
接替宋敏求的中書舍人蘇頌,也以“愛惜朝廷之法制”爲由,再次封還詞頭。
由此可見,中書舍人職務雖低,確實牛批。
所以,童貫挑了這麼一個位置,看似官不大,但他可以和皇帝親密接觸。
童貫不僅還可以在皇帝面前晃悠,並且他還能否定皇帝的旨意!
這哪裡是處理?這和以前沒有什麼區別!
新接替他職務的樑師成,肯定要聽童貫的。
童貫當中書舍人,可以替皇帝寫詔書,並且還有“封還詞頭”的權力!
這樣一來,童貫的勢力,不減反增!恐怕連蔡京也制不住他了。
按理說,徽宗應該不同意童貫的,因爲皇帝畢竟是要講究制衡,不能讓任何一個人一家獨大。
宗舒發現,徽宗居然微笑着點了點頭。
這裡頭,有貓膩!
童貫、趙構、樑師成與徽宗一定是達成了某種默契!
是誰促成了這種默契?
宗舒眼前浮出現完顏萍的影子,一定是金人,金人與童貫、趙構達成了默契。
那麼,金人肯定也會力保童貫的地位。
童貫和徽宗之間也達成了某種交易,比如讓他的權力大一些,可以與金人達成更緊密的合作。
一定要阻止!
於公,除掉童貫,就能讓“北宋六賊”變成“北宋五賊”,對大宋的傷害多少會減輕一些。
於私,除掉童貫,就能破壞宋、金聯盟,避免讓珠珠嫁到金國去。
那麼現在,宗舒就必須阻止童貫得勢,把童貫從大宋的政壇上抹掉。
看徽宗又像要同意的樣子,宗舒馬上大聲道:“陛下,童貫如此做,就是老掉牙的老婦人喝稀粥--無恥下流!”
“千古奇冤,河北一葉,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宗舒這句話一出,讓殿中大臣均是一震。
在河北伐遼失敗,種家軍所蒙受的正是千古奇冤!
童貫和种師道同爲大宋之臣,居然借外敵之手,害同胞性命,讓種家軍全軍覆沒!
“童貫,非人哉!畜生耳!必殺之而後快!”宗舒此話一出,殿中已有官員小聲驚呼。
宗舒真不愧是京城第一狂人,這話說得太狂了。
童太尉,有再多的錯,也不至於被殺掉。
趙構忍宗舒很久了,現在看宗舒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詞,不禁怒了:
“宗舒,太祖有碑文曰,不殺文人士大夫和言事者。你這是要讓陛下違背祖宗規矩嗎?”
宗舒嘿嘿一笑,直接走到趙構面前說:“趙狗,童貫算文人嗎?根本不是啊,文人最少還是個人!童貫,連人都不是!”
趙構正要說話,宗舒緊接着說:“趙狗,童貫,除了會撒個童子尿還會幹什麼,他就是個破罐子,不如破罐子破摔!”
童貫這個氣啊,何時招惹上這個混求惡少!
這廝說話,一會兒文質彬彬,一會兒粗鄙不堪,讓人無法與他對話。
跟他吵?太丟份!不跟他吵?太憋悶。
“陛下,”蔡京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時機:“臣以爲,宗舒所講,雖然稍顯粗魯,並非言過其實,道夫,的確要爲北伐有所交待,如此輕描淡寫,恐怕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一些與蔡京關係好的官員們,紛紛稱是。
平時站在童貫一邊的官員們,則顯得很是心虛,低着頭,沒有一個人敢吭聲。
看到蔡京發話了,宗舒也是鬆了一口氣,蔡京這次助攻得不錯!
宗舒也是小看了童貫,本以爲回來把童貫的醜惡行徑一揭露,童貫不死也得扒層皮,最少被流放發配。
沒料到童貫提前在金人那裡得到了支持,徽宗也不想對他下狠手。
童貫,不僅善於借刀殺人,更善於借勢用力。
搞掉童貫,看來非得蔡京幫忙。
“蔡相公所言極是!在下一向如此,話糙理不糙。不懲治童貫,恐怕民心生亂、軍心生變。”
宗舒的話讓徽宗不由得一驚,民心生亂,方臘起義、梁山泊起義,纔剛剛平息。
軍心生變?徽宗認爲宗舒是在誇大其辭、聳人聽聞。
宋太祖杯酒釋兵權以來,大宋的軍制決定了軍人不可能翻了天。
“衆卿家,當前國事繁重,正是用人之際,如何處置道夫,隨後再議。”
徽宗說完朝趙構看了一眼。
趙構出班說,當前,金人已經從遼人手中奪得了燕雲十六州。
金國使者指名道姓,讓童貫和他去金國談判,商量燕雲十六州迴歸事宜。
如果派了別人,對於要回燕雲故土十分不利。
聽到此,宗舒全明白了。
趙構和童貫聯手佈局,利用金人來壓徽宗!
等趙構說完,宗舒又走到他面前說:“趙狗,你在戰場上,最擅長的是望風而逃!你腳脖子以下是頂級!脖子以上是垃圾!”
“人家憑什麼把吃到嘴裡的東西再吐給你?即使吐出來,那還能吃嗎?金人,吃進去的是牛奶,拉出來送給你的,是糞便!”
宗舒的話太粗魯了,但說的很在理!
讓你幫助攻遼國,你失敗了,對金人沒有任何幫助,還有臉去要燕雲十六州?
“夠了!”徽宗忽然大怒:“宗舒,你膽敢妄議國家大事!滿口污穢!一張臭嘴!又臭又硬!香臭不分!”
“朕要讓你,”徽宗從椅子上站起來。
啊,不會吧,徽宗不會是想把宗舒給咔嚓了吧?
“朕要讓你,每天到皇宮收夜香!”徽宗氣乎乎地說:“爲期一個月,親自收!”
夜香?這特麼不就是屎尿嗎?
宗舒朝前一步說:“謝陛下隆恩!職業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只有價值大小之別!我願意爲皇宮收便便,當好大宋的清道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