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變深,月亮沿着日復一日的軌跡越爬越高,這一場接風洗塵宴也進入了尾聲。
皇后在阮雲岫獻藝完畢後不久就率先離席了,臨走前有意無意地還問了傅亦寒一句對今日的宴席可否滿意。
傅亦寒朝着皇后似是而非一笑,意有所指地謝過了皇后一番苦心,但並沒有直接回答皇后的問題。
皇后倒也不介意,隨後便以不勝酒力爲由向皇上告了假,率先離席回宮去了。
而此時,席上酒意酣濃,衆人面上已顯疲憊之色,上位的皇上也感到有些睏乏,便適時開了口:“夜色漸濃,想必三皇子也已疲累,不若就此散席,早些回驛館休息去吧。若有任何需要,三皇子請儘管提出,不必客氣。”
說罷,皇上就率先起了身,從位置上走下來,回寢宮歇息去了。
皇帝一走,宴席自然就散了,但也沒有朝臣敢擅動,只待東宮太子太子妃兩人和寧王夫婦也起身離開,臣子們纔跟着紛紛離席出宮。
待人走了大半,想來宮門處不會再擁擠了,傅珏便也牽着夕和起身打道回府。
然而他們纔剛一起身,對面紋絲不動坐着的傅亦寒就突如其來地開口說了句:“堂兄這麼急着走,不與我敘敘舊嗎?”
傅珏面上帶着溫和淺笑,朝他看過去,淡淡迴應:“故人方有舊可敘,你是故人嗎?”
傅亦寒一怔,隨後哈哈大笑起來。
傅珏不再與之多言,同夕和說了句“回家吧”,跟着兩人攜手雙雙離開。
傅亦寒看着一雙離去的背影,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再慵懶地伸了個懶腰,然後衣袖一展,也自位置上起了身,並對隨侍在身後的兩名女子說了句:“玫瑰、薔薇,我們也走吧,本皇子困了。”
隨後,他從位置上走出,朝着殿門口走去。途中經過也正要離席的睿王夫婦跟前,他又突然停了腳步,轉過頭看向已換回一身正裝的阮雲岫。
藺洛衡注意到這位北漠三皇子打量着阮雲岫的眼神充滿了佔有慾和侵略性,心下不滿,微擡了下巴,沒好氣地問了句:“三皇子還有事?”
傅亦寒卻不迴應,仍舊盯着阮雲岫看,直到看得阮雲岫心頭有些發怵,他纔開口丟下一句“阮三小姐這張臉真是美豔不可方物”,然後帶着笑意繼續走出了宮殿。
回國相府的路上,夕和覺得傅珏最後和傅亦寒的對話很耐人尋味,便轉頭問他:“似之,你和這位北漠三皇子是不是從前有什麼過節?”
傅珏看向她,爲她的敏感愛憐地摸了摸她的發頂,再將她一把攬入懷中,低聲道:“算不上是過節。傅亦寒雖然性情殘忍嗜血,但他也是北漠戰場上最爲驍勇善戰的將軍。”
“幾年前他和司白在兩國邊境交過手,那是傅亦寒第一次吃了敗仗,似乎也是他第一次在戰場上受了重傷,在牀上休養了整整一年。”
原來是祁王殿下的手下敗將,可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不,不對,夕和想起她曾聽人說起過南越近十年來打過十三次大大小小的戰役,其中有八場是祁王藺司白打下來的,而這八場裡又有六場是國相傅珏親往擔當軍師一職而打下來的勝仗。
其中更是有一場原本敗局已定,硬是在傅珏趕往之後力挽狂瀾,反敗爲勝,並且還是一場非常漂亮的以少勝多翻身仗。該不會這麼巧,就是這一場吧……
“聽說你和祁王殿下曾經打過一場以少勝多的……”
“嗯,就是那一場。”夕和才一開口相問,傅珏便肯定了她的猜想。
原本的勝局被對方以少勝多扭轉,自己常勝將軍的招牌被打破,還受了重傷在牀上躺了一年……這還不是過節啊!這樑子分明結大了!
這時,傅珏再次開口了:“夕和,接下來的幾天把醫館和一味閣交待好吧,我們很快就要離開京城了。”
夕和擡頭看向他,和他對視了片刻後,她模模糊糊地從他的眼神裡讀到了離開的含義,隨即點頭應了聲“好”。
另一邊,睿王府中——
藺洛衡陰沉着一張臉將阮雲岫自馬車上拖拽下來,再一路拖拽着將她帶回後院,往屋裡猛力一推,自己跟着進屋後反手關上門、落下門閂,然後一把扯過阮雲岫的手腕,眼神陰鷙地質問她。
“你個賤人還在肖想些什麼?傅珏不要你,就改了目標又盯上傅亦寒那個怪物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份!”
阮雲岫的手腕被藺洛衡用力鉗制着,巨大的疼痛襲來,讓她覺得下一秒手腕便會被他捏得粉碎。
她的臉色由於吃痛刷的一下變成慘白,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得以對藺洛衡怒吼了一句:“藺洛衡,你放開我!”
藺洛衡被阮雲岫一吼,怒意更盛,一手掃掉桌上的一切物件,一手拽過阮雲岫將她整個人壓倒在桌面上,然後死死壓制了上去。
“阮家嫡三小姐不是所謂仙女下凡嗎,怎麼原來骨子裡這麼風騷,幾次三番當着本王的面勾三搭四,你真當本王不敢對你怎麼樣嗎?!說!你今天爲何要在殿前獻藝,是不是爲了勾搭傅亦寒?!”
“藺洛衡你先放開我!”阮雲岫被壓制着腰背痠痛,呼吸也有些不暢,她現在只想先擺脫禁錮,便拼了命掙扎反抗。
緊接着,啪——砰——兩聲不同的聲響在同一時間響起。
前者是藺洛衡因爲阮雲岫拒絕回答他的話一怒之下便扇了她一巴掌,而後者則是厭淮聽到了阮雲岫的呼救聲一腳踹開了落閂的門。
厭淮心急火燎地踹開門,沒想到就看到藺洛衡不僅把阮雲岫壓在桌上,還扇了她一巴掌,當即顧不上主僕尊卑,一個箭步衝過去就狠狠踢了藺洛衡的後腿彎,再在他吃痛時猛地一把拽開,然後趕忙將自家小姐扶起來。
“小姐你還好嗎?”厭淮護着阮雲岫退開兩步,再關切地詢問她。
阮雲岫的一邊臉頰已經迅速紅腫,脣角處也有鮮血絲絲溢出。她的眼眶迅速泛紅、聚攏起水汽,但最終她硬是攥緊了拳頭,將示弱的淚水逼了回去,咬着牙說了聲“沒事”。
隨後,她的眼神極速冷卻,冰冷地看着怒氣衝衝的藺洛衡,說:“今晚獻藝是皇后娘娘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