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可想而知,他的手下對我窮追猛打,不僅奪回了那個錢袋,還把我的雙腿打斷了。我匍匐在一條黑暗骯髒的小巷裡,差一點就死了。”
楊不言敘述這一段的語氣是平和的,聽上去就像是在講述別人的遭遇。
但即便如此,夕和三人還是都感受到了沉重。一個人孤苦無依的在一條黑暗骯髒的巷子裡等死,那種場景光是想想就覺得絕望。
“是楚南天救了你。”沉默過後,傅珏突然開了口。一句話,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楊不言擡眼看向他,點點頭,“對,是島主救了我。不過,你是怎麼猜到的?”
“你這樣的人不應該助紂爲虐。”傅珏淡然迴應,“還有,你曾提及十年之期。”
楊不言露出讚賞的笑意,“沒錯。當年,在我以爲我必死無疑了的時候,島主正好經過那條巷子,發現了我。他把我救起來,還給我接好了斷腿,問我既然無處可去願不願意跟着他。”
“當時我並不知道他是名震天下的採花聖手,我只知道我欠了他一條命的恩情。所以他提出來,我就同意了。但是後來,我發現他是個輕薄良家女子的採花賊,我就想離開他。”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察覺到了我的念頭,就在我準備着離開他時,他突然跟我說他金盆洗手了,並且也真的這麼做了。於是,我想他既然從了善便打消了離開的念頭。不過,我怕他有朝一日捲土重來,逼迫我做一些爲虎作倀的事,也想着我不可能一輩子跟着他。”
“所以,我就和他定下了十年之期,以十年爲限,在我辦得到的範圍裡儘量幫助他以還他的救命之恩。結果,事實證明,浪子不是那麼容易回頭的,惡人也不會輕易就從了善。”
“島主先是做山賊,後來有了一定的財富積累就讓我幫他在海里找一方無人的島嶼用以存放財物。我幫他找到了快活島,他便從蒼河大陸帶着一幫子手下搬到了快活島,變成了海盜。他也知很多事我不願意做,所以他只讓我打理快活島上的日常瑣事。”
“快活島上的那個城鎮是你的主意吧?”傅珏又問。
楊不言點頭,“島主劫財劫色,殺人不眨眼。可我良心不安,我便想了個辦法,以圈地爲王、豢養子民的想法說服了島主將劫船上的人都留在了快活島上勞作,讓這些人成爲他的子民,讓他認爲自己成爲了快活島上的帝王。”
“這確實是個好辦法。”夕和回想起快活島上的那方城鎮,說,“既保住了他們的命,又能讓他們過上還算正常的生活,同時也滿足了島主的權力慾。不過這些年來,你都沒想過回到蓬萊島嗎?”
“想,當然想。”楊不言毫不猶豫地回答,“只有離開家才知道家有多好,我幾乎無時無刻不想回去。但是,我回不去了。當年我是偷偷離開的,我如何還有顏面再回去。更何況,像我這樣的人,離開了蓬萊島就再也沒資格回去了。”
“這一次,我只是想送你們去蓬萊島後悄悄去看一眼大哥和三哥過得怎麼樣,看到他們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另外,也是將公主送回去。也不知公主離島多久了,皇族和大哥估計急壞了吧。”
夕和點點頭。她遇到若梨時,若梨好像就已經在街頭流浪很久了,再加上和她相處的這段時日,算起來少說也該有一兩年了。一個公主不見了一兩年,皇族肯定是要急瘋了。
隨後夕和想到楊不言和若梨相認是曾說過的話,便又問他:“楊先生當時曾說若梨名字裡有兩個木,一個在側,一個在下。可若梨兩個字只有一個在下的木,另一個在側的木可是指姓氏?”
“正是。蓬萊島上的皇族姓柳,公主的名諱應當是柳若梨。”
原來如此,在側的木原是這個柳字。夕和明白了。
此時,若梨從船艙裡出來了,揉着惺忪的睡眼。夕和看到她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坐。
若梨過來後,楊不言仔細端詳了她一會兒,然後復又問她:“公主,你是怎麼離開蓬萊島的當真一點線索都想不起來了嗎?”
若梨怯怯地看看楊不言,又看看夕和,搖搖頭,“我真的不知道。不過,我有時會做同一個夢,夢裡有一艘船,有人拖着我上船,我不想去,一個不小心就掉到了水裡,後來就有隻手拖着我往水裡拽。我感覺自己快要淹死的時候我就醒了。”
這個夢若梨曾經和夕和也說起過,但是那時候對於若梨的事可謂一無所知,從這個夢上根本得不到任何提示。
現在再想起來的話,也許這個反覆做的夢並不是夢,而是若梨失去的記憶。她有可能當初離開蓬萊島不是自願的,而是被人強行帶走的。
“公主夢裡沒看到是誰拖着你走嗎?”
若梨搖搖頭。
“也沒看到是誰在水裡拽着你?”
若梨依舊搖搖頭。
楊不言嘆了口氣,道:“罷了。想不起來就算了,等回到了蓬萊島,或許大哥會有辦法的。”
此時,傅珏再次開了口,問楊不言,“楊先生,不知從此處前往蓬萊島還需要多久的日程?”
楊不言站起身,往海面上眺望了一會兒,又朝兩邊看了看,而後說:“尚未看到躍龍雲,大抵還需要四到五天的時間吧。不過也不準確,如果風力比較大,我們到達的時機合適,三天可能也夠了,但如果海上沒什麼風,時機又不對,六七天也是說不定的。”
“時機?”傅珏抓出關鍵詞。
楊不言重新落了座,解釋道:“去蓬萊島是需要時機的,因爲海上只有一條路通往蓬萊島,而這條路只有在對的時機纔會出現,不然是找不到的。”
“那何謂對的時機?”夕和追問道。
楊不言笑笑,賣了個關子,說:“等過了躍龍雲,若是時機對你們自然知曉,若是時機不對,我便再說與你們聽。”
於是,直到四天後,夕和等人才總算是知道了什麼叫對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