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說完附耳和一名侍女模樣的人耳語了幾句,那名侍女便恭敬退下,到擂臺的後方去了。而夕和耳邊則傳來了圍觀人們的議論聲。
“不是說翁家小姐和錢家公子訂了親事了麼?怎麼還擺這擂臺招親?”
“你消息滯後了吧,就是一個月前的事兒啊,錢家那位公子娶了別人家的小姐了,和翁家小姐的婚事啊,吹了!”
“吹了?怎麼又吹了?這都第三回了吧,這次是因爲啥?”
“說是那錢公子逛花樓出來的時候趕巧被翁小姐給撞上了,嘖嘖,好一頓胖揍啊,好在錢府的家丁在翁小姐下死手前趕到了,這才撿回一條命來。可這婚事是再也談不攏了,錢老爺第二天就登門把婚退了,還迅速地給錢公子娶了妻。”
“呵,原來又是被翁小姐揍跑的啊。說起來,這翁小姐年紀長了,性子是一點沒長啊,還是如此兇悍。難怪一直耽誤到了現在都沒有出閣,連拋繡球招婿的事情都搬出來了。不過也是奇怪,翁小姐兇悍可是出了名的,怎麼還這麼多人過來湊熱鬧?”
“翁小姐兇悍歸兇悍,那模樣可是十里八街裡最標緻的了,況且翁家也是城中的富戶,翁老爺又只有一個獨女,將來府上的一切還不都是給女婿的。所以嘍,你我都懂的這點小九九,其他人又哪裡會不懂。要不是我早已討了媳婦兒,我也想摻上一腳呢。”
“你?得了吧,就你這小身板兒,翁小姐稍微用點力就能把你捏死,命都沒了還要錢幹啥。”
“哈哈哈,也對,也對……”
夕和在一旁聽得一頭黑線,沒想到這拋繡球招親的事里居然還有這樣的八卦。在這個時代,敢揍男人的女人不多,能打得過男人的女人就更少了,夕和心裡不免還對這位翁小姐起了強烈的好奇心,想要一睹芳容。
好在並沒有等多久,她就如願了。一名穿着火紅嫁衣的女子自擂臺後方款步而出,再從側面的階梯走到擂臺中央站定,眉眼果真如那兩名男子所說,很是標緻,在紅色嫁衣和鎏金頭飾的襯托下更是顯得嬌媚動人。只是,除卻美貌,她身上張揚的氣質也很明顯。
走路的步伐比一般女子要大一些不說,站定後臉上的表情更是帶着幾分顯而易見的不屑和戾氣,還真是和翁老爺口中說的溫婉可人相差甚遠。
“各位,各位,這位就是小女。爲表誠意,小女今日特地攜了兩幅畫作前來,就先給各位品評一番。”翁老爺再次開口,說完後就有四名小廝走到了中間,然後兩兩而立,將兩幅畫緩緩展開在衆人面前。
夕和的畫技一般,鑑畫卻算是高手了。她只消幾眼便斷定這位翁小姐的畫技確實是百裡挑一,就算是放在官家小姐之中也是拔尖的。兩幅畫,一幅是錦鯉圖,一幅是老嫗圖,皆是筆觸簡潔利落,畫風規整大氣,刻畫入木三分,形態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幅錦鯉圖,所畫錦鯉色彩明豔、形態靈動,簡直像是要從紙面裡跳脫出來一般。
圍觀之中書生不少,懂畫的也不少,是以面對這兩幅畫一片叫好之聲。其餘不懂花的人爲了討翁家父女的歡心,自然也紛紛誇讚附和。
那名翁小姐眼裡的鄙夷之色在聽到這些叫好之聲後越發濃郁了,眼神極爲散漫地掃視了臺下的人羣一眼,但卻在看向某個方向的時候稍稍一頓,再又將眼神移開。
翁老爺聽到一片誇讚之聲很是滿意,又說了幾句廢話後終於到了重頭戲。他往邊上退了一步,把主場交給了翁小姐。
翁小姐自上了擂臺後就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神情高傲地看着底下的人,聽到翁老爺說可以開始了就轉身自侍女捧着的福盤上取那早已準備好的精緻流蘇繡球,好似完全不在意,就好像今日要憑繡球擇定夫婿的人不是她一樣。
夕和在底下看着那位翁小姐拿起繡球,然後沿着擂臺的邊緣從一頭走到另一頭,眼神一直都停留在她手裡的繡球上,根本沒怎麼看過下面想要爭奪這個繡球的人都是些什麼人。夕和看她一手託着繡球,一手似乎在整理繡球上的流蘇,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從容冷漠。
最後,她在擂臺的一角站定,然後轉過身,雙手拿着那繡球看向人羣,而她過來的方向正是夕和所在的方向,這讓夕和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接下來的事情發生的太過快速和突然,翁小姐剛剛纔轉過了身面向人羣,那繡球就已經在她手裡脫出,朝着人羣飛了過去,準確來說是朝着夕和所在的位置飛了過來,不,更加準確一點的話,不是朝她的位置,而是朝着身旁傅珏的位置飛了過來。
而就在夕和辨別了繡球飛來方向的同時,她的手心傳來了一股力道,將她整個人往後帶了一下,身體爲了保持平衡,自然而然地就隨傅珏一起往後退了一步。下一秒,那繡球就準確無誤地落在了傅珏跟前,也就是他剛剛站着的位置上。
繡球落在地上,上頭的流蘇微微晃了晃,然後歸於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全部被這個繡球給吸引了過來,先是順着繡球的方向看了眼落地的位置,然後又都爬到了傅珏身上。
耳邊傳來了些碎碎的議論聲,無非就是說這人怎麼還戴個面具、繡球到了跟前怎麼不接之類的話,也有人說要去撿起來的,但也都是說說,周圍的人都沒動,似乎在等傅珏自己撿起來。
夕和自然知道傅珏拉她退後一步就是不想接這個繡球,又怎麼會去撿起來呢。她心知不能待下去了,不然要引起誤會和麻煩,便手心稍稍用力,悄悄說了句“我們趕緊走吧”。
傅珏微微點頭,無視了那個繡球和衆人的議論聲,牽了夕和轉身離開。但早在翁小姐將繡球拋出之時,翁老爺就已經從擂臺上下來,朝着繡球所在的位置尋過來了,因此一看他們要走,他就立刻上前幾步攔下他們。